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缠身:他们在果树下埋了个“醉死”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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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醉酒后躺在车内休息的男孩,不幸被闷死。安排男孩上车的车主怕惹祸上身,竟然找人一起私下埋了男孩。结果,从此陪伴他的是三年噩梦——
  出走男孩“醉死”车内,私埋捂住天大秘密
  今年46岁的肖英武是山东省威海市一名跑长途客运的车主。2015年,肖英武承包了山东到江苏的一条客运线路。9月的一天,客车行驶到安徽地界,从路边挥手上来一位十七八岁、高中生模样的男孩。
  这个男孩穿着随意,身上只有几十元钱,上了车后也不说到哪里去,只说等下车时再给钱。中午,客车行驶到服务区,这个孩子却什么也没吃,只是不停地喝水。肖英武猜出他是没钱吃饭,就动了恻隐之心,给他买了一份快餐。男孩用感激的眼神看着肖英武,说:“叔叔你把我拉到终点站吧。我有力气,能给你干活,只要能吃饱饭,没有工资也无所谓。”
  肖英武一听喜出望外,他和妻子在老家荣成市農村开了一家生态园,正愁人手不够,就答应了他。一路上,这个孩子的手机不停地响,肖英武看见他对着手机吼:“你们去找学习成绩好的孩子吧,我受够了!”吼完,这个男孩竟然把手机卡抽出来扔到了车窗外。肖英武问他怎么了,这个孩子只说自己叫萌萌,其余的什么也不说。
  肖英武领着萌萌回到了荣成老家。萌萌话不多说,人很勤快,在生态园前台搞接待。他对肖英武言听计从,肖英武也喜欢这个孩子,有应酬总喜欢带着他出去散心。
  2016年6月的一天,肖英武约了几个私交不错的哥们在一起喝酒。宴席的中心人物是对生态园有重大贡献的冯志强。时年41岁的冯志强,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政府部门工作,30多岁时已是一家事业单位的办公室主任。冯志强八面玲珑,朋友众多,肖英武开办生态园时需要许多手续,都是冯志强出面帮忙搞定。肖英武对冯志强毕恭毕敬,私下里给他打点了不少。
  那天冯志强给肖英武打电话说,市郊新开了一家特色小吃,让他请客。肖英武不敢怠慢,立马召集了几个哥们一起去助兴,临走时带上了萌萌。
  吃饭时,肖英武接了个电话,生态园有急事要处理,他只好让几个哥们继续喝,说他办完事回来结账。走到半路上,他又特意打电话叮嘱萌萌好好陪叔叔们尽兴。
  这帮哥们继续吃喝。喝完酒,几个人去楼上嗨歌。冯志强看萌萌喝得有点摇摇晃晃,就把他搀到自己的车上睡觉。傍晩时分,肖英武回来结账,问冯志强萌萌在哪里,冯志强茫然地想了一会儿,拍了拍头,才记起萌萌被他锁在车上,将近一下午了。
  冯志强打开车门,大叫了一声:“坏事了!”肖英武听着声音不对,他连忙跑了过来,车内迎面扑来一股浑浊的热浪,直呛鼻孔,让人想吐。萌萌头部朝下,瘫软在车座上,已经停止了呼吸。萌萌到底是喝多了醉死还是在车内憋死的?事后,据他们分析,可能是夏天车内空间封闭氧气不足所致。
  肖英武大惊失色,不禁叫出了声:“这是怎么搞的?这可是人命啊!”冯志强吓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冯志强见没人看到这一幕,慌忙把肖英武拉到车上,两人迅速离开饭店。
  终于找到一个僻静处停好车,冯志强一把抓住肖英武的手,颤抖着说:“哥,兄弟的命运就在你的手上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就完了。求你别声张,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冯志强清楚,中午喝酒时,他们几个成年人,都没阻止萌萌喝酒,喝完酒以后,又是他把人锁在了车里,他肯定要对萌萌的死负责任。肖英武紧皱眉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无奈地对他说:“我如果捂着不报警,就是包庇犯罪啊!再说,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别人能不怀疑吗?”
  冯志强听完,一屁股瘫倒在座位上,口里喃喃自语:“这可怎么办?我如果去自首,前途就毁了。”肖英武叹口气说:“虽说萌萌是我在安徽拉回来的,但他跟家里人都无联系,我和他已经情同父子。我没保护好他,真是对不起他啊!”
