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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第三次把我拿起来戴在手上时,我知道,她属于我了。
“羊皮手套”,人们是这么叫我的。我跟无数个样式跟我一样,肤色却不同的朋友一起躺在一个大货架上,等待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等待一双属于自己的手。
我的肤色是粉红的,在这个货架上,我是惟一的颜色,虽然知道自己和其他的手套没什么区别,可是心里依然觉得自己是高贵的。“阿粉,”躺在我身边的黑皮大婶这样叫我,“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漂亮?”我默然一笑,漂亮并不是我说的,而是从别人的眼光中看出来的。
一个女孩儿把我抓了起来,她的手跟别人的真的有太大的不同,她第一次抓住我的时候,我只感觉到了冰凉。第二次,我闻到一点淡淡的香味。第三次,我看到了她的指甲,很短,透明,手指上没有任何饰物。她把我套在手上,轻轻地,接着把我放在她的鼻子边,轻轻地闻了一下。是的,她不知道怎样识别我是不是真的羊皮手套,她只是在捕捉一点点皮草的味道。
她属于我了。
记得一位前辈曾告诉我,一双手套最终的幸福,是要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一双手,然后,彼此温暖。我想,我现在应该找到了吧。我没能看到有那样一双手的面孔是什么样的,因为我被装在了袋子里,一直到了家。
那是一间极其简陋和昏暗的小屋,我被她拿了出来。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用“她”来代替。接着,她离开了我,我听到了流水的声音。她在洗手,她是很重视我的。
她又把我拿了起来,我闻到一种新鲜的味道,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只知道,那淡淡的感觉让我觉得很舒服。
她轻轻地把我戴上,然后盯着看了好几秒钟,又轻轻地闻了一下。她的鼻子那么挺,我看到了。
她是骑车上班的,每天都一样。我知道,当她把我戴在手上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很快活的。在路上的时候,她也会偷偷看别人的手套,看看有谁的跟我一样。可是,没有。一个冬天,她也没有看到一双同样的粉色手套。
她是很爱干净的人,不允许我的身上有一点点脏东西。因为每天都会握着车把,我的身上不那么干净了。她每天到了工作的地方,要做的第一件事,总是把我身上的尘土去掉,然后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发现有了不干净的地方,就马上找来一块儿柔软的布来擦拭。
她是如此地重视我,爱护我,这让我感到很欣慰,也很幸福。随着日子一天天流去,我身上总被她擦拭的那个地方已经褪色了。原本温柔的粉色开始慢慢地变淡,越来越淡,后来,终于露出了里面劣质皮革的颜色。
是的,你们或许已经明白了,我根本不是一双真正的羊皮手套,只不过是用廉价的皮革做成的一双普通手套,外面披了一层粉红的虚假外衣。我没想到,她竟然没有认出来,竟然会那样地爱惜我,珍惜我。
这之后的日子,我开始感到担心,害怕。怕她看到我真正的样子,不再爱我了。天啊,爱,我竟然说出了这个词。我本就是一双任由人们戴上或褪去的手套,这个词对于我,真的是个奢望。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她再次把我拿在手中,再次拿起了那块我专用的布。我知道,她要为我再做一次洗礼。我心里真的很恐惧,怕她发现。就拼命地挣扎着。果然,她的手一滑,我掉到了地上。她随口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大概是埋怨自己不小心。可是,她怎么会知道,是我故意掉落的呢。接着,她试了三次,我都从她的手心溜了出来。她的心情一下子糟糕透了,把我狠狠地摔在了床上。
床是软的,我丝毫没有感到疼痛,甚至在心里庆幸,没有被她发现。我总算保全了自己的名誉。
这之后的日子,我开始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了。对,是一个抽屉里。起初我以为,她只是暂时的几天不需要我,可是后来很久的一段日子,我都没有再捕捉到她的信息。
我在那个黑暗的抽屉里,度过了一天又一天。我每天都猜测着她不再戴我的原因。或许她厌倦了我,或许她早已知道我就是劣质的皮革做的,也或许,她又买了双新的手套。也许,也许……无数个也许总在我的脑海里晃动着。
我想她了,想她刚看到我时的样子,想她挺起的鼻子轻轻闻我的样子,想她用手慢慢擦拭我的样子。总之,我发疯地想。一双手套想念一个人,想起来真够可笑的,如果被我的前辈,那个黑皮大婶知道,不知他们会怎样嘲笑我呢。
在那个宁静又黑暗的抽屉里,我不知呆了多久。我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已经看不到东西了,耳朵也渐渐失去了听觉。我开始感到绝望了,我想,她一定把我彻底忘记了。
一天,一天,又一天……突然有一天,有光明照在了我的脸上。我望了一下,啊!是她。
“天冷了,我又该戴这双手套了。”我又一次听到她轻轻的声音,我又一次看到了她的眼睛,我又一次闻到了她手心淡淡的味道。“今年冬天比去年冷多了。”我听到她说了这句话。
哈哈,我真傻,我这双劣质的皮革手套,不,我这双粉色的羊皮手套。我竟然不知道,属于我的幸福季节,是在冬季。
现在,我又想起了那句话:一双手套最终的幸福,是要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一双手。然后,彼此温暖。我会告诉其他的手套,这句话不对。
手套的幸福,应该是在寒冷的日子里,被一双手挂念着。
