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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湖湘诗派的诗人们以尚情复古为旗帜，其创作在传统诗文的历史中有着特别的意义。邓辅纶作为“湘中五子”、湖湘诗派的核心人物之一，其创作以大量的拟古全学“选体”而著称，同时也被当时很多人诟病。其诗歌宗法《文选》，缘情尚绮，取道古雅。其诗歌作为传统文学的一支，其中的“古”意味浓重，仍值得探寻。
关键词：悠古；绮丽；隐逸；悲怆
邓辅纶，字弥之。今湖南武冈大甸乡人，道光八年（1828）生。早慧，五岁便能诗。十三岁中秀才，十五岁补州学廪生。后就读于长沙城南书院，与后来的湖湘诗派领袖王闿运同窗。两人互相欣赏，多次同游，酌酒谈诗以为乐。咸丰元年，两人与邓绎（邓辅纶之弟）、李篁仙、龙汝霖结“兰陵词社”，时称“湘中五子”。太平天国起义时，邓辅纶助父守城，稍立战功。随后邓辅抡收复抚州战败，前往杭州谒见左宗棠，授浙江道候补道员，留任督府幕僚，驻杭州。咸丰十一年（1861），太平军攻克杭州后，邓辅抡投身教育，先后执教于观澜、峡江、新宁、东洲、鹤山等书院，桃李满天下。清光绪十九年（1893）病逝于江宁（南京）馆舍，著有《白香亭文集》、《白香亭诗集》，惜今未得出版。
虽少负大志，但终究是诗文一生。陈衍在《石遗室诗话》中论邓辅纶“全学选体。多拟古之作”，中有批判之意。纵观《白香亭诗集》，确实古味浓重，竟不像是近人的作品。邓辅纶经营的古体诗，可从以下几个方面来领会其中的“古”意：语词古老，情韵悠古；崇尚古隐逸之风；直追杜少陵之悲怆。
一、语词古老华丽，力保古气
通观《白香亭诗集》，几乎全部是五言古体诗。邓辅纶是湖湘诗派中间，作为一个复古学派，湖湘诗派希望在唐宋之外另找一条出路——拟古，把汉诗作为他们模仿创作的源头。这种拟古首先表现在词气的悠古上。
如《登衡山南天门》：
出没苍烟根，端倪太古脉。枢维洞穴牖，虚无削高壁……险通崩剥痕，冥会神鬼迹……倒觉鸿濛合，俛愁象纬侧。骖驾九神君，龙虎来迎接。
用词求古，稍显生僻。如“枢维”、“鸿濛”、“象纬”都是古之自然科学专有名词。不仅如此，意蕴也求古气，“九神君”的运用让整个诗篇带有古之神话气。这样的用词在其诗集中常见，由于学古，难免多喜用古人用语，也便显得生涩迂腐。
湖湘诗派中，邓辅纶学选体最得其神。钱仲联在《论近代诗四十家》中论“湘中选体，镂金错彩，王、邓二家齐名……然邓实胜之。”可说是对弥之的选体看得很高。弥之极力模仿选体，词气悠古，绮丽。邓辅纶诗歌宗法《文选》，认为诗该是为“艺术而艺术”，那么借用比兴，辞采华丽，是必然的选择。大量运用古语词，这对近代诗歌的革新，特别是过度的通俗化、平民化是一种纠正，这对保持诗歌的典雅型具有不可磨灭的贡献。但是，邓的诗为了追求词句的绮丽，往往落得堆砌的毛病，而且情真不够，显得有些平淡空寂。如“文簟汎清光，柔颸引玉塘。阴连荷气润，梦坠叶声涼。晚照多为影，闲庭过一香。芙蕖今自可，怜尔阅秋霜”（《白香亭诗集·听雨轩坐秋》），辞藻虽美，情境也好，但还是不痛不痒，太过平和。
二、崇尚古隐逸之风
士人多是因为对黑暗政治的失望独善其身。这种隐逸 风气，对很多士人总有一种吸引力。就算在朝为官，失势之时抑或是作为消遣情绪，总会有些“桃源”的感叹。邓辅纶在《白香亭诗集》有大量的和陶诗：
《和还旧居》：
辞家五月余，恍如千里归。老仆望先穿，扶病泫歌悲。瘦妄发未沐，倚门尚疑非。家人各致问，童朣或忘遗。乳燕更营巢，小犬犹依依。我劳尚如此，余生安用推。自欲行花竹，复叹腰脚衰。养疴聊偃卧，粱肉或可挥。
另外还有一系列的《和饮酒诗二十首》，都可以看出在诗歌创作上或是生活选择上，邓辅纶都选择了一种古典的名士风度。求内心的自由无挂。“人苟无所牵，归去亦自好”，“人生勿识字，字多多忧端”，“谁言次公狂，醒醉俱不羁”。隐士总是出现在乱世，为了洁身自好，他们不随波逐流，保持了自己独立的精神。邓辅纶大量的拟古诗，和陶诗即使对这种隐逸之风的追崇。
