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失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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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若:
  我站在深夜零点的街头,冷风透过我的大衣领子,像冰刀,直指我的内心。在广州4年,第一次,我觉得冷,绝望的寒冷。5度的温度,据说这是广州五十多年以来最冷的天气。我禁不住拢了拢披肩。在这无人的寂寞的夜里,温暖自己的只有这披肩。
  我在深夜的广州街头,第一次找不着回家的方向。
  恐惧如丝丝缕缕的藤蔓,爬满了我空落的心房。头似要裂开般的疼痛。我想要一个家,一个有他的家。
  可是,我却把他弄丢了。他到底丢在哪里了呢?
  有的士过来,只记得自己用尽全部力气说出了一个地址,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是一个好孩子,我从不曾在这么晚回过家,我过去也从不曾喝酒,可是,今晚,我却只愿长醉不愿醒!当心情涩苦,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可解的呢?
  半夜,在半醉半醒之间,我看见了家明。家明,那个一直住在我心里,一直不肯离开的固执男人。那个一直让我牵牵念念、魂不守舍的男人啊,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我用力去拉他的手,可是他却甩开了,我拼命挣扎,然后,终于醒过来。
  家明呢?家明在哪里?环顾四周,却不见家明。床前只有江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落泪的江浩。
  我又伤着他了。这是第几次了呢?也许不会再有下次了吧?
  我呆怔着,不忍看江浩因为极度恼怒、绝望而变形的脸。看看他带血丝的眼睛,他一定又陪伴、照顾了我整晚。他总是这样,只要我需要,他总能及时出现在我身边。可是,我却无法回报他以爱情。
  江浩,有什么能够弥补我的错呢?不是你不优秀,只因为在我的生命里,我所有的爱早已经全部交付给了另一个男人。认识他,注定,我的心再也盛不下第二个人。如果有来生,请让我们从不相识,好让你,好让你不再承受爱不逢时的落寞与伤害。
  而我,即使在来生,也依然会等他,等那个在前世曾叫家明的男人!在今生,我将继续找寻他,直到用尽我生命最后的一丝力气!
  
  江浩:
  若若,我爱了你整整三年,疼了你整整三年。可是我三年的爱也赢不到你的心。
  记得,那年在武汉,那个元旦,独在异乡的我一个人孤独地在街头闲逛。然后就看见了你。你正蹲在一个老人和他的花摊旁边。那些花杆直直的,茎很长,白色的花开得很高,却微微低着头,就像当时的你,有些傲岸,透出清冷骨感的美。你把头埋在花间,我知道,那是姜花,似乎又叫杜若。以前在看《九歌》时,对“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一句中的“杜若”一词不理解,于是查资料,说是姜花。从此,就特别留意姜花。想不到,在异乡的街头竟然看见了它,还有一个像姜花一般的女子。
  你买下了所有的姜花,把花抱在怀里,站起身,冲老人笑了笑:“今天过节呢,这么冷的天,快回家暖和暖和吧!”那笑容,那么温暖而可爱,令我刹那间爱上了你。
  于是,我一直跟着你。竟然跟到了我们学校,看着你走进女生宿舍区。原来,你竟然跟我在同一所大学!这是幸抑或不幸呢?
  每天的苦苦守候,终于让我了解了你的一些基本情况。想不到你就叫杜若,法学院大二的学生,来自于长江三峡之中的巫峡。而我,是文学院大二的学生,来自于重庆。我们的家乡,让我想起了“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的名句。
  可是,法学院的同乡却告诉我,你早已有了男朋友,而且,他对你也相当好,你们之间早已不可能给别人留下丁点的空隙。从此,我只能把我满怀的爱藏在心底,默默地关注着你。
  毕业了,你分到了广州,于是,我努力考上了广州一所大学的研究生。也许是你善良的天性使你愧疚于我为你的付出,所以,在空闲的时候,你总是到学校来,给我买好吃的,陪我买衣物。你像姐姐一样照顾我,让我觉得温暖。你在我面前,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他,那个叫家明的男人。我知道,你是想以此提醒我,让我尽早退出,不要再执迷不悟。可是,这是宿命,我逃不掉。
  我清楚这种关系,有时候,也很受伤。可是,我就像吃了鸦片,已经上瘾。想戒烟,很容易;要戒你,却很难。只要你一个电话,我就会飞奔而去。只要你流一滴泪,我就会心疼半天。我想把你所有的苦打包扛在自己肩上。但你偏偏把那些苦当作珍宝固执地要自己扛。
  那个深夜,你哭着在电话里轻轻的一句“江浩,我不想活了”就令我心疼欲死。我骑着摩托车,在深夜的街头,不要命地赶到你那里,当我气喘吁吁,一口气跑上7楼,看见你哭着喊着“家明说要和我分手,和我分手,他再也不理我了……”。看见你为了另一个男人悲痛欲绝的样子,我分明听见了自己心的碎裂声。
  可是,你总是不开心,开始沉迷酒吧,你开始醉。我天天为你担着心,天天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劝慰着你。可是,你依然忘不掉他。
  那晚,在寒风中等了3个小时,终于等到你从的士上醉熏熏地下来。然后你竟然在梦中哭喊着他的名字。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和你,只不过是一对同病相怜的落难人,你用我取暖,而我却找不到取暖的人。
  我本不该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可是,这一切迟早都会是这个结局。也许,我的离开会让你有所清醒吧。
  