责编/林爱敏
“羊皮手套”,人们是这么叫我的。我跟无数个样式跟我一样,肤色却不同的朋友一起躺在一个大货架上,等待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等待一双属于自己的手。
我的肤色是粉红的,在这个货架上,我是惟一的颜色,虽然知道自己和其他的手套没什么区别,可是心里依然觉得自己是高贵的。“阿粉,”躺在我身边的黑皮大婶这样叫我,“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漂亮?”我默然一笑,漂亮并不是我说的,而是从别人的眼光中看出来的。
一个女孩儿把我抓了起来,她的手跟别人的真的有太大的不同,她第一次抓住我的时候,我只感觉到了冰凉。第二次,我闻到一点淡淡的香味。第三次,我看到了她的指甲,很短,透明,手指上没有任何饰物。她把我套在手上,轻轻地,接着把我放在她的鼻子边,轻轻地闻了一下。是的,她不知道怎样识别我是不是真的羊皮手套,她只是在捕捉一点点皮草的味道。
她属于我了。
记得一位前辈曾告诉我,一双手套最终的幸福,是要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一双手,然后,彼此温暖。我想,我现在应该找到了吧。我没能看到有那样一双手的面孔是什么样的,因为我被装在了袋子里,一直到了家。
那是一间极其简陋和昏暗的小屋,我被她拿了出来。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用“她”来代替。接着,她离开了我,我听到了流水的声音。她在洗手,她是很重视我的。
她又把我拿了起来,我闻到一种新鲜的味道,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只知道,那淡淡的感觉让我觉得很舒服。
她轻轻地把我戴上,然后盯着看了好几秒钟,又轻轻地闻了一下。她的鼻子那么挺,我看到了。
她是骑车上班的,每天都一样。我知道,当她把我戴在手上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很快活的。在路上的时候,她也会偷偷看别人的手套,看看有谁的跟我一样。可是,没有。一个冬天,她也没有看到一双同样的粉色手套。
她是很爱干净的人,不允许我的身上有一点点脏东西。因为每天都会握着车把,我的身上不那么干净了。她每天到了工作的地方,要做的第一件事,总是把我身上的尘土去掉,然后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发现有了不干净的地方,就马上找来一块儿柔软的布来擦拭。
她是如此地重视我,爱护我,这让我感到很欣慰,也很幸福。随着日子一天天流去,我身上总被她擦拭的那个地方已经褪色了。原本温柔的粉色开始慢慢地变淡,越来越淡,后来,终于露出了里面劣质皮革的颜色。
是的,你们或许已经明白了,我根本不是一双真正的羊皮手套,只不过是用廉价的皮革做成的一双普通手套,外面披了一层粉红的虚假外衣。我没想到,她竟然没有认出来,竟然会那样地爱惜我,珍惜我。
这之后的日子,我开始感到担心,害怕。怕她看到我真正的样子,不再爱我了。天啊,爱,我竟然说出了这个词。我本就是一双任由人们戴上或褪去的手套,这个词对于我,真的是个奢望。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她再次把我拿在手中,再次拿起了那块我专用的布。我知道,她要为我再做一次洗礼。我心里真的很恐惧,怕她发现。就拼命地挣扎着。果然,她的手一滑,我掉到了地上。她随口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大概是埋怨自己不小心。可是,她怎么会知道,是我故意掉落的呢。接着,她试了三次,我都从她的手心溜了出来。她的心情一下子糟糕透了,把我狠狠地摔在了床上。
床是软的,我丝毫没有感到疼痛,甚至在心里庆幸,没有被她发现。我总算保全了自己的名誉。
这之后的日子,我开始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了。对,是一个抽屉里。起初我以为,她只是暂时的几天不需要我,可是后来很久的一段日子,我都没有再捕捉到她的信息。
我在那个黑暗的抽屉里,度过了一天又一天。我每天都猜测着她不再戴我的原因。或许她厌倦了我,或许她早已知道我就是劣质的皮革做的,也或许,她又买了双新的手套。也许,也许……无数个也许总在我的脑海里晃动着。
我想她了,想她刚看到我时的样子,想她挺起的鼻子轻轻闻我的样子,想她用手慢慢擦拭我的样子。总之,我发疯地想。一双手套想念一个人,想起来真够可笑的,如果被我的前辈,那个黑皮大婶知道,不知他们会怎样嘲笑我呢。
在那个宁静又黑暗的抽屉里,我不知呆了多久。我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已经看不到东西了,耳朵也渐渐失去了听觉。我开始感到绝望了,我想,她一定把我彻底忘记了。
一天,一天,又一天……突然有一天,有光明照在了我的脸上。我望了一下,啊!是她。
“天冷了,我又该戴这双手套了。”我又一次听到她轻轻的声音,我又一次看到了她的眼睛,我又一次闻到了她手心淡淡的味道。“今年冬天比去年冷多了。”我听到她说了这句话。
哈哈,我真傻,我这双劣质的皮革手套,不,我这双粉色的羊皮手套。我竟然不知道,属于我的幸福季节,是在冬季。
现在,我又想起了那句话:一双手套最终的幸福,是要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一双手。然后,彼此温暖。我会告诉其他的手套,这句话不对。
手套的幸福,应该是在寒冷的日子里,被一双手挂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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