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在风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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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从文物出了神武门,到了京郊,一只脚踏入战火纷飞开始,王顺便背了三四百遍《天问》,听得未满七岁的秦昊都能跟着和上。由于粮食和水一直都是短缺的,所以他的嗓子已经充血,每吐一个字都带着咸腥的铁锈味。
  “王顺你能不能歇歇?你这是打算一路背到上海去还是怎么着?”张九海忍不住把箱子往地上一撂,箱里的官窑粉彩晃了晃,又稳稳地立住了。
  “我就是要背到上海去,你管得着?”不想王顺箱子撂得比张九海还凶,“我家在日寇脚底下踩着,爹娘是死是活还不清楚。八尺男儿有仗不能打,有家回不去,我要问问天这日子该怎么个过法!”
  张九海语塞,心里想了一千万句话却无法反驳,只能拍净身上的土灰继续卸货。走在前头的秦师傅一直没作声,由着秦昊拉他的衣角。
  “明明暗暗,惟時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裂帛似的声音撞击着山崖峭壁,或是在浩渺平原上飘荡,最后被风卷走。王顺心里也明白,自己的问题多半和屈原一样,无解。
  其实张九海动这念头比王顺还要早。护送文物的第三个月,他就提出去打仗。秦师傅的手扬起,颤抖了很久最后还是砸在红木桌子上:“国家总有复兴之日,文物被毁永远不可复得!祖宗的积淀都没了,国家存亡还有什么区别?”“那就任凭着其血之流杵?”“你还要让我说多少遍?张九海,你就转过身去,装作聋了哑了,老老实实把文物送到上海,之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死在沈阳都没人管!”
  秦师傅发这么大的火是鲜有的,即便心中千百般不愿不满,张九海只能闭口不提打仗,专心打包青玉鸳鸯盒。
  没几天王顺的嗓子就彻底哑了,只能嘶嘶向外漏风,嘴里却始终嘟嘟囔囔着。张九海不用细听也知道,他是铁了心要背到上海去。
  二
  “秦昊,吃过糖葫芦没?”不知道张九海从徐州的哪条深巷里顺来串糖葫芦,转手给了秦昊当作生日礼物。小孩子本就嗜甜,没几下就吞进肚,舔着棍子说好吃。
  “那是你没吃过我们哈尔滨的糖葫芦。”尽管扁桃体被撕扯得生疼,王顺还是忍不住插嘴,“山楂红,个儿又大,糖稀透……”
  秦昊硬生生地截断了王顺的话:“顺子哥,哈尔滨在哪儿啊?”
  王顺愣着不说话了。
  张九海知道,这问题就算让王顺拿去问天,也得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他也想砸开国民政府的大门,问问要死多少人丢多少地,他们才肯睁眼看看东三省的百姓!但作为士农工商中的工,他能做的只是拍拍王顺的肩膀,做一个明眼瞎子,回望天边浓云若墨。
  “我也要去哈尔滨。”
  “那不行,你得留在南边陪爹看着文物。”一直沉默着的秦师傅开口了,“战争开打,青铜剑谁都能扛,青铜鼎却少有人能守。扛剑青史留名,守鼎也会有后人对着磕仨响头。”
  秦昊自然听不懂后面的话,张九海和王顺明白秦师傅意有所指。但秦师傅的话,他们没法接,也接不起。已是立春,气温却始终不见回升,薄雪簌簌,落满了庙边枯木。
  三
  最后王顺还是离开了。把文物暂时安置在上海后,他朝着运来的青铜鼎拜了三拜,只身乘火车北上,张九海至此再没收到过他的音讯。
  一晃三年,四时枯荣轮回已经让张九海看得清楚。人力有时尽,巍巍故宫百千文物何时北还?仗何时开打又何时结束?此生还能否听到王顺嘶哑的声音?秦昊还能否吃到哈尔滨的糖葫芦?而这些本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他也只能辜负了青铜剑,守着青铜鼎,留在最需要自己的地方,装作聋了哑了,守着岁月沉淀心声,在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同时,寄希望于王顺这样的人。他想秦师傅亦是如此,否则他也不会在痛骂王顺的同时,又含着泪甩给他往返的火车票。
  “秦昊,给爹背会儿诗文吧。”阳光透过窗子,斜斜地洒在秦师傅身上。
  “薄暮雷电,归何忧?厥严不奉,帝何求?伏匿穴处,爰何云?荆勋作师,夫何长?悟过改更,我又何言?吴光争国,久余是胜。何环穿自闾社丘陵,爰出子文?吾告堵敖以不长。何试上自予,忠名弥彰?”
  稚嫩的质疑问难声在瓦屋里回荡,与三年前的嘶哑声和两千多年前的高亢声相融合,从门口飘出至浩渺的平原,最后被穿堂而过的东风卷走。
  点评
  本文有三个部分,每个部分各有所侧重。第一部分交代了事情发展的起因、人物与矛盾冲突:想去前线打战的王顺与张九海,与心系文物保护的秦师傅。第二部分宕开一笔,突出了主人公对家乡的思念,以及对侵略战争的控诉。最后一部分,王顺带着大家的期望,只身奔赴前线,为国征战沙场,故事完结。本文的亮点之一是,文章情节铺陈到位,故事圆融,立意有深度、有厚度。亮点之二是,文章以屈原的长诗《天问》中的片段贯穿全文,一唱三叹,很好地照应了题目“答案在风中飘荡”,且能起到发人深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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