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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提起肖哲，班里同学都知道他有个响亮的外号：小快嘴儿。
这基本概括了他的性格特点。平日说话快言快语，张嘴就来，从不考虑后果。语文老师在课堂上曾说过，写文章越曲越好，做人以直为佳。他就将此话做了自己的座右铭。其实肖哲因为快言快语吃了不少苦头，自己明知道不对可就是改不了。妈妈经常在他耳边嘀咕，说他是一把抹不上墙的泥，一没人叮咛就要失去控制，并说：“什么事情都要分个家里、外头，在学校不要什么话都说，要把自己的嘴管住，免得吃亏！”
妈妈还告诉他：“当年你外公就因为嘴巴子爱勒勒，结果那年被打成右派，本来好好地当教师，结果被送到农村劳动。二十几年来不仅自己受了不少苦，全家人也跟着他遭了不少的罪。这学费太高啊，这都是教训啊！”
可肖哲却说：“时代不同了，不能总用老眼光看事情。再说，这不能怪他，也不能怪我，追根溯源还不是爹妈的遗传基因吗？我有什么办法？”
不过，他这小快嘴儿外号的广泛传播，还应该“感谢”他前排的女同学李婷婷。
有一次，班里体育课上考跳箱，肖哲前面座位的李婷婷试跳了几次怎么也跳不过去，最后一跳竟然摔了个大跟斗。无奈，老师只好给她划了个2分。那2字写得特大又很显眼，肖哲看了灵机一动，顺口就编了个小快板儿：
笨鸭子，
呱呱叫，
有翅不能飞，
有腿不会跳，
只能地上爬，
你说妙不妙？
体育考了不及格的李婷婷本来就窝火，听他这么一讽刺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告到班主任赵老师那里说他挖苦人。班主任老师免不了要将肖哲叫来训斥了一番，给李婷婷出了口气。
说来，其实肖哲对李婷婷的讽刺也不是凭白无故的。
去年排座时，按大小个儿本应该是他和李婷婷分在一张座位，可是在关键时刻李婷婷有意朝前“篡”了一个位置而避开了他。肖哲一看，心里明白她是嫌自己长得太瘦，形象不光辉灿烂，而愿意和班里有名的帅哥梁亮分在一起。彼此虽未明说，但都心照不宣。这下肖哲的自尊心无形中就受到了很大伤害。他想，难道我肖哲形象就这么差吗，就不配和你李婷婷一张桌吗？对此事，他虽不说却牢牢记在心上，总想寻找机会报复一下。正好赶上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哪能错过？
不过，李婷婷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心里憋着的这口闷气也想寻机吐出来。
有一次，上语文课，老师提问一位同学：“‘出淤泥而不染，浊清涟而不妖’的‘妖’字是什么意思？”
被叫起来的同学支吾了半天没答上来。坐在下面的肖哲却着急了，连连给他打电话：“‘妖’就是‘妖精’，‘妖精’！”
语文老师听了很不高兴：“问你了吗？你显什么？就显你的小嘴儿快！”
肖哲做得确实不对，在课堂上是应该有个纪律性，老师没让说就不该说，不然课堂不乱成了马蜂窝？被老师这么一说，肖哲像个缩头乌龟躲在那里不敢吱声了。
李婷婷一看机会来了。她借用老师的嘴，将这“小快嘴儿”的大号也编成了小快板儿，做到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先是在女同学当中内部流传，后来很快就在全班同学中间传开了：
小快嘴儿，爱接茬儿，
提问别人他回答。
老师说他一瞪眼，
全身像根儿绿豆芽。
“像根儿绿豆芽”这比喻得形象生动，因为肖哲长得瘦小而细长，这样比喻很贴切。从此后，小快嘴儿对李婷婷刮目相看，再也不敢轻易招惹人家，以免引火烧身。
2
新学期的铃声在满园秋色中敲响了。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赵老师朝教室匆匆走去的时候，显得有些兴奋。她为了活跃学生的民主生活，仍想采用海选的办法推选班长，而且想让他们轮流执政。她这种独创之举在同学中产生了良好的影响。让同学们从小学习过民主生活，学习自己管理自己，半年来的经验证明这个办法大有益处。她边走边思量着，今天的新班长将会落到谁的头上呢？
墙外的几朵牵牛花儿像敏锐的耳朵，聆听着教室里的喧闹声。
赵老师讲完有关新学期的各项事宜，就宣布开始选举新学期的班长。她说：“大家都知道，可我还要重复一遍当班长的条件。”
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出炯炯的光芒，扫射着教室里的每个角落，然后习惯地用设问来引起大家的注意：“什么样的同学可以做我们的班长呢？”
