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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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的某一天刷朋友圈,看到高中同桌加初恋晒出春节携娇妻旅游的照片。他有点沧桑,眼露柔光,当我留意到他身旁女人的样子,我呆住了。评论里同学们已炸成一片,个个看热闹不闲事大:“你们什么时候私奔的?”“你老婆要是看到跳跳的照片,你肯定完了!”“要我说,各有千秋,铁头你简直太霸道了!”
  
  是的,他的老婆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连发型和虎牙都一样!没想到我这颗红尘翻滚的老心脏,就在这个乍暖还寒的南国二月某日被一张图片击中。年少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喜欢得肆意轻狂,当年曾因看到他和隔壁班女生说话,一把火烧了他的物理课本,如今看到他俩安静依偎的样子,细细打量他老婆的眉眼微笑,我只能默默点赞。
  即便你爱过的女子都像我,可终究你娶了别人。
  我的外号是“跳跳”。有一次疑似地震,我三步并作两步从二楼跨下了一楼楼梯,果断逃逸成功,事后证明是虚惊一场,留下身后呆若木鸡的同学们,由此名满全班。他的外号是“铁头”,因为近视不记得戴眼镜,一头撞碎了门口的玻璃,毫发无伤,一战成名。我和“铁头”做了同桌。
  重点中学,作风保守诡异。班主任是个体育老师,强行搜书包并且没收香烟、刀械等各类违禁物品,是其主要监管手段。一个蝉虫嘶鸣的中午,老师又开始突击检查,我瞥见他抽屉里的烟盒和打火机,神速地全部塞进自己书包。“铁头”和他的伙伴们一身大汗打球归来,走进教室,看到一片狼藉的作案现场、满脸不甘心的班主任以及在窗边写作业作白衣少女状的我。
  就这样,我们开始熟悉。我们每天在课堂上聊天,偷偷互传纸条;每天一起回家,故意一前一后去取自行车,再会合;每天早晨7点20分在新南门路口等,风雨不改。
  我和“铁头”以及他的伙伴们都混得很熟,我成了其中一分子。周末黄昏“铁头”经常骑车带着一帮朋友在我家楼下一声声喊我,姐姐说他是最帅那个;他們留堂补课,我就在校门口等,他们抽烟喝啤酒打量路过的女生,我和他牵着手一起笑着闹着,看看彩云。
  高一那年暑假,“铁头”跟父母去了上海旅行。我独自在家过无聊酷暑。一个闷热的下午,门铃大作,老爸去开门,异常严肃地走回来:“有人找你!”我冲过去看见他站在门口,提着行李袋说:“外面不好玩。”那天我穿着黄色的裙子,散着黑色的长发;他穿着白色衣服,淌着汗;我爸摇着扇子立在我们中间。
  年少时候的爱恋,我们都以为生活可以一直这么美丽下去,甜蜜无休无止。无常这个磨人的东西,我们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威力。
  “铁头”和他的伙伴们家庭条件都很不错,父母都是周边大企业的中层高管,不过是因为被父母托关系强行送来这个严苛的重点中学,才试图用抽烟打架追女孩子表现叛逆,骨子里,都是非常简单和善良的孩子。而我则是山长水远从城乡接合部硬考进来,每天踩单车奔袭一个小时到校。年少的时候,何来门第家境的概念,少年心性一拍即合。
  重点学校,规则简单粗暴,学习成绩定天下。高考升学率关系重大,类似“铁头”这类不合作人群是直接划入“坏学生”行列的。我原本是文学比赛屡屡获奖,很给老师增辉的乖宝宝,自从跟“铁头”混在一起,老师、学生会主席等主流势力看我的眼神不太善意。某日班主任特意点名叫我留下,上下打量周身衣裙,非常直接地说:“女孩子要自重!不用跟那些坏娃娃整天瞎混。”并舉例若干暗黑事件。而我依旧我行我素。“铁头”和他们那帮小伙伴更是玩心不改,上演过放学后集体把我抬出学校的顽劣事迹。
  少年气盛,对抗剑拔弩张,终有一日,我因自行车坏在半路旷课一堂,班主任当场把书包扔出教室,不让我进门。而“铁头”和一帮同学跑去校长室据理力争。最后,校长息事宁人,班主任颜面不保,我从此成为班级的另类,作文比赛送奖作品被取消,话剧演出角色被换掉。
  在那个自我刚刚开始萌芽的年纪,我就是那么不管不顾地喜欢着他。然而,世界总是会出其不意拿走一些美好,再放一些尖锐而真实的东西在你的手掌里,慢慢侵入你的身体,从此你的心不再透明。
  高三,我一心想着考上北京的学校,逃离家庭,去看更多的世界。他已经被规划好要子承父业,留在成都发展。
  周末他依然独自骑车来楼下一声声地叫我的名字,我们沉默地骑车沿着府河游走。在九眼桥边,空气郁热潮湿,我们呆坐,聊着高考仿真题和他家新买的大别墅,河水哗哗。夏天的房间,我们看着对方眼里的火焰,湿润的身体紧紧抱着。他的急促呼吸在我耳边,硬硬的头发贴着我的皮肤,绿色的窗帘翻飞着。
  在那个夏天,我们都看到命运呼啸而来的痕迹。
  我们上了不同的大学,新的朋友,新的困境像潮水一样涌进各自的世界。我们不可逆转地疏远了。相互喜欢的人不会轻易不辞而别,不过是慢慢拖着,直到走不下去了。不记得多少午夜的电话,也不记得那些误解和争吵,只记得告别那天我的背影很痛,但是我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青春就像一条黑暗的隧道,少年的任性和自尊心比爱恋更加重要。我们还是散了,他在后脖刻下我们告别那天的日期,我则把所有写过的情书收回影印做成一本书送给了他。
  有一年回家过年,在人头涌动的春熙路,我听到有人喊“跳跳”,还没有回头已经意识到是“铁头”。“铁头”穿着白色的短袖,瘦瘦的,没有老也没有残,更加笃定,笑眯眯的眼睛,一如以前。
  我看到他当年一意孤行刻在后脖的刺青,说:“还在。”他说:“对啊,干不了坏事情了。”我们都笑了。
  那个午夜,他把留在成都的小伙伴们都喊了出来,说“跳跳”回来了。大家没有责怪我刻意的疏远和隔离,我们跑去高中毕业那天痛哭过的水井街,想找回那家破烂的冒菜馆子。看着发红的城市天空,我跟“铁头”说:“我一直想做个侠女,想去很远的地方,现在才知道,喜欢你和你们,其实是我做过最豪侠的事情了。”
  我在校园里遇到他,在喧嚣的人海街头,也遇到过他,可是那个时候,我们都急着往前走,以为会碰到很多很多的精彩,的确,我遇到了,也失去了。最后才发现,最好的最安心的,还是故人。
  他在日本漫游度蜜月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离家多年的大人了。我们分开了很久很久。
  一个周六赵雷唱着《成都》登上了电视舞台,很多人说他又火了。我忍不住在凌晨一点给他发去信息:“知道再也没有机会跟你牵手一起走在成都街头了,而我们的成都永远比歌唱得更加有烟火气。”
  翌日上午他回了一句:“想那么多做啥子,回来的时候叫上同学一起吃串串。”
  那天我们聊了一夜的生活,那天我们唱了很久的歌,你来那天的衣裙我已经不再穿了,我们长大的城市还是人海穿梭,原谅我曾经犯的错。
  我忍不住发信息给他:“她真的很像一个人。”
  良久,他回复:“娶了她,这是我对你最后说的一句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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