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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感动篇
沿着一条路越走越远,越过一个个行人。然后,你发现,你是一个人了。前面的路是你一个人的路,前面的风景是你一个人的风景,前面的问题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或者说,在这个问题上你得不到任何的援助。人群不再做为你的背景,给你力量给你约束,他们看着你沿着一条看不见的路渐行渐远,摇摇头宣称你疯了。你继续走在你唯一的路上,前望,山水苍苍,回头,迷雾茫茫。
你已经读不懂人们的眼神,你和这些眼睛不再有关系了。你的世界里只有你,不知道你的世界是阴寒还是自在,只知道,你到了人群之外,你离开了人群,你将被人群抛弃。
但我真的被你深深的打动,看着你一步步被自己的热情逼疯,逼死。我知道,我的健全是多么靠不住,很多人的健全都靠不住,那是用懦弱和蒙蔽得以保全的。
——题记
《飞越疯人院》:我会带你离开
在《飞越疯人院》里杰克·尼科尔森从未有意装疯卖傻,他没有像宋江一样在烂泥里打滚,也没一头扎进洗脸盆里淹死自己;他讲着清晰标准的英语,可以用来练习英语听力,也就是说他的语言逻辑绝对没问题,另外,他即不诽谤上帝也没说太上老君是他家亲戚。他知道要让人们认为你有精神病,根本不需要用这种老套的手法,多丢人哪。他只是讲自己的真实感受,只要你说实话,人们就会怀疑你有心理疾病,果然,警察听了他的供词,就把他送进疯人院,这样,关于杰克引诱一个未成年少女的指控只好暂时放下来,等待精神病院给他做精神鉴定。
人一旦被归类对待,管理者的方法基本上就会整齐划一,比如,所有的精神病人都要在同一时间吃饭、吃药、睡觉、听音乐和自由活动。当然,有些病人永远不动,高大的印第安酋长像一棵树一样长在那里,不动,为了不说话,就装做天聋地哑。还有很多病人长年躺在床上流口水,连眼珠子都不肯动。能动能讲话的,讲的都是车轱辘话,一个总在怀疑自己的妻子不贞,一个大男孩提起母亲就浑身发抖。
《聊斋志异》讲过一种鸽子,从生下来就不停地转动,只要活着它就在动,直到累死,养鸽人只好每隔一阵,把它握在手里强制休息。养鸽人将这种鸽子放进鸽群里,其他的鸽子被它搅得不得安生,只好跟着它飞来跳去,鸽群就不会生肌肉麻痹症。杰克进了疯人院,就像这种鸽子进了鸽子笼,整间疯人院谁也别想安宁,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活动了起来,杰克和他们打牌,教印第安酋长打篮球,带病友开游艇,向小姐要求看美国棒球联赛,鼓励酋长和他一起逃走,酋长对外面的世界兴趣不大,没有同意,但同意帮他。杰克极力地调动每个人的生命热情,这和以小姐为代表的院方的方法刚好相反,所以,杰克数次被抓去训话、隔离、电击。
一天夜里,他偷偷带进来两个辣妹和一箱酒,和整间医院的病友开告别PARTY,他打算在狂欢后逃离疯人院。大家喝酒,唱歌,杰克还让那个提起母亲就发抖的大男孩勇敢地和他喜欢的女孩共度良夜。杰克醉了,所有人都醉了。
第二天,小姐发现医院竟经历了这样一场浩劫,气得话也不会说了。她威胁要告诉男孩的母亲,男孩跪在地上求她不要,盛怒之下的她理也不理,男孩绝望地跑进病房,一分钟后传来一声惨叫,他用酒瓶割破喉管自杀了。男孩的死严重刺激了杰克,他扑上去差点把小姐掐死。