  家明:
  若,你现在还好吗?现在的你,是不是还那么深刻地爱着姜花呢?可惜,我再也不能够亲自买姜花送给你了。昨天,有朋友到医院来看我,送了姜花给我,半夜醒来,满屋的香,仿佛你又回到身边,心里充满了温润的感动。已经四个多月没有了你的消息,感觉仿佛有四年那么漫长。现在的你,是不是在恨我诅咒我呢?
  其实,我也是多么舍不得离开你啊!在病床上的日子,我总是在想,要是能够再看你一眼,即使死,我也甘心了。可是,我又不能。因为,若若,我是那么爱你,胜过我自己的生命。我害怕给你带去丁点的压力与痛苦。所以,在我查出得了肝癌,医生说只有几个月生命的时候,我就决定不要让你知道。我不能那么自私,让自己带着你的爱满足地离开,却把一生的悲痛与阴影留给你。
  现在,我的状况越来越糟了,我知道我余下的日子不多了。可是,我不后悔来世一遭,我不埋怨上天的不公,因为,我的生命虽然短暂,可是它让我认识了你,有那么多的时间让我与你共度,有那么多幸福的瞬间可以在此刻回忆中温暖孤独的我。
  此刻,我虽然深刻地想你,几次拨你的号码,又几次在余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停止,只因为,我在人间最后的希望就是要你幸福。你,不可以辜负我,你一定要幸福!
  此刻的江城,满街的姜花盛开,透过我病房的窗户,就可以看见医院门口的花店,那里的姜花开得轰轰烈烈,就像我曾灿烂的人生。真的感觉你此刻就陪伴在我身边,我们共享人世繁华。我想,能够在姜花的香味中闭上双眼,我已经很满足了。
  若若,即使将来你知道了我去世的消息,也请你不要难过,更不要哭泣。因为,我逝去的生命一定会化作朵朵姜花,盛开在你晶莹剔透的水晶花瓶里,日日陪伴你,直到天荒地老。来世,我将越过千山万水,掠过万千陌生的面孔,只为找到一个你,然后,好好地疼你、爱你……
  
  后记:
  2006年1月10日上午11点20分15秒
  武汉某医院肿瘤科肝癌区5室20床一个叫家明的男子怀抱一个女子的照片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2006年1月10日上午9点30分30秒
  广州机场,一个叫江浩的男人背着大大的旅行包登上了飞往德国的班机
  2006年1月10日上午9点30分30秒
  广州机场,一个叫杜若的女子登上了去武汉的班机。据说,她要去武汉找寻一个叫家明的男子。
  2006年1月10日上午11点20分15秒,武汉街头,杜若坐在出租车后座上,车子正好经过某医院。透过窗户,杜若看见医院门口的花店有许多许多的姜花,白色的花瓣透出生命的凄婉和无奈,不知怎么的,杜若的眼皮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她下车去,可是眨眼间,车子就开过去了。杜若回过头去,身后只留下一团凄凉的白……
  责编/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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