“就花就痴”忆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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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师承陈巨来、方去疾两位大家,可谓“醴泉有源”,但是并不墨守,而是孜孜不倦地寻觅突破的端口和变法的契机。
  获悉施元亮遽归道山的消息,那一瞬间我怎么就突然口吃了呢,傻傻地一再询问消息来源:“……真、真的假的?……我觉得这玩笑一点、一点也不好白相!”
  大概一个星期前,我还在摩挲展玩他送我的一方印章:“就花就癡”。因为要和学生们探讨艺术灵感之生成等话题,我原拟缘着“就花就痴”的故事切入艺术家的气质与禀赋的研讨,没想到会切入一篇悼文。
  那是多年前一次令人难忘的聚会,酒酣耳热之际,不知怎么地就聊起了书画家的轶事趣事,先是古人,渐渐地近人,渐渐地竟然拿我开涮了,几个朋友历数了我的一些傻事、性情事、荒唐事,说我如何“自作多情”,如何偏执迂腐,如何地“不听善劝”,一味孤行,反正如何“花”,如何“痴”等等,我恼羞之下不禁梗着脖子,持杯狂呼——“我就花”!“就痴”!就“无药可救”!哪能啊?!
  那个“就”字的沪语读法,是由着性子“偏偏”要怎么样的意思,大家哄堂大笑之余,继续喝酒吃肉,席间一向沉默寡言的施元亮一开始也跟着大家起哄,但突然他又不说话了,眼中精光闪动,长时间地注视着我,我也没太在意,翰墨圈里纵酒使性的相处太寻常了。
  可过了几天,元亮忽然见我,送我一方印章——顺便说一声,元亮虽然手头不太宽裕,但为人却非常慷慨,只要朋友喜欢,赠送印章从不格楞,而且石材也决不会很差,我当然开心,打开一看殊出意外,印面上竟然就是“就花就痴”四个字!
  我们迅速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仰首发出哈哈大笑。
  “我细想了一下”,他说,从古到今优秀的艺术家都是“花痴”,不“花”,不“痴”的,还真出不了什么成就呢,“花”,就是不断地“别出心裁”;“痴”,更直截了当,就是“痴头怪脑”,比如你,放着现成的什么“院长”不做,而一门心思去捣鼓“荷花”,这不是“痴头怪脑”吗?
  我记得我当时听了就愣住了,一抹谁也不经意的饭局碎片,经元亮一提炼一升华,居然有了如此丰富的内涵,忽然就明白了寡言的元亮,平日里一直在转的念头是什么,他赞许我的“就花就痴”,何尝不是他的自况,他师承陈巨来、方去疾两位大家,可谓“醴泉有源”,但是并不墨守,而是孜孜不倦地寻觅突破的端口和变法的契机,这种“孜孜不倦”,正是放弃很多世俗财源的“花痴行为”,他知道,印章求变,必须要有新的能源,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从战国楚文,也就是“楚简”中得到启示,战国楚文线条古朴奇崛、结体古奥奇谲,章法古穆奇逸,无疑是适合篆刻的艺术特性和刀笔形态的。但要移入方寸印面,在相当有限的枣栗空间中结字成印文,又必须进行印面的重新组合。
  难就难在“重新组合”,因为这正是前人没有做过,而且毫无借鉴之事,我们现在不知道他投入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会从朋友的聚会中突然消失很长的时间,就这样“长期消失”后,再和我们见面时,他已经拿出了令人耳目一新的印章,其线条高古多变而灵动婉约,屈伸自如而萦拂有情,具有空间的穿插感和呼应性。其结体则开合自如而疏密有致,严谨相协而舒朗畅达,揖让相兼而朴茂险峻,一种二千多年前的古老文字,终于和一位当代篆刻家的审美追求和创作意识相遇相逢而爆出火花了。
  我于篆刻并非懂行,但即使一个外行也可以感受他刀法的郁勃刚劲,有朋友说他奏刀就像奏乐一样,极有节奏感和旋律性,或轻或重,或快或慢,或顿或挫,或涩或疾,均变化有致,粗犷中见细腻,生辣中见持重,为了凸显楚简的苍古奇谲和丰约瑰丽,他不知下了多少功夫,这样的“花痴”,能有多少精力再去“理财”呢?当人们都在追求“财富自由”时,我知道,他早已自由。
  那,就是他的艺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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