杰克被送去电击,这次电击的后果把他变成了白痴。半夜里,酋长没有睡,他看见杰克梦游一般夹在两个护士之间被送回病床,他顺从地躺下,护士绑好他之后离开了。酋长走过去,解开他的带子,抱起他,他叫他,杰克毫无知觉地伏在他肩上,酋长抱抱他,说走吧咱们走吧,我带你离开。杰克的眼角隐隐滑落一滴泪,酋长扶杰克躺好,用被子蒙住他的头。
他杀了他,大步向疯人院外走去。
《巴黎野玫瑰》:一支如此绝对的野玫瑰
比蒂从阳光中走来,站在我的门口,我从饭桌上抬头看她,阳光强烈的从她背后照过来,我眯起眼睛也看不清她的脸。她走进来,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她放下东西,说她跟老板吵架了,被解雇了她没有地方住可不可以跟我住一起。我说当然可以,反正房子挺大我也没有妻子儿女。
这是我第一次在白天看见她,她的裙子样式很随意,我后来发现,她的衣服都好象披了块破布在身上,但这太适合她了,她看上去捧极了。我们从此天天在一起,我是说能不起床就绝不起床,直到老板把我从床上拉起来。
那时我住在阳光强烈的小镇上,老板在镇上建造了几百所小木房子,我的工作是给木房子刷油漆,比蒂和我一起刷房子,她总是在笑,我从未见过一个这么快乐的女孩子,但她的快乐总让我不安。她给我做很好吃的菜,老板一对我不满,她不是把老板从楼上推下去,就是把油漆泼在老板的车上。我知道她很维护我,但每次事后,我都受到加倍的羞辱才能保住这份工作。我们过得很开心,做梦一样的开心,不过,她经常会情绪很激动,这时候谁也对她没办法。有一天她生气了,把屋里能砸碎的都砸碎了,砸不碎的就从窗口扔出去,她抓起一摞笔记本正要往外扔,我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抱住她,说请别扔这个,我不知道我的声音里有什么,她忽然安静下来,问我这是什么,“手稿,好多年前写的一本关于西特勒的书”。她坐在桌前,不吃、不睡、不跟我说话。她看完了,泪光闪闪地跟我说你是个天才,你不该在这里给这些破屋子刷荒唐的油漆,我说你别说笑了。
第二天,我去刷房子,遥远看见各种各样的东西从我的房子里飞出来,是她,把屋子砸了个稀烂,我站在院子里,只觉不可思议,她出来了,穿着大红的短衫,站在木楼梯上笑吟吟地看我,然后放火烧了房子,她说,这一回你只好跟我去巴黎了。
在巴黎我们投靠她的一位女朋友,我们在她朋友的餐馆里帮忙,她没日没夜地坐在打字机前打我的手稿。我说不必了何必费这神,没有出版商会接受这本书的,她不理我,连让我拥抱一下的时间都不给。终于有一天,她笑笑地看着我,说完了我打完了。我抱着她哭了,我早已不相信自己的写作能力,早已认定我完了,我的生活只剩下得过且地等死,可她认定我的作品是杰作,她唤醒了我早年的梦想,我早已决定不再为之煎熬的梦想。
我们差不多找遍了巴黎的出版商,没有人接受这本书,她气疯了,扑上去就要揍那位认为我的书是垃圾的出版商。她越来越容易激动,有一天,竟把刀叉刺进一位女客人的胸脯上,我紧紧地抱住她,她根本安静不下来,她跑了,我追着她绕巴黎跑了半圈才终于抱住她,抚摸着她,等她慢慢静下来,后来,她哭了,哭得伤心欲绝。
有一段日子,她似乎重新获得了安宁和快乐,她说她怀孕了。要命的是这只是假象,当她发现她没有怀孕时,她哭着说为什么她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我说不要紧,你还有我。那天我上班回来,看见墙上到处是血迹,比蒂不在,我疯了一样到处找她,最后在医院里找到了她,她用手指挖掉了自己的一颗眼珠。