她本想同学们会回答：品学兼优，又热心为大家服务的。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突然站起来的小快嘴儿打乱了她的阵脚。
他这回又不加思索地冒出一句：“谁的胳膊粗，长得‘膀’，谁就可以当班长！”
一句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教室里一时间竟没人发言了。有的捂着肚皮笑出了眼泪，有的趁机发出怪叫，有的故意做出鬼脸儿相互对视。
肖哲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后悔。他没想到这句话会产生如此轰动的效果。其实他完全是无意识的。他是为了显示自己说话会合辙押韵？还是显示自己的思维敏捷？现在他也不清楚了。话一出口后冷静一想，这话不仅不对，也是对赵老师极大的不尊重。可一言即出驷马难追，正像泼出的水收不回来了。
更令赵老师意想不到的是，这时李婷婷突然举手说：“我提议，让肖哲当班长！”
大家一听，顿时又哄然大笑并鼓起掌来。这阵掌声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肖哲的脸上。他低下了头，就像偷嘴吃的哈巴狗正好被主人抓到了那样狼狈不堪。
其实，肖哲也有他自己的想法。过去上学放学，有时会遇到劫道的外校生。因为自己长得瘦，常常挨欺负，不留下买路钱，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当时他想，若有个胳膊粗力气大的朋友，也许能助他一臂之力，免得他担惊受怕。有个胳膊粗力气大的人做班长，班级里的小同学就不会挨欺负了。
赵老师并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对小快嘴儿的冒失发言并没发火，她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望着大家。此时有同学纷纷举手提名，她冷静思考一会儿后，还是让大家慎重考虑用投票的方式选举。投票结果怎么样？只有两票提名肖哲，大多数票还是落在了另一个同学的身上。这就更让肖哲尴尬了。不仅如此，从此以后“膀爷们儿”竟然成了他又一个响亮的新外号。肖哲本来长得瘦弱，这样称呼他似乎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
篮球场上，肖哲刚接到球，前锋看到有一空档就高喊：“膀爷们儿，快传给我！”
课堂上，科代表收作业时也对他扯着嗓子喊：“膀爷们儿，快交作业！”
回家的路上同学也直呼他的外号：“膀爷们儿，把新买的游戏碟借哥们儿玩一天！”弄得肖哲苦不堪言。他心里明白，谁让自己引火烧身了呢？
一天，学校举办单项体育测验。班级为保持队形，赵老师要求大家都要坐整齐。这时前排出现一个空缺，看起来就像掉颗门牙一样很不顺眼。赵老师问是谁的位置，不知是谁冒出一句：“膀爷们儿的！”正赶上肖哲上厕所回来，大家看他一阵哄笑，连赵老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当肖哲明白过来是笑他时，他朝那叫他外号的同学瞪了一眼：“你是不是找揍！”
这话更是可笑，肖哲长得单薄瘦小，刮大风都吹得直摇晃，他能揍得过谁呢？说说逗大家哈哈一乐罢了。
3
时间的车轮转得真快，每天上课下课周而复始，转眼又是一个学期。这一次期末评“三好”，对肖哲触动很大。照说他学习成绩不错，期中考试平均成绩排在前十名，这回期末总成绩竟然跃升至第五位，简直是腾飞，其他方面也表现不错。他暗暗估计“三好”的光荣称号落在自己头上也该八九不离十。可令他不解的是选举“三好”学生时，竟然没几个人为他举手。这不仅令他疑惑也着实令老师不解。
小快嘴儿坐在那里心中酸溜溜的，尴尬地想，这是为什么呢？半年来自己不仅学习进步很快，其它方面表现也不错啊，坐公交车给老人和抱小孩的让座，有一次还送一个迷路的孩子回家。对班里经济困难的同学，他常慷慨解囊请他们吃比萨饼、果汁儿奶。可现在……想来想去他寻到了根源，就是因为自己嘴皮子快，在班里伤了不少同学的心。
说来也怪，从此，肖哲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说话再也不脱口而出了。
