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卡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准备洗澡。他问我要不要保湿面膜。
　　想起昨天和他逛街时，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我就恨得牙痒痒的。他一脸惊恐地说：“你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这还叫脸吗？简直就是受灾的西南旱地！”
　　至于吗？我的皮肤虽然称不上吹弹可破，好歹也白皙干净，只是比起他来，差了很多。
　　摩卡推荐的这款保湿面膜价格不菲。当然，我从不指望这个男人掏钱给我惊喜，他只会毫不留情地戳我的痛处，然后指着那些价格不菲的东西让我挥霍。我顺着柜台看了一圈，准备付款。他站在一边又开始鬼叫：“看你的嘴唇，竟然比西南旱地还惨！大龄失意女青年，这就是没有KISS的悲惨下场。买支润唇膏吧，买我用的那款，将就着当男人用。”
　　售货小姐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男人生吞活剥。结账后，我气呼呼地出了商场。摩卡跟在后面嚷嚷：“拜托你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好吗？这么粗鲁！”
　　第一次见到摩卡是五年前。他穿着经典格纹式样的卷边小脚牛仔裤，搭一双棕色的浅口尖头帆布鞋。我坐在公交车上没有抬頭，暗自赞赏这个“女生”打扮不错。我刚想看她的长相，就听这位“小姐”用男人的低沉嗓音说：“这么慢，司机没吃早餐吧！”我目瞪口呆，更惊讶的是，到了公司，竟发现这位“小姐”就坐在我隔间。
　　我和摩卡在工作上配合得天衣无缝。他出点子，我落实方案，各司其职，事半功倍。我们从互不理睬，发展成默契十足的工作搭档，再成为密友，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人与人之间产生深厚的“革命情谊”。
　　唯一令我不爽的是，这个男人实在太毒舌，毒舌到应该拉出去五马分尸。比如，最初接近我，他说是因为无法接受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邋遢的、不修边幅的女人。一起逛街，他总会说：“你资质平平就算了，眼光还这么差！”
　　第一次相亲，我想带上他帮我参考。他带着CK的香草味，像个贵妇一样飘逸地经过我身边，飞来一个肆无忌惮的白眼：“你需要男人吗？你自己就是个男人。在变成女人之前，你是找不到男人的。”
　　我气得七窍生烟，却毫无反驳之力。大龄女青年，事业小有所成，房子车子都有，生活不错，只差个男人。父母催婚就像催命，逼着我四处相亲。
　　摩卡推荐的润唇膏确实不错，我一直随身放在包里。这支润唇膏竟然出现在周一的例会上。有人泄露了内部机密给对手，公司丢了大客户，上司在办公室里捡到这支落在电脑旁边的润唇膏。上司捏着它阴沉沉地问：“谁主动招了？”我愣住了。那支润唇膏是我的，可我根本就不知道报价方面的机密！
　　没有人站出来承认。不出半天，公司里就八卦开了，摩卡成了嫌疑人。除了他，谁会用那个牌子的润唇膏？领带比牙齿还多的摩卡是公司的潮流风向标，自然有“粉丝”认得这支润唇膏。
　　下班时，摩卡把我堵在茶水间。我知道他想问什么，有点紧张。尽管我什么也没做，但那支润唇膏的确是我的。万一被查出来，我将百口莫辩。
　　摩卡看了我两分钟，没有说话。我忽然有些恼火：“共事这么久，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
　　“如果是你做的，保佑你见到帅哥就放响屁！”毒舌到某种程度，连诅咒都别开生面，让人听了又好气又好笑。
　　第二天，老板把摩卡喊进办公室。摩卡出来时，一如既往地先望向有镜面的地方，理了理还很有型的头发，心情好像没有受到影响。
　　“怎么回事？”我很紧张。
　　摩卡慢条斯理地走到他的位子上坐下，告诉我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用脑袋想也知道，他顶了包。我又感激又内疚。作为公司的创意中坚力量，公司不可能随意把他开掉。事情不是我做的，但如果不是为了给我洗脱嫌疑，他也不至于背这个黑锅。
　　平时，摩卡对我的打击只能用“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来形容，但我知道，他其实很关心我。我在MSN上谢谢他对我的信任，他回复得很快：“我是相信以你的智商，做不出这么卑鄙的事。以你的情商，也不能应对这种情况。”
　　我瞬间石化。
　　（摘自《晚报文萃》2011年第2期图/薰衣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