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战士”:另一个辛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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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枪声
  就在前不久刚刚过去的2月14日,西方国家的情人节里,一阵在黎明时响起的枪声震惊了世界。
  著名运动员奥斯卡·皮斯托瑞斯的公寓里,他的年轻女友倒在了血泊之中,身中数枪,当即死亡。随后,这位体育明星,南非人心目中的英雄,因为涉嫌故意杀人而被警方逮捕。
  相对皮斯托瑞斯这个名字而言,他的外号更加出名:大名鼎鼎的“刀锋战士”。作为一个出生就没有小腿、行动不便的残障人士,他不仅凭借着一双碳纤维制造的假肢横扫了残疾人奥运会,甚至在强手如云的奥运会上也大显身手,在400米跑比赛中获得了小组第二名的好成绩。当他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全场观众报以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甚至超过了对冠军的礼遇。
  可以想见,这样一个拒不向命运低头的硬汉,是全世界多少人心目中的偶像。况且,皮斯托瑞斯与其年轻女友相处不错,曾多次高调晒恩爱,其杀人动机又从何而来呢?因此,当此案发生后,包括很多体育明星在内的人都觉得简直难以置信。
  然而,青春美丽的女模特、29岁的雷娃·斯廷坎普小姐的遗体,却明明白白地证明这就是一起残酷的悲剧。案发前一天,她还在自己的微博上提到,想要在情人节送给皮斯托瑞斯一个惊喜呢。
  死因为何
  在案发现场找到的雷娃小姐,身中4弹,分布头部和胸部。同时,在现场警方找到了一支9mm手枪,据悉属于被告人皮斯托瑞斯;同时,目击证人表示,当他们到达现场时,被告人正抱着女友,大声地想要唤醒她。这一切,都让杀人的嫌疑指向了这位刀锋战士。
  雷娃小姐后来被宣布当场死亡,死因正是这4发致命的枪弹。然而,对于死因问题,却出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
  按照刀锋战士及其律师的说法,当时,刀锋战士凌晨醒来,听到房间里有响动,就怀疑是有入侵者进屋了,然后又看到卫生间的门从内紧锁住,遂匆忙地跳下床,连他那著名的“刀锋”假肢也没戴上,直接从手边抓起手枪,对准门连开4枪。这时,他才突然醒悟过来,女友不在床上,大喊女友的名字,并无回音;只好拿起一根棒球棍,在卫生间门上砸了个大洞,打开门扇,却发现悲剧已经不可挽回:女友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但在检方看来,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检察官表示,有证人在案发前听到了刀锋战士的家中“有持续的争吵声,伴有女人的尖叫声”,然后“是两声或者三声枪响”,又过了一会儿,“听到了另外的两声或者三声枪响”。因此,检方认为,可能是嫌疑人皮斯托瑞斯与女友发生了争吵,甚至有肢体冲突;随后雷娃小姐藏进了卫生间,皮斯托瑞斯拿起手枪,隔着门连开4枪射杀了雷娃,再砸开门进去。
  这两种说法,虽然结局相同,但性质却截然不同:按照刀锋战士的说法,此案属于过失杀人,量刑较轻;按照检方的说法,此案属于故意杀人,一旦罪名成立,将可能面临漫长的26年刑期。
  初次交锋
  2013年2月22日,刀锋战士首次出庭,这次听证会只是决定他是否能获得保释,并不涉及其罪名是否成立。
