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黑暗:重病女检察官和失学少女的生命共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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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身患绝症的女检察官,只想死神快点来临;一个不幸的失学少女,被抑郁症扼住了命运的咽喉。一天,检察官决定把治病的钱省下来,帮助失学少女完成未竟的学业,让自己生命的意义在女孩身上得到延续。
  结果女检察官和失学少女在黑暗中互相搀扶,一起走出了生命的冬季……
  
  失去乳房,盼望死神快点降临
  
  2000年12月7日,济南大雪。33岁的孟红伟迎来了她生命中最寒冷的一天。3天前,她感觉自己的左乳如针刺般的疼痛,医生建议做个活检。此时,她默默地躺在手术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知道,一旦病理结果是恶性,等待她的就是左乳切除手术。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孟红伟感觉身边的医生护士开始忙碌起来,她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她想证实,却没有询问的勇气……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丈夫李明的声声呼唤中醒来,下意识地一摸前胸,心头一颤,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她的左乳没了!
  然而,癌症的病灶还在,几天后,孟红伟开始接受化疗,就仿佛置身人间地狱——满头的秀发没有了,五脏六腑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化疗结束后,面对不再美丽的身体,她变得焦躁,不愿迈出家门,塌陷的左胸让她感到自己的世界塌了一半。
  孟红伟在绝望中打发着日子,直到她遇到了一个叫赵静静的不幸女孩。
  2002年9月,济南市长清区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向全区各界人士发出了一封救助失学孩子的信。当天晚上,李明拿回一份需要救助的孩子名单对孟红伟说:“老婆,我以为我们是最不幸的,可事实上,这世上还有更不幸的人。”
  孟红伟接过名单,名单后面附有介绍孩子家庭情况的文章,也许是因为经历过不幸,孟红伟更能理解不幸带给孩子的痛苦。读着读着,她的眼里涌出了泪水:这些孩子太可怜了,有的为了攒钱读书竟去做童工,有的父母双亡,有的双亲患上绝症……
  孟红伟想,自己得的是绝症,不知哪一天生命就会终结。与其将钱浪费在无法预测的治疗上,不如用来资助这些可怜的孩子!
  名单中有,一个叫赵静静的乡下女孩,父亲患了肝癌,读初三的她辍学后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孟红伟指着赵静静的名字对丈夫说:“我们帮助她!”
  
  孩子,让我搀着你趟过黑暗的河
  
  2002年11月的一天,在单位举行的捐助仪式上,孟红伟见到了赵静静。16岁本是少女含苞待放的年龄,而眼前的赵静静黑黑瘦瘦,看起来只有孟红伟10岁的儿子那么高,脸上长满了疙瘩,穿着肥大的校服,眼神充满忧郁,没有一点花季女孩应有的青春和快乐,似乎总想从人群中逃离。
  孟红伟忍不住说:“静静,你怎么这么瘦啊?”赵静静低着头,躲避着大人的目光,孟红伟不由感到一阵心酸,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那一刻,她有一种冲动,一定要拂去孩子脸上的阴云。
  第一次接触,赵静静那腼腆的笑容、瘦弱的身躯、若即若离的神态,让孟红伟心中涌起一种母性的柔情。一年多来,她第一次忘记了自己的苦痛,迫不及待地想温暖这个同样经历着苦难的孩子。
  在孟红伟的资助下,赵静静重返校园,渐渐变得开朗起来,除了专心听讲、认真完成作业之外,她偶尔也会和同学说两句话。但和同龄人相比,她还是显得十分孤独和忧郁。一天,孟红伟买了营养品和学习用品去看她。赵静静正在上体育课,有几个同学远远地看到孟红伟来了,便不停地扯赵静静的衣袖提醒她。赵静静却把头埋得更低了,用眼睛的余光瞟孟红伟,磨蹭半天,才走过去。孟红伟拉起她的手,顺着学校的林荫小道缓缓地走着:“快要考试了,是不是很累?”赵静静依然低着头,小声地说了一句:“不累!”
  “我听老师说你抓得太紧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要注意身体。”赵静静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感动:“我怕考不好,让阿姨失望……”她咽回了下面的话。孟红伟明白,孩子是怕学习不好没人再资助她,不禁眼里一热,难怪这孩子总是快乐不起来。“傻孩子,你只要努力了,不管结果如何,阿姨对你都满意。”
  说完,孟红伟感觉赵静静的手在她掌心里微微颤动了一下,她知道自己正在慢慢地走近女孩的内心。
  从此,孟红伟的心里多了一份牵挂,只要有时间,她就会到学校里走走,及时了解赵静静的学习生活状况,再忙,她也会打个电话。做着这一些的时候,她感觉活着又有了意义。
  转眼,寒假到了。那天,赵静静正在寝室里收拾行李,孟红伟提着一大袋年货赶来了,因为身体虚弱,她不住地喘气,说不出话来。
  赵静静急忙扶她坐下。歇了半晌,孟红伟说:“放假了,你爸爸身体不好,回家后,多做点事,好好给爸爸调养调养身体。有什么事要及时打电话给阿姨,别忘了,阿姨惦记着你。”
  孟红伟一边说一边将赵静静那双纤细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赵静静依然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突然,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孟红伟的手上。
  “怎么啦?”孟红伟紧张地站起来,在她的眼里,赵静静是个喜怒哀乐从不外露的女孩。
  “孟阿姨,以前我一直不愿你到学校来,是因为我怕同学笑话我。因为穷,我不得不接受救助,这让我抬不起头,总是觉得低人一等。”赵静静哽咽着,“现在我知道,你是真的关心我,真的对我好!”
  孟红伟不由得百感交集,就像癌症夺走了她的美丽和自信一样,贫困和苦难也夺走了一个孩子的自信。她默默地搂着赵静静,这一次,孩子没有拒绝她。
  分手时,赵静静一直挽着孟红伟的手送了很远很远。“贫困不能代表什么,苦难只会让人坚强起来。孩子,没有人能让你低人一等,除非你自己。记住,你永远都是最棒的!”对赵静静说这番话,孟红伟其实也是在对自己说。
  日子如水流淌,赵静静和孟红伟越来越亲近,那个曾经忧郁自卑的少女在爱的阳光下慢慢变得快乐起来,不再紧紧包裹、隐藏自己的内心,她在给孟红伟的信中写道:
  孟阿姨,是您的关心与支持伴我度过了风风雨雨,是您的鼓励与信任,让我走出了心灵的困境。最近的一次单元测试,我考了全班第一,同学们还选我做班上的团支部书记。虽然有点忙也有点累,但我能从中感受到快乐。孟阿姨,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语言能够表达我的感激,我惟有用自己的成绩来报答您,我始终记得您说的话,我是最棒的……
  读着赵静静的信,孟红伟突然有一种感觉:帮助她就是在帮助自己。静静的每一点进步,都让她感到欣慰;静静的每一份快乐,都传染给了她,让她感到生活的美好和幸福。孟红伟在给静静的信中写道:“阿姨想和你做一个约定,每天,你微笑着去上课,我微笑着去上班,如果有一天你不微笑,阿姨也一定不会开心……”静静回答她:“我一定信守约定,再苦再难我也会笑。”
  赵静静的变化重塑了孟红伟对生活的信心。化疗伤害了她的皮肤和头发,但她觉得这不能摧毁她的美丽。每天上班前,她精心地在镜子前将自己好好整理一番,仔细地处理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她对自己说:“你拥有爱,你拥有信念,你拥有整个世界。”有了这份好心情,孟红伟容光焕发地走在上班的路上,工作中也恢复了原有的自信。
  在查办一起副县长渎职犯罪案件时,孟红伟带领办案组吃住在乡镇,经过20多天昼夜调查取证,他们终于将违法的副县长送上法庭,该案件曾作为全国典型案例上报中央。一位曾接受过调查的乡政府工作人员听说孟红伟患了癌症,连声惊呼:“她不像绝症患者,倒像球场上的运动员。”
  2003年8月,正在上班的孟红伟突然接到赵静静的电话。“阿姨,我考上了市重点中学——长清一中……”从赵静静断断续续的话里,孟红伟得知,赵静静这次中考成绩名列全校第一。孟红伟激动不已,潸然泪下:“阿姨为你高兴!”刹那间,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在静静身上得到了延续。
  
