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鸡起舞做裁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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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一段时间,我在网上淘了不少好东西,比如25刀一把的古董椅子,60刀一台的古董缝纫机,5刀一盏的陶瓷座的大台灯。淘便宜货淘上瘾了,忍不住过一段时间就上那个二手货交易网站去看。
  某日先看完家具,没看到什么非常吸引人的东西,忍不住翻到招聘栏,想着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时装设计类的工作。去年夏天我几乎找到一个非常理想的职位,因为在卡尔加里郊区,不通公车,我又不开车,最后没成。
  那天也是狗屎运,居然让我看到一个帖子,说温哥华一家网上西服定制公司在卡尔加里进行推广活动,一周时间,需要若干Tailor(裁缝)替顾客量体试衣。
  虽然我从事时装行业很多很多年,可以追溯到史前时代,从丝绸出口一直到在多伦多学习专业知识,并做过某婚纱公司的Technical Designer(技术设计),但是从设计到剪裁和缝制,除了拿着剪刀和针线瞎改自己和朋友的衣服,还没收费为别人服务过,这个责任重大,不敢妄自菲薄。
  卡尔加里是个工程城市,整个城市的就业结构跟油和气,以及它们带来的繁荣金融及建筑行业有关。这里没有服装公司的总部,只有几家很小的服装公司,走的是个性路线,就业容量除了零售店里的店员,其他的源头行业,比如设计采购之类的职位非常少,以致我在这里几乎找不到任何机会,已经脱离时装业很多年。
  因为这个职位离我的经历太遥远,我关了帖子。一分钟后,我又打开,想想不甘心,这样的机会还是太少,于是做了书签存在电脑里。
  第二天我再打开帖子仔细阅读,发现对方只要求“量体试衣”,并没有要求“量体裁衣”,好像我也不是不能胜任。虽然我没对着真人量过,但是对着木头模特儿量过,应该不算困难吧。最主要他们两班倒,早8点到下午2点一班,下午2点到晚8点一班。工作地点在市中心,从我家乘坐高峰车到市中心只要半小时到四十分钟的样子,路上的消耗已经降到最低。于是我把自己的简历发出去。
  第二天就接到中介公司的电话,让我穿着合适的衣服去面试。我穿着西装以及西服裙,打扮得像一个白领一样,挎着一只大的购物袋,装着高跟鞋去面试。
  知道为什么要拎着鞋去吗?因为对方要求着装正式,而卡尔加里的冬天滴水成冰,我穿着裙子等公车,要想不冻死,只能穿着保暖靴去面试地点,在那里换上高跟鞋进办公室面试。面试下来,中介公司的人对我表现的专业素质非常满意,说拿到这个工作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
  就这样,我这个伪裁缝装模作样走马上任,地点在卡尔加里塔。周一下午四点到七点是培训时间。中介公司的职员DONNA也早早过去给我们壮胆。为我们这些“裁缝”进行培训的是公司的创建人之一Heikal Gani。
  说起来他的经历也很传奇。他们公司的网站介绍他来自新加坡,在BC省的首府维多利亚念大学的时候,他因为身材矮小,为了买一套正规的西装作为特殊场合穿戴,跑细了腿费劲周折。当他把他的这段经历讲给他的同学Kyle Vucko 听,他们就有了一个崭新的关于网上定制西装的生意概念。于是他们休学创业,不知道怎么捣鼓到了风险投资基金,于是公司在不断地发展壮大。
  据他们带来的一个“裁缝”讲,他们在温哥华的办公室十分拥挤,大家几乎没有足够的空间办公。他们的工厂设在上海,市场以美国和加拿大为主。同样的推广活动曾经在温哥华举行过,十分成功。
  我们周一培训的那天,商店的设置工作还没结束,很多工人在那里贴商标的贴商标,装试衣室的装试衣室。他们公司的一个接待女孩按照名单给我们发制服,我们拿到临时商店里的试衣室内去试。我的尺码略小,回去换了一个大一号的,然后那个女孩给我的制服贴上我的名字标签,挂在专给我们放东西的更衣室内。
  人到齐了之后,老板Heikal先给我们一人一份讲义,先讲述这个活动的整个流程:顾客来了之后,先由接待小姐问好,互通姓名,然后接待小姐看看哪个裁缝有空,就带给哪个裁缝。裁缝进行量体试衣之后,再交给Stylist(款式顾问),由Stylist给他们介绍面料以及款式,做最后的决定。然后所有的数据都交给数据录入员,输入公司的数据库,上海的工厂根据这些数据剪裁缝制,运到加拿大交给客户。
  做了简单的游戏,大家彼此熟悉之后,老板开始亲身示范怎样给客户进行量体。并且我们都到现场,以公司职员作为客户进行练习。
  跟我一个组的女孩是个矮个子,她表现得很紧张。我也奇怪,居然一点儿紧张的感觉都没有。公司的另外一个创建人Kyle跑过来让我们量,我还跟他开玩笑说:“你的身材很好嘛!你是不是经常去健身?”
  Kyle说:“没有啊,我不大健身。”
  我恭维说:“哦,那你的好身材来自父母的基因,也将传给你的孩子!”