  听证会开始,检方把上述证据一一列出,并认为这些证据足以表明,嫌疑人皮斯托瑞斯具有故意杀人的重大嫌疑;同时,考虑到这是暴力犯罪而人身危险性较大、海外有存款等因素,建议法庭裁定不准保释,继续羁押。
  然而,刀锋战士在赛场上一鸣惊人,他的律师在法庭上同样也表现不俗。
  首先,辩护律师传讯了那个证人,问他,你离案发地点多远?回答说,哦,600米,不对,300米。律师又问, 300米外的吵架声,还隔着房间的好几道墙壁,你能听得清楚吗?证人一时语塞,其证词可信程度大打折扣。
  检方认为,从现场痕迹分析,被害人雷特小姐当时蜷缩在卫生间的角落,而不是坐在抽水马桶上,因此推断在枪响之前,她已经处于惊恐不安的状态,是躲在卫生间内而非正常如厕。但律师却指出,根据初步的尸检报告,雷特小姐的膀胱是空的。考虑到案发时处于深夜,一般人的膀胱多少都会被尿液充盈——除非恰好是刚刚上过厕所。退一步说,即便真如检方所说,雷特小姐紧锁房门并躲在角落,与被告人的陈述也并不矛盾:刀锋战士发现异常后,曾大声警告说屋里有贼,正在上厕所的雷特小姐很可能是听到喊声之后,怕被窃贼伤害才躲起来的,这种怀疑并不能因现场的勘验结果而排除。
  检方又提出,刀锋战士是先穿好他的假肢,再走到卫生间门外才开枪的,说明当时他有充足的时间来判断,并非一时冲动的误杀,而这一点从门上弹孔的高度就可以看出。而辩护律师却认为,弹孔的高度还不足以做出这样的推断,需要进一步的法证学研究才能得出可靠结论。同时,刀锋战士在黑暗中很难穿戴好自己的假肢,这让他感到格外无助,这才会错手杀人。
  之前,警方的现场调查曾说,在刀锋战士卧室的一个柜子中,发现了“注射器和睾酮”。这种药物是一种被国际奥委会明令禁止的兴奋剂。这一点,在听证会上也被辩护律师质疑,说那不过是合法的保健品而已,警方的推测并无药品检验报告作为依据。而检方还居然真的拿不出检验报告来,又丢一分。
  除了故意杀人之外,检方还提出了另一项指控:被告人皮斯托瑞斯涉嫌非法持枪,即在他的卧室里发现了另一支.38口径的手枪,而皮斯托瑞斯的持枪执照只允许他持有9mm口径的手枪。而辩护律师则说,那支手枪是被告人的父亲所拥有的,和他无关。
  针对检方提出的“被告人可能弃保逃亡国外,成为第二个德瓦尼”的说法(德瓦尼是一名英国人,被控在南非杀害了自己的妻子,但在保释之后逃回英国并拒绝引渡,理由是南非的司法不透明,缺乏公正),辩护律师回应说,被告人刀锋战士是一位残奥会金牌得主,声誉卓著,不可能放弃为自己洗脱冤屈的机会,而一旦逃亡,其运动生涯便也宣告终结,损失惨重。对此,法官似乎更倾向于接受辩护律师的意见。
  最终,法庭作出裁定,允许被告人皮斯托瑞斯以100万兰特(约合11.3万美元)的高额保释金取保候审,但必须保证随传随到,交出护照并禁止出国,每周一和周五必须去当地警署报到一次。   不靠谱的调查
  另外,此案的现场勘察工作也有许多疏漏,让本案又多了一些悬念。
  比如,现场勘验时的录像表明,CSI人员中至少有一人在进入案发的核心现场时未穿鞋套,这完全可能破坏现场的足迹;而足迹对于本案而言至关重要,比如说可以借此判断刀锋战士在开枪时是否穿戴有假肢。2011年,有“天使杀手”之称的诺克斯被宣判无罪释放,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调查人员取证不规范,包括未穿戴鞋套进入现场等(该案是英国女留学生阿曼达·诺克斯,被控伙同其男友,在意大利杀害了其室友克尔彻,但最终宣告无罪)。
  同时,作为枪击案件,每一个弹头、弹壳,毫无疑问都是非常关键的物证,有助于证明开枪的位置、姿势等问题。然而,本案中至少开了4枪,现场勘验的警察却只提取到了3枚弹壳,第四枚弹壳是辩护律师事后在现场找到的。这样的取证,很难让人相信警方CSI人员的专业素养和责任心。
