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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沈阳工作和生活了23年,虽然这里是我的第二故乡,可是我在这座城市工作和生活的时间却远远长于我真正的故乡。因此,这座城市的每一点细微的变化都牵动着我的心,因为我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岁月留在了这里。
让沈阳引以自豪的是,她拥有一般城市所无与比拟的灿烂文明。矗立在市政府广场上的太阳鸟图腾,浓缩了从远古新乐到现代沈城的数千年的文明。她是沈阳的精神和灵魂,更是沈阳的象征和骄傲!
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使这个悠远的古城,在经历了数千年久远的岁月后,又迈着坚实的步履跨入今天的现代文明时,却依然还具有如此旺盛的青春活力?
透过历史,人们才感悟到:一座城市的厚重,不仅在于她要有时间的长度,而且还要有空间的厚度。时间再长也可以计算,而空间的延伸则难以度量。因此,城市之间的落差,则往往取决于各个城市自己在历史空间所处的位置。而历史空间就像是一棵老古树怀中恒久的年轮,那一圈一圈密密的年论,凝固的是不同时期的历史和文化。正是这种不断向外拓展的历史文化年轮,造就了一个城市不断向前发展的内在动力。
城市的建筑是文明的重要载体。透过古老的建筑,人类可以追寻自己历史文明的印记。一个国家和一个城市,是要靠她的历史和文化做顶梁柱的。如果北京没有了紫禁城那还能叫北京吗?就像埃及没有了金字塔、雅典没有了巴特农神庙、法国没有了凡尔赛宫和巴黎圣母院、德国没有了科隆大教堂……等等,所以,我不敢想象假如沈阳也没有了故宫那将会是个什么样子?
凤凰楼是沈阳故宫中最高和最有代表性的建筑,是当时著名的“盛京八景”之一。这里曾是当年皇太极开宴会、举行盛大仪式时的一个重要活动场所。皇室成员还可站在楼上看日出、看繁华的中街、看东陵的松柏。凤凰楼融合满、汉、蒙、藏多民族建筑艺术于一身。300多年来,虽经多次修缮,但仍完整地保留着清初时的风貌。时至今日,凤凰楼仍然是沈城古建筑群中的经典之作。
在300多年的风雨中,凤凰楼以她的沉静,亲眼目睹了一个王朝的兴衰;以她的震怒,直面外国列强带给中华民族的耻辱;以她的哀怨,叹息一个民族的内乱外患;以她的欣喜,赞叹这个不屈不挠的民族终于重新站了起来;以她的骄傲,审视着一个伟大民族的振兴和崛起……
凤凰楼见证了这一切,而她却依然沉默不语……
然而,昔日沈城的这座最高的建筑,却被今天高耸林立的钢筋水泥大厦所淹没,即使站在她的顶楼,也难以再看到冉冉东升的旭日;尽管近在咫尺却也难以饱览中街的繁华;即便再登高远眺,更是不见两陵苍翠的松柏。而这一切都被眼前的那些现代文明遮挡住了。
值得深思的是,现代文明原本应该是传统文明的延续,可实际情况却是一种毁灭后的重建。
方城地区是沈阳城的发源地,前后经历了公元年前140年至清王朝奠都盛京前的城垣初建期、1625年至1912年民国初的盛京都城期、1912年至1949年的民国时期、1949年解放后至今的4个阶段。悠久的历史,积淀了丰富的古迹文物和厚重的历史文化遗产。