三、直追杜少陵之悲怆
陈翰仪在《湘雅摭残》中论到邓诗“皆根底曹、谢，趋步少陵。朴茂沉雄，尚能具体”“轩爽或又为逮”。我们看这些直刺现实的诗，确实能看到杜甫史诗的影子，犹如“三吏三别”之惨烈悲怆。面对清政府的岌岌可危，邓辅纶少了少陵之愤慨，倒多了些骨子里的无奈与悲怆。如《鸿雁篇》，《杂诗记行》，《松桃诀》等等作品。“巷昏阴气多，哭声风里来.病儿守死母，人鬼共徘徊……”（《鸿雁篇》）“皇帝元年秋，松桃中夜决。天吴走告警，人神共呜咽……老树立乱流，惊沙送冤魂。苟不厉鲧诛，何以收覆辙。”（《松桃决》）“步出墟巷间，露骨多掩首”，其沉痛可说是深入骨髓。邓辅纶所生活的几十年间，中国内忧外患不断。虽然诗人追求隐逸却也不乏强烈的爱国之情，如《定王台稧集怀古》：
罢酒忽不乐，蹇袂登高台。西望一长啸，长安安在哉！汉宫久禾黍，楚邸空高莱。惟余帝子心，不随尘劫灰。请视浮云驰，中有鲜民哀。林木忽改色，卷地悲风来。倚楹忽若望，沈忧渺难裁。恻恻履陈迹，凄凄生绿苔。循彼东涧流，憩次蓼园隈。临池不能觞，费飞盖共徘徊。谁言地卑湿，金碧逾崔巍。陟山己亦徒谣，白日已西颓。
吊古怀今，一腔愁绪，满怀忧伤，直追少陵赤子情怀。其诗沉郁雄健，境界阔大。越是这样阔大的境界却越是个人的孤独悲怆。
四、结语
无论是语词，还是情怀，邓弥之的诗歌都充满着浓重的古气。在当时的诗坛其实并不是一个偶然。传统文化一直就有着复古的倾向。但晚清那个特殊的历史，语言文化的新变，加上诗人主观才气的不足，古典诗歌只能随着清王朝的覆灭也渐渐陨灭了。尽管如此，以邓辅纶为代表的湖湘诗派以求绮尚情为追求，对诗歌为艺术而艺术的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即使在今天，对我们的文学创作仍有启迪意义。
【参考文献】
[1]邓辅纶.白香亭诗集，东河督署 清光绪十九年（1893）
[2]萧晓阳.湖湘诗派研究[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3]孙海洋.湖南近代文学[M].上海：东方出版社，2005
[4]魏中林.钱仲联论清诗[M].江苏：江苏出版社，2004
关键词：悠古；绮丽；隐逸；悲怆
邓辅纶，字弥之。今湖南武冈大甸乡人，道光八年（1828）生。早慧，五岁便能诗。十三岁中秀才，十五岁补州学廪生。后就读于长沙城南书院，与后来的湖湘诗派领袖王闿运同窗。两人互相欣赏，多次同游，酌酒谈诗以为乐。咸丰元年，两人与邓绎（邓辅纶之弟）、李篁仙、龙汝霖结“兰陵词社”，时称“湘中五子”。太平天国起义时，邓辅纶助父守城，稍立战功。随后邓辅抡收复抚州战败，前往杭州谒见左宗棠，授浙江道候补道员，留任督府幕僚，驻杭州。咸丰十一年（1861），太平军攻克杭州后，邓辅抡投身教育，先后执教于观澜、峡江、新宁、东洲、鹤山等书院，桃李满天下。清光绪十九年（1893）病逝于江宁（南京）馆舍，著有《白香亭文集》、《白香亭诗集》，惜今未得出版。
虽少负大志，但终究是诗文一生。陈衍在《石遗室诗话》中论邓辅纶“全学选体。多拟古之作”，中有批判之意。纵观《白香亭诗集》，确实古味浓重，竟不像是近人的作品。邓辅纶经营的古体诗，可从以下几个方面来领会其中的“古”意：语词古老，情韵悠古；崇尚古隐逸之风；直追杜少陵之悲怆。
一、语词古老华丽，力保古气
通观《白香亭诗集》，几乎全部是五言古体诗。邓辅纶是湖湘诗派中间，作为一个复古学派，湖湘诗派希望在唐宋之外另找一条出路——拟古，把汉诗作为他们模仿创作的源头。这种拟古首先表现在词气的悠古上。
如《登衡山南天门》：
出没苍烟根，端倪太古脉。枢维洞穴牖，虚无削高壁……险通崩剥痕，冥会神鬼迹……倒觉鸿濛合，俛愁象纬侧。骖驾九神君，龙虎来迎接。
用词求古，稍显生僻。如“枢维”、“鸿濛”、“象纬”都是古之自然科学专有名词。不仅如此，意蕴也求古气，“九神君”的运用让整个诗篇带有古之神话气。这样的用词在其诗集中常见，由于学古，难免多喜用古人用语，也便显得生涩迂腐。