  他乐喷,不知道如何接茬。
  第二天早上我6点起床,天还没亮。我因为服药,医嘱最好一个小时之后再吃早饭,并且不能喝牛奶,所以我烤了6片面包,都涂上花生酱,3片留给女儿,三篇放在饭盒里。6点58,我坐上家门口的公车,这是到市中心的最后一班直达高峰车。公车绕出小区的时候,车里已经挤满了去市中心上班的打工一族。市中心因为停车费用昂贵,即使收入很高的石油公司的职员也挤公车上班。卡尔加里的公车在非高峰期一贯是空空荡荡,跟高峰期比简直是天上人间的区别。
  那天下雪,去市中心花了四十分钟,下车后还走一段路,所以我七点五十到达工作地点,换了制服吃完面包,就开始工作。其实公司提供免费的早餐和午餐,但是早点都是西式的,含黄油或者奶酪等奶制品,我不能吃。
  Heikal亲自把我安排在7号桌。8号桌正对着门口,我在8号桌之后。他对我说:“你看起来非常自信。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点点头说:“没问题。”
  我们是先为顾客量衬衫尺寸:领围,胸围,腰围,臀围以及上臂宽,腕宽,然后根据胸围和臀围试上衣和裤子的尺码。公司有12个基本尺码的标准版型西装,然后我们找一个最接近的尺码进行调整。
  这期间,我接触到各种不同的身材,由高到矮,由胖到瘦,即使是差不多的身高以及胖瘦,合适的尺码也许有些差别,因为有些人前胸厚,有些人后背厚,有的人挺胸,有的人驼背,总之千奇百怪。
  我因为女儿还有两年就上大学,而在她上大学之后,我有海归并且开始自己新的人生的打算。当初申请这个工作,原因之一也是因为该公司在温哥华和上海都有操作办公室,我很想跟他们保持接触,将来有机会在他们公司的上海办事处工作。
  于是在跟老板聊天的时候,我刻意叙述我的时装业从业背景,比如在中国做服装出口,为客户开发新面料曾经跟江苏的很多毛纺厂有过联络。我只要摸一下面料,基本上能把纤维成分说个八九不离十。在多伦多我学过设计,对服装的结构很熟悉。我甚至做过服装店的销售,客户服务技巧也非常好等等。
  等到我的工作进行了三个小时之后,公司的几个另外的高层先后跑过来问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有没有替人量过体。他们的客服经理跑过来激动地对我说:“你干得太好了!你知道你干得有多好吗?你为现存的顾客量的尺寸,跟我们数据库里已有的尺寸几乎一模一样!”
  他让我把我的简历发给他,他可以帮我转给人事。他们估计一个月以后将会有一次回访,希望到时候能再跟我一起合作。
  这一次的工作让我有机会再次接触到服装业。公司的操作模式也让我大开眼界。我们这批“裁缝”,“款式顾问”以及“接待员”都是临时招聘经过短期培训立即上岗的,当换上制服走进商店戴上名牌,立刻感觉像久经沙场、合作已久、很有默契的好同事,以致有的顾客一边被量身一边问:“你们都是来自温哥华吗?”
  虽然这份工作只是份为期一周的临时工作,这些雇员大多数是学生兼职,但是每一个人做得都很敬业。在我量身的时候,那些没有顾客的款式顾问会主动地走上来跟顾客寒暄自我介绍,告诉他们在完成量身之后,她/他会帮助他们选择面料和款式。
  公司从温哥华过来的雇员,从老板到一般职员都很和气,说话都用商量的口吻,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的架子。就算他们在旁边看到你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也都轻声细语地提醒一下,告诉你该怎样提高改进,从来没有呵斥责备。
  比如一个顾客对于穿衣完全没有主见,事事听我的意见。老板过来对我说:“遇到这样的顾客,你就不要老问他的意见,而是用肯定的口吻告诉他,你要这样看上去很好。因为你是专家,他想听从你的意见。”
  下一次我再遇到这样的顾客,我的语气更加坚定。有一次我看到一个款式顾问带着一个中国人已经绕场走了好几圈,还没选定面料,就走过去指着一款灰色的意大利面料说:“这个好,选这个。这个藏青色条子的很好看,但是太时尚太高调,这个灰色的暗条子,既好看又低调。我从事服装二十年了,相信我。”
  那个中国人看看我,终于下定决心:“好,我相信你。”
  蜜瓜,网络笔名汉代蜜瓜,本名秦岭,1969年出生于上海,毕业于杭州大学(现与浙江大学合并)中文系,出国前曾经从事过广告、外贸以及教育等多种职业。
  作者2002年起迁居加拿大多伦多,2005年在海外著名中文网站发表处女作都市情感故事《断指》,引起轰动。其后又陆续发表《所谓伊人》、《咖啡的几种喝法》、《全职太太的幸福生活》、《我曾经是你的女人》等婚姻爱情连载小说以及诗歌、小品文和评论文章,在海外华人读者群中有很高的知名度。2008年十月由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悲情姐弟恋》(网络原载《孽情》),曾在新浪原创盘踞榜首一个月,创造日点击超过一百万的奇迹。
  2008年底迁到加拿大风景秀丽的阿尔伯塔省新兴石油城卡尔加里。作者出国后读过书,从事过商店售货员、婚纱设计、图案设计等职业,对西方社会有深入细致的了解和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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