可是,随着现代文明的推进,许多古老的明清建筑群在这座古城里日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漂亮花园小区、一幢幢欧式建筑、一片片美洲的草坪绿地……尽管政府采取了一系列保护措施,但是仍然无法改变许多古老建筑被毁的命运。令人无法容忍的是,有许多建国以后的新建筑,说拆就拆了。甚至前些年才建不久的一些普通小区,因为过时了,便又拆掉改建成具有欧美风情的豪华住宅……一个城市之所以有生命力则取决于她所拥有的历史和文化,而这正是一个城市的魅力所在。这种毁灭式的重建怎能不引起人们的忧虑?而当一个城市不再关乎自己的历史、文化和印记的时候,那么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许多外国学者和友人告诫中国,要在现代化进程中注意保护好自己的文化。一位英国皇家建筑学会主席曾提醒中国城市规划、建设部门,现在全世界的城市建设都面临一个共同危险,我们的城镇正趋向统一模样。希望中国的城市建设能够尊重中国的文化,尊重城市的原有特色。遗憾的是,这个具有远见的忠告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再看看我们今天的城市建筑,无论是居民小区还是商贸大厦,无论是公共建设还是文体场馆,几乎都成了欧美建筑的翻版。有关资料表明,我国目前还在以每年几亿平方米的面积进行大规模建设,可是自己的文化和风格却越来越少了。
在沈阳故宫,我遇到了一位美国游客,当他得知眼前的这座精美的凤凰楼竟是300多年前的建筑时,感慨地说:“我以前一直认为美国是一个富裕的国家,可是到了中国之后,我才发现美国原来是一个很‘穷’的国家,因为和中国相比,它‘贫穷’的几乎没有自己的历史。”
可是,那些自认为是“文明”的现代人,竟肆无忌惮地在毁灭历史赐予这座古城的那些不可复得的宝贵财富!怎能叫人不心痛?这不由得使我想起了欧洲,在那里人们最崇尚的就是自己的历史和文化。在欧洲人的眼里,最有钱的人和贵族绅士,往往却喜欢住最古老的古堡,而低收入的工薪阶层才只好选择住高层公寓。
最令法国人骄傲的就是法兰西的历史。有人说,法国人每晚都是头枕法兰西的光荣历史入睡的。这话一点不假,只要你漫步巴黎街头,就能感受到弥漫在这座城市里的那种悠久的历史和厚重的文化气息。今天的巴黎已拥有2000多年的建筑(重建)史了,这么多年历史沉淀下来的建筑重叠在一起,犬牙交错地形成一个多样化的城市,错落有致而风格不一,不仅在欧洲是惟一的,即便是在世界范围内也是独一无二的。
在这里,你能看到不同时期的巴黎。既有高卢-罗马时期、中世纪时期、文艺复兴时期、波旁时期、大革命时期、拿破仑时期的巴黎,又有1900年、1930年和战后的巴黎,还有第五共和国今天的巴黎。其中,中世纪建筑保存的最完好,遍布街头和古老建筑上的雕塑栩栩如生,仿佛是古希腊、古罗马的风貌再现。难怪巴黎人习惯这样说:“假如100年前的巴黎人醒来,他仍然能找到回家的路。”巴黎是古典建筑保存最好的城市之一,所以联合国把教科文组织总部设在巴黎。
不由得使我想起巴尔扎克在《高老头》书中写的一段话:“巴黎是一片名副其实的海洋,任凭什么探测器也永远无法知道她的深浅。跑吧!写吧!无论您怎样费尽心思地跑遍各个角落、写尽每处细节,无论有多少人和多么感兴趣的探险家去探索这片海洋,下一次总会发现新的未知之地、未见之人……”这也许正是巴黎的魅力所在。
相比之下,我们中华民族已有5000多年的文明,可是真正留下来的和能代表一个时期的建筑有多少?沈阳也是一座具有5000多年文明古城,可是留下来的只有象征性的“太阳鸟”图腾和一少部分清代建筑。令人堪忧的是,即使为数不多也还在日渐被毁。
许多世界名城,正是由于得益于历史的光焰而辉煌。那些代表各个时期的历史遗迹和建筑,则是折射古老文明辉煌的光源,一座城市正是在这种得天独厚的光源的照耀下,才能显现出她的精神气质和生命活力。
当然,固守历史是远远不够的,因为现代文明也要书写自己的历史。然而,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独有的年论。今天,站在凤凰楼前的我们,将给这座古老的沈城和自己的子孙留下什么样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