  冯志强一听,才知道萌萌是离家出走的,他觉得这件事可以瞒天过海。他索性给肖英武跪下了:“反正这个孩子家里人也找不到。山庄里如果有人问,我就帮你圆谎,你就帮我过了这一关。”
  肖英武想了一会儿,对冯志强说:“萌萌给我打工快一年了,一直没要工钱,像他这样能干的工人,一年至少得六七万的工资,他人没了,对我真是很大的损失。”冯志强连忙说:“我这有十万元的私房钱,先给你,缺人你就再雇一个吧。”就这样,两人没报警,悄悄把萌萌的遗体拉到生态园,埋在果树底下。
  把柄在手遇敲诈,一起命案后巨债缠身
  回山庄后,肖英武告诉几个认识萌萌的员工:“萌萌跟我出去吃饭时,遇到了老乡,老乡要领他去省城打工,这个小白眼狼说走就走了。”打工仔流动很正常,其他人没有在意,只有和萌萌一起在前台上班的邹婷婷,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她从第二天就开始打萌萌的电话,一直关机。邹婷婷不解地对同事说:“萌萌出去打工,为什么要关机呢?他曾经告诉过我,不想去城里打工,因为城市里老乡多,他怕爸爸妈妈找过来,逼他回去读书。”
  肖英武听到这话后,有意在员工们面前说:“那天我好心好意地领萌萌出去吃饭,他要跟老乡走,我也没意见。但我没想到,这个孩子手脚不干净,他把人家冯主任车上的两万多元现金都偷了。最后是我补给冯主任的,就当我给他发工资了。”这样一解释,萌萌电话不开机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冯志强没想到,这只是他噩梦的开始。余下的三年里,他彻底被肖英武套牢。
  出事后三个月就是中秋节。节日前夕,肖英武没有像以前那样给冯志强进贡,而是愁眉苦脸地对冯志强说:“兄弟,你得帮帮我。邹婷婷前几天辞职了,我把她余下的工资都结清了。没想到一些老员工见我付钱痛快,都开始起哄,让我把拖欠的工资都发出来,否则他们就集体辞职。”冯志强问他需要多少钱,肖英武哭丧着脸说:“我这几年把贷款都投资在生态园建设上,每年只是三大节,象征性地发一点,如果全部都结清,需要50多万元,现在还有30多万元的窟窿没补上。”
  冯志强吓得直接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一个挣工资的,到哪里去给你弄30多万啊?”肖英武自言自语地说:“萌萌的事情太突然了,我当时只想着找个借口,把员工们的嘴巴堵住,谁会想到,竟然会引出这么一串麻烦啊!”   萌萌出事后,冯志强一直噩梦缠身,经常在半夜吓醒。肖英武一提萌萌,他立马没了脾气。他四处联系,最终从一老板朋友那里借来了30万。肖英武信誓旦旦地说:“兄弟,我给你打借条,等我资金周转过来后,就还你。”为了还钱,冯志强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妻子见冯志强整天精神恍惚,也不向家里交钱了,起了疑心,还以为丈夫在外面养起了小三,天天跟他各种吵闹,他怎么解释妻子都不相信。
  冯志强有苦难言,他只能暗暗祈祷肖英武的生态园早日盈利,把他从困窘中解救出来。
  2017年元旦前一天,久未露面的肖英武找到冯志强,挠着头皮说:“兄弟,春节快到了,山庄里养的鸡鸭鹅都肥了,你们单位里要给员工搞福利,帮我解决一下吧!”冯志强想着帮他卖点现钱,也许可以还自己一些,就满口答应了。
  但家禽处理完,肖英武拿着冯志强批的条子,直接去财务取了現金。不仅如此,肖英武看冯志强推销东西如此容易,他找到了商机。
  春节过后,他又开发了鱼塘,盖起了猪栏,大量养淡水鱼、黑猪。这些产品销售的事全部压给了冯志强。冯志强单位人不多,福利有限,消化不了这么多,肖英武便让他向朋友单位推荐。冯志强虽然烦不胜烦,但由于心里有鬼,想到有把柄在肖英武手里,还是把全部的关系网都动用起来,帮助肖英武推销。案发后,据冯志强说,光每年帮助肖英武推销农副产品和家禽,就要十几万元。肖英武却一直以生态园需要投资为由,拒不归还借他的30万元。
  以往每次聚餐,都是肖英武买单,而自从萌萌出事后,肖英武就不掏钱了。肖英武找冯志强聚餐,他能推则推,平时去生态园的次数也少了。
  2018年7月的一天,冯志强单位来了几名客人,他在市郊饭店设宴招待。饭后正在开发票的时候,肖英武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原来他今天也邀请了几个客户在这里聚餐。冯志强只好客套一下:“需要我来一起算不?”让他大跌眼镜的是,肖英武马上报出了自己的包间号:“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正你也是公款报销,不差我这一张发票。”
  这以后,隔上几个月,肖英武就会拿出几张发票,让冯志强帮忙报销。冯志强虽然心里恼火,但想着数额不多,也就忍气吞声地给他解决了。事实上,这些发票都躺在冯志强的抽屉里,都是冯志强用个人工资给肖英武报销的。
  三年恐惧噩梦难醒,该来的最终都会来
  2018年重阳节,是肖英武老父亲80岁生日。他请了锣鼓队和戏曲团,在山庄里声势浩大地庆祝了一番。头几天,肖英武邀请冯志强前去助兴,但冯志强借口说自己有事,没去,只在微信里转了一千元给他。没想到,重阳节刚过完,肖英武拿了一沓单据又来找冯志强。锣鼓队和戏曲团的消费,都要冯志强帮忙报销。冯志强简直要发疯了,再也忍受不了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你这些五花八门的消费,我根本就报销不了!”