湖湘诗派中，邓辅纶学选体最得其神。钱仲联在《论近代诗四十家》中论“湘中选体，镂金错彩，王、邓二家齐名……然邓实胜之。”可说是对弥之的选体看得很高。弥之极力模仿选体，词气悠古，绮丽。邓辅纶诗歌宗法《文选》，认为诗该是为“艺术而艺术”，那么借用比兴，辞采华丽，是必然的选择。大量运用古语词，这对近代诗歌的革新，特别是过度的通俗化、平民化是一种纠正，这对保持诗歌的典雅型具有不可磨灭的贡献。但是，邓的诗为了追求词句的绮丽，往往落得堆砌的毛病，而且情真不够，显得有些平淡空寂。如“文簟汎清光，柔颸引玉塘。阴连荷气润，梦坠叶声涼。晚照多为影，闲庭过一香。芙蕖今自可，怜尔阅秋霜”（《白香亭诗集·听雨轩坐秋》），辞藻虽美，情境也好，但还是不痛不痒，太过平和。
二、崇尚古隐逸之风
士人多是因为对黑暗政治的失望独善其身。这种隐逸 风气，对很多士人总有一种吸引力。就算在朝为官，失势之时抑或是作为消遣情绪，总会有些“桃源”的感叹。邓辅纶在《白香亭诗集》有大量的和陶诗：
《和还旧居》：
辞家五月余，恍如千里归。老仆望先穿，扶病泫歌悲。瘦妄发未沐，倚门尚疑非。家人各致问，童朣或忘遗。乳燕更营巢，小犬犹依依。我劳尚如此，余生安用推。自欲行花竹，复叹腰脚衰。养疴聊偃卧，粱肉或可挥。
另外还有一系列的《和饮酒诗二十首》，都可以看出在诗歌创作上或是生活选择上，邓辅纶都选择了一种古典的名士风度。求内心的自由无挂。“人苟无所牵，归去亦自好”，“人生勿识字，字多多忧端”，“谁言次公狂，醒醉俱不羁”。隐士总是出现在乱世，为了洁身自好，他们不随波逐流，保持了自己独立的精神。邓辅纶大量的拟古诗，和陶诗即使对这种隐逸之风的追崇。
三、直追杜少陵之悲怆
陈翰仪在《湘雅摭残》中论到邓诗“皆根底曹、谢，趋步少陵。朴茂沉雄，尚能具体”“轩爽或又为逮”。我们看这些直刺现实的诗，确实能看到杜甫史诗的影子，犹如“三吏三别”之惨烈悲怆。面对清政府的岌岌可危，邓辅纶少了少陵之愤慨，倒多了些骨子里的无奈与悲怆。如《鸿雁篇》，《杂诗记行》，《松桃诀》等等作品。“巷昏阴气多，哭声风里来.病儿守死母，人鬼共徘徊……”（《鸿雁篇》）“皇帝元年秋，松桃中夜决。天吴走告警，人神共呜咽……老树立乱流，惊沙送冤魂。苟不厉鲧诛，何以收覆辙。”（《松桃决》）“步出墟巷间，露骨多掩首”，其沉痛可说是深入骨髓。邓辅纶所生活的几十年间，中国内忧外患不断。虽然诗人追求隐逸却也不乏强烈的爱国之情，如《定王台稧集怀古》：
罢酒忽不乐，蹇袂登高台。西望一长啸，长安安在哉！汉宫久禾黍，楚邸空高莱。惟余帝子心，不随尘劫灰。请视浮云驰，中有鲜民哀。林木忽改色，卷地悲风来。倚楹忽若望，沈忧渺难裁。恻恻履陈迹，凄凄生绿苔。循彼东涧流，憩次蓼园隈。临池不能觞，费飞盖共徘徊。谁言地卑湿，金碧逾崔巍。陟山己亦徒谣，白日已西颓。
吊古怀今，一腔愁绪，满怀忧伤，直追少陵赤子情怀。其诗沉郁雄健，境界阔大。越是这样阔大的境界却越是个人的孤独悲怆。
四、结语
无论是语词，还是情怀，邓弥之的诗歌都充满着浓重的古气。在当时的诗坛其实并不是一个偶然。传统文化一直就有着复古的倾向。但晚清那个特殊的历史，语言文化的新变，加上诗人主观才气的不足，古典诗歌只能随着清王朝的覆灭也渐渐陨灭了。尽管如此，以邓辅纶为代表的湖湘诗派以求绮尚情为追求，对诗歌为艺术而艺术的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即使在今天，对我们的文学创作仍有启迪意义。
【参考文献】
[1]邓辅纶.白香亭诗集，东河督署 清光绪十九年（1893）
[2]萧晓阳.湖湘诗派研究[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3]孙海洋.湖南近代文学[M].上海：东方出版社，2005
[4]魏中林.钱仲联论清诗[M].江苏：江苏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