每当他憋不住话时，都强令自己抑制着，话到唇边想想又咽了回去。在课堂上，他明明能回答的问题也不爱吱声，强令自己做哑巴。时间长了他显得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
对学生观察敏锐细致的赵老师很快发现了肖哲的变化。她想，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因为一点儿小毛病就让自己的思想受到束缚，这对他未来的发展不利。肖哲天赋很好，绝不应该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将他天赋的火花熄灭了。
这天，她把肖哲找来谈话。肖哲想，赵老师一定是为了那次选班长时自己说的那句话要进行训斥。要不谈什么话？没想到这回他可估计错了。赵老师压根儿就没提那档子事儿。她开门见山就说：“最近怎么见你发言不积极了呢？思想有什么负担吗？我倒是挺喜欢你这种心直口快的性格。今后该说的还得说。小孩子嘛，想问题哪能那么周到？不要把自己变成个小大人儿。再说有些话也并不是错，只是分寸掌握得不合适。”
赵老师见他不吭声又点中了他的要害：“我知道这回没评上‘三好’，你心里有点想法。其实无所谓，这回没上去，不是还有下回吗？再说我们学习不是单单为了‘三好’，那只是个荣誉名称罢了。你各方面都很好，不要那个虚名又能怎么的？不要为那个虚名太伤脑筋，你说对不？”
肖哲听了老师的一番话，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他连连点头说：“老师，我一定听您的，我的最大缺点就是有时控制不住自己。现在我是在控制自己呢。”
赵老师告诉他说：“说话是受大脑支配的，今后说话先想想后果然后再说，也许会好些，你试试看。若克服了这个缺点，你能再跨一步！”
在回来的路上，肖哲突然想到一位名人曾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人攀登高山可能不会感到疲劳，可鞋里的一颗沙子却能令自己疲惫不堪。想到这里他微微地笑了，并轻声自语道：“那几句脱口而出的话，就像鞋里的沙子，把我硌得挺难受！这回将鞋里的沙子倒出来，走起路来就好受多了。”
4
冬天来了。北风卷来了一场大雪，那雪花儿像棉花片儿似的纷纷扬扬，又像从天庭飞来的一群群白蝴蝶，不一会儿整个城市变得一片雪白。
这天，放学为了抄近路，肖哲穿越公园回家，远远看见早已封冻的湖边围了不少人，他正纳闷儿，挺冷的天那些人在干什么？凿冰捉鱼，还是出了事故？走到跟前一看，原来是一群冬泳健儿在湖里游泳。里面有年老的，年轻的，还有几名女性。他们在冰水中游来游去就像一群鸭子戏水，显得十分惬意。
其中有位白发苍苍的老头，脱了个大赤膊，作了几下准备活动，就“扑通”一声跳进了冰水中。游了一会儿他爬上岸，有人问他：“您多大岁数了？”
老人说：“四十二岁。”
很多人不相信，说：“不会吧？”
老人笑了笑，“怎么不会？四十二公岁嘛。”
原来八十四了。这时岸边有个人站在那里冻得直捂耳朵，脱口说出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这话说完之后，见周围的人都用眼睛瞪着他，自己也觉得失言，忙悄悄溜走了。
回家后肖哲和妈妈说起这件事：“要是搁往常，我也会说出这样的蠢话，后来我用脑子想了想，觉得自己不理解的不一定是错，于是我把嘴门儿关上了。”
妈妈听了很高兴，笑着说：“孩子，好！你做得好！妈妈为你高兴。这就叫成熟。人都是从失败中逐渐长大的，你现在可是进步了！”
小快嘴儿慢慢品味着妈妈的话，他想，这颗鞋里的沙子竟然对自己起到了一点作用。为了牢牢记住这件事，他在灯下写下了当天的日记，还为自己编了一段小快板儿：
小快嘴儿，嘴儿快，
话不思索就蹦出来。
伤了同学和朋友，
实在有些不应该。
今后咱要改毛病，
动脑筋，不懈怠。
嘴上安个站岗的，
多盘问，多思考，
怪话、脏话和炫话，
别想轻易溜出来！
他写完这段小快板儿之后读了几遍，觉得把自己的心情表达出来了，而且合辙押韵挺不错，挺满意。再想想过去的恶作剧，他扑哧笑了。■
发稿/田俊 [email protected]
提起肖哲，班里同学都知道他有个响亮的外号：小快嘴儿。
这基本概括了他的性格特点。平日说话快言快语，张嘴就来，从不考虑后果。语文老师在课堂上曾说过，写文章越曲越好，做人以直为佳。他就将此话做了自己的座右铭。其实肖哲因为快言快语吃了不少苦头，自己明知道不对可就是改不了。妈妈经常在他耳边嘀咕，说他是一把抹不上墙的泥，一没人叮咛就要失去控制，并说：“什么事情都要分个家里、外头，在学校不要什么话都说，要把自己的嘴管住，免得吃亏！”