  之前,曾有报道说,刀锋战士在案发后曾打电话给自己的一个朋友。然而,在听证会上,检方甚至拿不出通话记录这个早就该调取的重要物证。时过境迁,即便补充调取到了证据,证人的证言也不再可靠,毕竟庭审已经开始,证人很可能会受到媒体报道的影响而有意无意做出不实证词。
  最富戏剧性的是,本案调查的首席调查员、参与了现场勘验的希尔顿·博特警官,居然被曝出自己还官司缠身,并且……还同样是涉嫌故意杀人的指控。
  他被指控在2009年涉嫌对一辆小巴士车开火,企图杀死其中的乘客。无论该指控是否成立,让一个身背重罪指控的警官来调查另一起杀人案,显然是非常不恰当的做法。此事被媒体踢爆后,他已经被检方从控方证人名单中去掉。
  法庭上,控辩双方的表现,让人不由得联想起了著名的辛普森案。辛普森是一名退役的美国橄榄球运动员,曾被指控杀害了其前妻及其男友戈德曼。然而,正是因为警方调查人员在取证上的种种不规范做法,再加上某警官有种族歧视的嫌疑,让辩护律师抓住了机会,一番精彩的质疑之后,辛普森被宣布无罪释放。本案中,警方取证人员同样有不靠谱举动,犯下了一些无法弥补的错误,会不会因此而导致所取得的证据无效,就得看法官的裁决了。
  另外,南非的社会治安并不好,当地人拥枪自卫不仅合法,也很普遍。倘若真的有人夜半入侵住宅,屋主开枪自卫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南非虽然早已走出了种族歧视的泥潭,但考虑到刀锋战士是白种人,对于本案审判是否会有影响也很难说。
  结合以上两点,让这起真相未明的案件的结果悬念迭起。刀锋战士究竟是否会被定罪,能否在2016年重新站在残奥会的跑道上,仍未可知。
  另外,据最新消息,刀锋战士的哥哥,卡尔·皮斯托瑞斯最近也惹了麻烦,被指控在2010年的一起摩托车交通事故中导致一名女性死亡,将于3月份受审。这下,皮斯托瑞斯家可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冲动是魔鬼
  那么,假定本案的现场勘测工作是规范、严谨的进行的,CSI又能告诉我们什么呢?
  还是相当多的。
  首先,通过弹道的模拟重建,以及对卧室里脚印的分析,还是有可能推断出刀锋战士开枪时是否佩戴了假肢的,这对本案定性而言相当重要。
  其次,根据“两物接触,必有交换”的罗卡定律,倘若刀锋战士开枪时真的佩戴了假肢,则子弹的发射药残渣在从枪口喷出后,很可能会飘落在假肢表面上,并有痕量的残留,倘若能够检出,则足以证明检方的推测。相反,如果刀锋战士是在射击之后才来佩戴假肢的,则手指上残留的火药残渣会带着指印留在假肢的合理位置上(比如侧面、后侧等),可以证明他自己的陈述属实。
  从法医学方面,如果是先开了两枪并击中被害人,隔了十几分钟再射出后两枪,则通过尸体解剖,可以发现这4个弹孔会分成两类:在被两枪射中后,应该会有大量出血,则其后两枪创孔的出血就会较少,用法医学术语来说就是“生活反应不明显”。而如果4枪几乎都是同时射出的,则应该4个弹孔形态类似。
  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法证人员的专业素养基础上,而南非警方近年来资金不足,法证人员待遇偏低,所以才会出现上述种种令人遗憾的问题。
  本案,无论真相到底如何,都是令人心碎的悲剧。一条年轻生命的逝去,一个体育明星的陨落,都应验了那句台词:
  “冲动是魔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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