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多少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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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白山黑水的孩子,却不爱祖上的漠北,爱着京华的胜景;你是御前一等侍卫,作为高级武官却有着“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的篇章;你的一生充满着矛盾与疑惑,在生命的意义面前苦苦挣扎。而在我的眼里,你总是一袭白袍,挎长剑,伫立在卷着黄沙的狂风中吹着玉笛。你不像牡丹那么热烈、不像丁香那么淡雅,却像你出生时迎风斗雪的腊梅——清新的华丽伴随着你一生,伴随着你的苦苦追寻。冬郎是个充满灵性的名字。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你,作为“满清第一词人”,家世显赫、万人追捧,但却过着不快乐的生活。也许正是冰清玉洁的天性让你踏上了一条追寻生命价值的道路,而这条路在风雨飘摇之中,令你悲切、让我惊艳。
  顺治元年,清兵终于叩开了沉睡的山海关,巍峨神秘的紫禁城插遍了锦绣的八旗。而铁血的八旗士兵们不会想到,仅仅十一年后,一位圣主的诞生会把大清的文治武功推向世界之巅;他们更不会想到,同年晚些出生的另一个旗人的贵族婴儿,竟像汉人一样吟诗作赋,平凡而悲伤地低吟浅唱。
  看纳兰词,眼前浮现的总是一个忧郁的江南才子形象。明府高墙围起的蓝天,束缚着你对自由的向往。你说“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这故园又是怎样的一座庄园呢?只有你记得,中二甲第七名那夜,明珠花园里张灯结彩,处处都是来贺喜的宾客,父亲的脸上充满了自豪和喜悦。所有人似乎都看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绚丽的烟花迷蒙了你的眼睛,鼎沸的人声嘈杂着你的耳朵!你的内心是不是很想躲起来,你是不是在想,生命的意义就只在于出将入相、位极人臣吗?远处,晚风带来了鹧鸪的声音……
  你忧郁,痛苦,可你并不软弱。官场的污浊和虚伪折磨着你,你想如陶渊明般抽身而去,可当朝宰相世子的身份却让你只得像棋子一样被人掌控。父亲纳兰明珠对你寄予了厚望,你是父亲掌心的“明珠”。小纳兰工诗文,精骑射,是京畿远近出了名的“神童”,父亲多么希望你能像那位只大你一岁的少年天子一样英明神武。而你也知道,这位同你年纪相仿的紫禁城的主人也将会是你的主人,整个纳兰家族的荣耀都将归属这位叫玄烨的青年天子掌控,所以你必须躬身侍候。此时,你是不是在想,品级再高,终究也是仆人,生命的意义就是卑躬屈膝换得权力与富贵吗?
  “须知秋叶春花促,点鬓星星。遇酒须倾,莫问千秋万岁名。”你三十岁时就走了,而你的一生,苦痛而奔忙。你曾为表妹和卢夫人心伤,灯下一杯浊酒,朋友二三,对月而歌的自在生活亦是你的追求,可相府公子的身份始終束缚着你。你出身高贵,深爱着的表妹不能与你“门当户对”,你眼睁睁看着她被送入深宫;你家世显赫,身边的友谊总被“利益”这词污浊;你文武双全,又身不由己追随那位圣主而不能见妻子最后一面,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护卫皇上北巡……“如梦前朝何处也,一曲边愁难写”“休太息,须信道、诸公衮衮皆虚掷”,年轻的你是不是想劈开污浊,拨云见日,在追寻自由的路上做一把利剑?
  秋风把你的思念带到江南寻常小巷,也带到了塞北茫茫戈壁。即使在生命的尽头,你依然邂逅了一段凄美的感情,“家室”却又一次让你得不到它。“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长期的戍边生活摧残了你的身体,但呼啸的北风带来了你追寻的答案:既然生命终究得不到自由,那就在文字的海洋里挥斥方遒。于是你彻底成了一个词人,一个多情的纯粹的词人。你的诗情洒向无尽长空,你的痛苦融化于长曲小令,凝成翡翠、与世长留。纳兰,你活得已足够绚丽。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而我想,你的心中,依然爱比恨多,你天性纯洁,容不下陈杂,一生浮沉生出心中愤懑。当一切被放下,天地间只有心爱的诗词与高尚的情怀,就只剩“短衣射虎,沽酒西郊”的潇洒豪迈了。心怀执念的纳兰啊,我想,当你瞑目而逝的时候,眉弯之间是否也含了笑……
  【评点】
  本文最为出彩的地方就是语言,如纳兰词般唯美动人,而作者对于诗词及历史事件的援引亦非常细致,将纳兰性德一生的经历、情感及心路历程全面地展现出来。第二人称的写法将作者的情感充分调动起来,与文字融为一体,缓缓地向读者倾诉出来,真切动人,代入感极强。同学们在写作过程中也可以借鉴这种手法,增强情感的真实性。
  陈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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