妈妈还告诉他：“当年你外公就因为嘴巴子爱勒勒，结果那年被打成右派，本来好好地当教师，结果被送到农村劳动。二十几年来不仅自己受了不少苦，全家人也跟着他遭了不少的罪。这学费太高啊，这都是教训啊！”
可肖哲却说：“时代不同了，不能总用老眼光看事情。再说，这不能怪他，也不能怪我，追根溯源还不是爹妈的遗传基因吗？我有什么办法？”
不过，他这小快嘴儿外号的广泛传播，还应该“感谢”他前排的女同学李婷婷。
有一次，班里体育课上考跳箱，肖哲前面座位的李婷婷试跳了几次怎么也跳不过去，最后一跳竟然摔了个大跟斗。无奈，老师只好给她划了个2分。那2字写得特大又很显眼，肖哲看了灵机一动，顺口就编了个小快板儿：
笨鸭子，
呱呱叫，
有翅不能飞，
有腿不会跳，
只能地上爬，
你说妙不妙？
体育考了不及格的李婷婷本来就窝火，听他这么一讽刺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告到班主任赵老师那里说他挖苦人。班主任老师免不了要将肖哲叫来训斥了一番，给李婷婷出了口气。
说来，其实肖哲对李婷婷的讽刺也不是凭白无故的。
去年排座时，按大小个儿本应该是他和李婷婷分在一张座位，可是在关键时刻李婷婷有意朝前“篡”了一个位置而避开了他。肖哲一看，心里明白她是嫌自己长得太瘦，形象不光辉灿烂，而愿意和班里有名的帅哥梁亮分在一起。彼此虽未明说，但都心照不宣。这下肖哲的自尊心无形中就受到了很大伤害。他想，难道我肖哲形象就这么差吗，就不配和你李婷婷一张桌吗？对此事，他虽不说却牢牢记在心上，总想寻找机会报复一下。正好赶上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哪能错过？
不过，李婷婷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心里憋着的这口闷气也想寻机吐出来。
有一次，上语文课，老师提问一位同学：“‘出淤泥而不染，浊清涟而不妖’的‘妖’字是什么意思？”
被叫起来的同学支吾了半天没答上来。坐在下面的肖哲却着急了，连连给他打电话：“‘妖’就是‘妖精’，‘妖精’！”
语文老师听了很不高兴：“问你了吗？你显什么？就显你的小嘴儿快！”
肖哲做得确实不对，在课堂上是应该有个纪律性，老师没让说就不该说，不然课堂不乱成了马蜂窝？被老师这么一说，肖哲像个缩头乌龟躲在那里不敢吱声了。
李婷婷一看机会来了。她借用老师的嘴，将这“小快嘴儿”的大号也编成了小快板儿，做到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先是在女同学当中内部流传，后来很快就在全班同学中间传开了：
小快嘴儿，爱接茬儿，
提问别人他回答。
老师说他一瞪眼，
全身像根儿绿豆芽。
“像根儿绿豆芽”这比喻得形象生动，因为肖哲长得瘦小而细长，这样比喻很贴切。从此后，小快嘴儿对李婷婷刮目相看，再也不敢轻易招惹人家，以免引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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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的铃声在满园秋色中敲响了。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赵老师朝教室匆匆走去的时候，显得有些兴奋。她为了活跃学生的民主生活，仍想采用海选的办法推选班长，而且想让他们轮流执政。她这种独创之举在同学中产生了良好的影响。让同学们从小学习过民主生活，学习自己管理自己，半年来的经验证明这个办法大有益处。她边走边思量着，今天的新班长将会落到谁的头上呢？
墙外的几朵牵牛花儿像敏锐的耳朵，聆听着教室里的喧闹声。
赵老师讲完有关新学期的各项事宜，就宣布开始选举新学期的班长。她说：“大家都知道，可我还要重复一遍当班长的条件。”
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出炯炯的光芒，扫射着教室里的每个角落，然后习惯地用设问来引起大家的注意：“什么样的同学可以做我们的班长呢？”
她本想同学们会回答：品学兼优，又热心为大家服务的。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突然站起来的小快嘴儿打乱了她的阵脚。
他这回又不加思索地冒出一句：“谁的胳膊粗，长得‘膀’，谁就可以当班长！”