她再也没有清醒过来,没有再看我一眼,她象一颗菠菜一样被系在疯人院的病床上,医生说那是她要呆一辈子的地方。我把枕头捂在她头上,她的生命力依然非常顽强,比蒂挣扎了很长时间,才彻底安静下来。
我的书出版了,她不知道。几年后,我一个人坐在桌前,想她。我不断地叫着比蒂的名字,告诉她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鹅毛笔》:我去过地狱
他的书被认为离经叛道无羞无耻,他被关进查尔顿疯人院。
野兽被关进笼子,其结局要么是肉体麻木灵魂瘫痪,要么发疯而死。在这里,萨德被他满脑子翻滚的邪念,逼得疯狂欲死,他只好用同样的疯狂去写作,这是他唯一的宣泄方式了。他的手稿因此以惊人的速度悄悄流传开去。
当局认为管理疯人院的年轻神父太过心慈手软,不足以管理好萨德,他们派来了可尔医生。可尔医生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是关闭了疯人院的剧场,就是要神父拿走萨德的笔和纸,萨德说还给我你不知道被囚禁的滋味我会疯的,神父拿给他几本书说你可以看书,萨德说这些是垃圾,他要写作,他要写赤裸裸的肉体和灵魂,可神父根本不认可他的写作,他的写作在神父自以为干净的眼睛里,才是色情垃圾。其实神父是愿意保护他的,只是他以为他要做的是帮萨德浪子回头而不是给予理解。所以他的办法当然无效,萨德也当然不会领他的情。这里,愿意帮他的只有年轻的女仆玛特琳。
没有笔和纸的萨德失心疯一样在屋里乱转,后来他用细小的肉骨头蘸葡萄酒在床单上写,然后,床单,不但床单,连被子桌子椅子都搬走了,房间里就剩下萨德和墙壁。没有了床单,萨德就扎破手指用自己的血把字写在衣服上,他跟玛特琳说最长的句子写在鞋底上,玛特琳围着他转了好多圈,说你真是天才,萨德穿着满身字迹的衣服在病人之间又笑又跳,最后就被迫脱光了衣服蜷缩在阴冷的禁闭室里。他的妻子这时正打算与可尔医生合谋想办法让萨德从世界上消失,因为有这样一个丈夫让她被人群抛弃,而且她是萨德的合法妻子,他死后,她是他的大笔稿费的唯一继承人。
这些早已不是萨德关心的问题,他被自己疯狂的写作念头时时折磨,现在没有任何一块布可以用来写字了,萨德缩在墙角,小窗口外,玛特琳看着他,神色凄伤,萨德明白她是他这一边的,他知道她了解他懂他怜惜他,他开玩笑说没看见过不穿衣服的男人吗?玛特琳哭了,萨德走到窗前,请求她再帮帮他,他们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就是他口述,由四个病人组成传递队,一句一句传给玛特琳,由玛特琳眷写出来。在一个风狂雨骤的晚上,他们开始行动了,外面狂风呼啸,查尔顿疯人院里萨德一群正紧张的工作着。他的句子像一团团火焰,发烫的句子从传递队员的口里流到玛特琳的笔端。可这是一群由疯子组成的工作队,他们的情绪很快燃烧起来,手执火把的二号队员忽然失控,拿着火把到处放火。神父在满院疯子的尖叫声中醒来,以为地狱忽然搬进了他的疯人院,这时,他听到了玛特琳的惨叫声,那是极度的恐惧下才会有的惨叫,那个被萨德的文字激动的疯子,按照萨德的句子,剪掉了玛特琳的舌头然后把她在水缸里溺死。
神父掐着萨德的脖子说你害死她了,萨德说这证明我的文字在他们身上发挥作用了,你不能因为一个无辜的孩子溺水就怪罪圣经。可尔割掉了萨德的舌头,让他失去了最后的发声能力。幸好他拿不走墙壁,萨德用自己的血有墙上写字,直到晕死过去。神父来了,他抱着萨德,想让他在死前吻一下十字架,萨德吞下了十字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