  互相温暖,一同登临生命的高处
  
  升上高中后,赵静静学习更加刻苦。2004年秋的一天,孟红伟去学校看她,远远的,赵静静飞奔而来,一脸的兴奋。原来,在高二理科的月考中,她又考了全班第一。
  阳光穿过树荫一点点洒在赵静静身上,孟红伟发现这个原来黑黑瘦瘦的孩子长高了,阳光般的笑容让人为之高兴。那一刻,孟红伟被深深地感染了,孩子在进步,她也不能落后。一位亲戚劝她:“像你这样子,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日子是啥样子,还拼命干什么?”但孟红伟不以为然:“如果明天死,我也一定要把今天的日子过好。”
  2004年12月11日,孟红伟办完案子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这时,家里的电话突然响起,孟红伟疲倦地拿起电话。
  “阿姨,你身体还好吗?”电话里,赵静静只说了一句话就开始抽泣起来。
  孟红伟觉得有些异样:“静静,发生什么事了?”
  赵静静放声大哭起来:“我……我今天才知道你得了癌症!”
  孟红伟一怔,有点语无伦次:“静静,别担心,我没事,我已经没事了。”赵静静一边哭一边说:“我今天才听老师说,晚上一直打你的电话,越打越心急,你身体不好,做过那么大的手术,还来看我……”
  孟红伟安慰她:“静静,阿姨会注意的。”半晌,静静小声问:“阿姨,我……我能喊你一声妈妈吗?”
  孟红伟拼命地点头:“在我心里,早已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了。”在寒冷的冬夜,两颗心在电话的两端互相温暖着。
  几天后,孟红伟收到赵静静的信:
  妈妈,这几天我心中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叫您一声妈!
  妈妈,您给了我一份人世间最真最重的爱,让我知道,面对苦难,该如何去做。因为有这份爱,相信没有任何困难能把我打倒。
  读着赵静静的信,孟红伟落泪了,她给赵静静回信:
  静静,你知道吗,其实你也给了妈妈很多很多。妈妈因为你又有了重新面对灾难的勇气。在我快要对生活失去信心的时候,你的出现重新唤起了我对生活的热望。如果说我在黑暗中帮扶了你一程,那么你也在黑暗中搀扶了我一把……
  写完信,孟红伟感到自己对生活有了新的认识:爱,让人美丽;付出,让生命有光泽。
  作为检察院渎检科科长,孟红伟主要承办渎职侵权案件,走出癌症阴影的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办案中。在查处某区公安人员涉嫌滥用职权玩忽职守案件时,她到银行翻阅记帐凭证上千册,十个手指磨起了血泡。患病以来,她查办了20余起疑案难案,为国家挽回经济损失1000多万元。她还先后捐款近万元帮助受害人家属,多次被评为“维护妇女儿童权益先进个人”、“敬老模范”。2005年3月,孟红伟获得了“济南市十佳女检察官”、“济南市十大杰出志愿者”光荣称号。
  2005年11月,孟红伟又资助了一名失学儿童。她对丈夫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继续帮助这两个孩子完成未竟的学业,这样,我会在天堂里对你微笑。”
  (编辑:唐禄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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