一句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教室里一时间竟没人发言了。有的捂着肚皮笑出了眼泪，有的趁机发出怪叫，有的故意做出鬼脸儿相互对视。
肖哲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后悔。他没想到这句话会产生如此轰动的效果。其实他完全是无意识的。他是为了显示自己说话会合辙押韵？还是显示自己的思维敏捷？现在他也不清楚了。话一出口后冷静一想，这话不仅不对，也是对赵老师极大的不尊重。可一言即出驷马难追，正像泼出的水收不回来了。
更令赵老师意想不到的是，这时李婷婷突然举手说：“我提议，让肖哲当班长！”
大家一听，顿时又哄然大笑并鼓起掌来。这阵掌声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肖哲的脸上。他低下了头，就像偷嘴吃的哈巴狗正好被主人抓到了那样狼狈不堪。
其实，肖哲也有他自己的想法。过去上学放学，有时会遇到劫道的外校生。因为自己长得瘦，常常挨欺负，不留下买路钱，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当时他想，若有个胳膊粗力气大的朋友，也许能助他一臂之力，免得他担惊受怕。有个胳膊粗力气大的人做班长，班级里的小同学就不会挨欺负了。
赵老师并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对小快嘴儿的冒失发言并没发火，她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望着大家。此时有同学纷纷举手提名，她冷静思考一会儿后，还是让大家慎重考虑用投票的方式选举。投票结果怎么样？只有两票提名肖哲，大多数票还是落在了另一个同学的身上。这就更让肖哲尴尬了。不仅如此，从此以后“膀爷们儿”竟然成了他又一个响亮的新外号。肖哲本来长得瘦弱，这样称呼他似乎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
篮球场上，肖哲刚接到球，前锋看到有一空档就高喊：“膀爷们儿，快传给我！”
课堂上，科代表收作业时也对他扯着嗓子喊：“膀爷们儿，快交作业！”
回家的路上同学也直呼他的外号：“膀爷们儿，把新买的游戏碟借哥们儿玩一天！”弄得肖哲苦不堪言。他心里明白，谁让自己引火烧身了呢？
一天，学校举办单项体育测验。班级为保持队形，赵老师要求大家都要坐整齐。这时前排出现一个空缺，看起来就像掉颗门牙一样很不顺眼。赵老师问是谁的位置，不知是谁冒出一句：“膀爷们儿的！”正赶上肖哲上厕所回来，大家看他一阵哄笑，连赵老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当肖哲明白过来是笑他时，他朝那叫他外号的同学瞪了一眼：“你是不是找揍！”
这话更是可笑，肖哲长得单薄瘦小，刮大风都吹得直摇晃，他能揍得过谁呢？说说逗大家哈哈一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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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车轮转得真快，每天上课下课周而复始，转眼又是一个学期。这一次期末评“三好”，对肖哲触动很大。照说他学习成绩不错，期中考试平均成绩排在前十名，这回期末总成绩竟然跃升至第五位，简直是腾飞，其他方面也表现不错。他暗暗估计“三好”的光荣称号落在自己头上也该八九不离十。可令他不解的是选举“三好”学生时，竟然没几个人为他举手。这不仅令他疑惑也着实令老师不解。
小快嘴儿坐在那里心中酸溜溜的，尴尬地想，这是为什么呢？半年来自己不仅学习进步很快，其它方面表现也不错啊，坐公交车给老人和抱小孩的让座，有一次还送一个迷路的孩子回家。对班里经济困难的同学，他常慷慨解囊请他们吃比萨饼、果汁儿奶。可现在……想来想去他寻到了根源，就是因为自己嘴皮子快，在班里伤了不少同学的心。
说来也怪，从此，肖哲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说话再也不脱口而出了。
每当他憋不住话时，都强令自己抑制着，话到唇边想想又咽了回去。在课堂上，他明明能回答的问题也不爱吱声，强令自己做哑巴。时间长了他显得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
