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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在我心中极其神圣。
说出来不怕笑话,小时候有两大梦想:一是做神仙,二是骑白马。“做神仙”显然是由于看多了《天仙配》《马兰花》等电影的缘故;“骑白马”则是由于跟爷爷在煤油灯下看多了《杨家将》《岳飞传》等古书的原因。那时看来,骑马与成仙很威风。长大以后却渐渐领悟:做人不易,做马也难,否则就不会有“下辈子做牛做马”的感叹了。
做马之难,倒不在于“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而是另有他故。唐玄宗期间,“面柔而又狡计,能伺候人主意”的奸相李林甫,十分迷恋于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二言堂”。为让众人对自己的为所欲为、胡作非为彻底“闭嘴”,一日他对朝臣们放了狠话:“你们看这些仪仗队里的马匹,只要不说话,就能享受到三品的食料,但只要它嘶鸣一声,马上被拉出去!”
读史至此,不由悲呼一声:只闻“不让马儿吃草”,何曾听过“不让马儿叫”!真个是“爱哭的孩子有奶吃”,“爱叫的马儿没草吃”!
李林甫一语成谶,历史上多少“千里马”,由于在不该出声的地点和时段,不合时宜地嘶鸣了几声,就落得个“马上被拉出去”的“杯具”。譬如:比干赴摘星楼强谏三日不去,商纣王怒而剖其心;伍子胥力谏吴王夫差当心勾践,夫差赠剑令其自杀;晁错谏言削藩成了平息叛乱的牺牲品,被汉景帝腰斩于东市;司马迁极力为李陵辩护触怒汉武帝,不仅妻儿枉死,且自己被处以宫刑……
比干被挖心而心有不甘,伍子胥遗言挖眼悬于城而目尚明,司马迁被处宫刑而男儿本色更显……试问,他们哪一个不是万里挑一的良将忠臣,哪一个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哪一个又是出于一己之私?只不过是生不逢世,“鸣”不当时,空洒一腔热血、徒留万世嗟叹!
恰恰与之相反,那些对上口蜜腹剑、对下颐指气使的“两面人”,却生活得相当滋润。如北宋时的“三旨相公”王圭:“以其上殿进呈,曰取圣旨;上可否讫,曰领圣旨;退谕禀事者,曰已得圣旨也。”凭借这一“厚黑学”,王圭在宰相任上尸位素餐竟长达16年!
忠与奸,昏与明,能与庸,哪朝哪代皆相伴相生,本不足为奇,可怕的是“难得糊涂”“沉默是金”等被人当成了处世、为官哲学。雍正曾对朝臣说:“我这几天臂痛,你们可否知道?”众人惊问其故。雍正说:“大学士张廷玉患病,此人如朕手臂,岂能不臂痛?”张廷玉何以被雍正视为“大清第一宣力”的股肱?除却张廷玉才华过人、尽心竭力,恐与其奉为圭臬的“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不无关系。
“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过者,受下赏。”《邹忌讽齐王纳谏》至今读来仍令人感奋不已:“令初下,群臣进谏,门庭若市……期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因为广开言路而“战胜于朝廷”,算得上是一个光辉案例和千古奇观了。
有个成语叫“万马齐喑”,说的是一片沉寂。倘若既让马儿吃草,还让马儿叫,“万马齐喑”不就变成“万马奔腾”了吗?
有了“万马奔腾”,“万邦来朝”相信不会是遥远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