  冯志强当着肖英武的面,把各种单据撕得粉碎,然后转了2000元给他。肖英武飞快地点了接收,讪讪地说:“兄弟,你别生气,你给我的好处我都记着呢。等生态园形成规模,我加倍地还你。”
  冯志强没好气地说:“这两年,光我帮你卖的东西就三十多万了,也没见你还我一分钱。”
  肖英武忽然装出一副可怜相说:“兄弟,你不知道,我大张旗鼓地给老父亲庆寿,是想给他冲冲喜。他得了肺癌,已经花了二十多万了,他这病烧钱,我只能先救父亲了。”
  过了几天,肖英武又求冯志强帮父亲在北京大医院挂号,冯志强烦不胜烦,但看在他对父亲的一片孝心上,动了恻隐之心。他托人给办成了此事,可肖英武却从不提给冯志强打点的人情费用。
  肖英武的要求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他儿子考公务员,笔试面试都是透明的,但他对冯志强说:“兄弟,你门路广,想办法帮我把这件事情办了。”
  冯志强哭笑不得,说:“你以为政府是咱家开的吗?”如此种种,都是冯志强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冯志强一看到肖英武的电话,气就不打一处来。
  2019年8月初,肖英武让冯志强帮忙贷款200万,扩建生态园。冯志强简直要气疯了,他毫不客气地说:“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取款机了?我上哪里去找这200万?我根本没有这个能力。”说完就给他下了逐客令。
  冯志强以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肖英武会消停一段时间。哪成想,8月15日晚上,中元节这天,他接到了肖英武发来的一段视频。视频中的背景是埋葬萌萌的果树林,肖英武在旁白中幽幽地说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三年了,这三年来,一直是我亲手在打理这片果园,没让任何人插手……”冯志强看得毛骨悚然。这个无耻小人抓住了他的软肋,会无休止地勒索下去。如果不去自首,今生都摆脱不了!
  当天夜里,冯志强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向妻子和盘托出。在征得妻子的同意后,2019年8月16日,冯志强向威海市公安局自首。与此同时,因涉嫌包庇罪和敲诈勒索罪,肖英武也被抓获归案。
  警方经过对比失踪人口信息,找到了远在安徽的萌萌父母。当年,萌萌高考成绩不理想,在与父母争吵后,他赌气离家出走,没想到,竟然在一次醉酒后死于车中。萌萌父母已聘请律师,即将向法院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
  此案传开后,据专业人士分析,当时出事后冯志强如果自首,最多承担喝酒的连带责任,再加上把萌萌关进车里,属于过失致人死亡,虽有刑责,但并不算严重。如果自首,也有可能判处缓刑。但他怀着侥幸心理,想蒙混过去,却被肖英武勒索了三年。案情传开后,许多人对此感到不解,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办公室主任,竟然糊涂到这种地步,可悲可叹。
  (文中除冯志强和肖英武外,其余均为化名。)
  [编后]人生在世,难免遇到点事。有些事,本身并没有那么严重,但当事人却放大了这种恐惧,于是在恐惧中做出了一些错误的选择,并为这种选择付出了更大的代价。冯志强被肖英武套牢三年,自首后才认识到,早一天自首,早一天解脱,该来的一切最终总会到来。
  编辑/柴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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