对学生观察敏锐细致的赵老师很快发现了肖哲的变化。她想，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因为一点儿小毛病就让自己的思想受到束缚，这对他未来的发展不利。肖哲天赋很好，绝不应该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将他天赋的火花熄灭了。
这天，她把肖哲找来谈话。肖哲想，赵老师一定是为了那次选班长时自己说的那句话要进行训斥。要不谈什么话？没想到这回他可估计错了。赵老师压根儿就没提那档子事儿。她开门见山就说：“最近怎么见你发言不积极了呢？思想有什么负担吗？我倒是挺喜欢你这种心直口快的性格。今后该说的还得说。小孩子嘛，想问题哪能那么周到？不要把自己变成个小大人儿。再说有些话也并不是错，只是分寸掌握得不合适。”
赵老师见他不吭声又点中了他的要害：“我知道这回没评上‘三好’，你心里有点想法。其实无所谓，这回没上去，不是还有下回吗？再说我们学习不是单单为了‘三好’，那只是个荣誉名称罢了。你各方面都很好，不要那个虚名又能怎么的？不要为那个虚名太伤脑筋，你说对不？”
肖哲听了老师的一番话，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他连连点头说：“老师，我一定听您的，我的最大缺点就是有时控制不住自己。现在我是在控制自己呢。”
赵老师告诉他说：“说话是受大脑支配的，今后说话先想想后果然后再说，也许会好些，你试试看。若克服了这个缺点，你能再跨一步！”
在回来的路上，肖哲突然想到一位名人曾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人攀登高山可能不会感到疲劳，可鞋里的一颗沙子却能令自己疲惫不堪。想到这里他微微地笑了，并轻声自语道：“那几句脱口而出的话，就像鞋里的沙子，把我硌得挺难受！这回将鞋里的沙子倒出来，走起路来就好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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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了。北风卷来了一场大雪，那雪花儿像棉花片儿似的纷纷扬扬，又像从天庭飞来的一群群白蝴蝶，不一会儿整个城市变得一片雪白。
这天，放学为了抄近路，肖哲穿越公园回家，远远看见早已封冻的湖边围了不少人，他正纳闷儿，挺冷的天那些人在干什么？凿冰捉鱼，还是出了事故？走到跟前一看，原来是一群冬泳健儿在湖里游泳。里面有年老的，年轻的，还有几名女性。他们在冰水中游来游去就像一群鸭子戏水，显得十分惬意。
其中有位白发苍苍的老头，脱了个大赤膊，作了几下准备活动，就“扑通”一声跳进了冰水中。游了一会儿他爬上岸，有人问他：“您多大岁数了？”
老人说：“四十二岁。”
很多人不相信，说：“不会吧？”
老人笑了笑，“怎么不会？四十二公岁嘛。”
原来八十四了。这时岸边有个人站在那里冻得直捂耳朵，脱口说出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这话说完之后，见周围的人都用眼睛瞪着他，自己也觉得失言，忙悄悄溜走了。
回家后肖哲和妈妈说起这件事：“要是搁往常，我也会说出这样的蠢话，后来我用脑子想了想，觉得自己不理解的不一定是错，于是我把嘴门儿关上了。”
妈妈听了很高兴，笑着说：“孩子，好！你做得好！妈妈为你高兴。这就叫成熟。人都是从失败中逐渐长大的，你现在可是进步了！”
小快嘴儿慢慢品味着妈妈的话，他想，这颗鞋里的沙子竟然对自己起到了一点作用。为了牢牢记住这件事，他在灯下写下了当天的日记，还为自己编了一段小快板儿：
小快嘴儿，嘴儿快，
话不思索就蹦出来。
伤了同学和朋友，
实在有些不应该。
今后咱要改毛病，
动脑筋，不懈怠。
嘴上安个站岗的，
多盘问，多思考，
怪话、脏话和炫话，
别想轻易溜出来！
他写完这段小快板儿之后读了几遍，觉得把自己的心情表达出来了，而且合辙押韵挺不错，挺满意。再想想过去的恶作剧，他扑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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