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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马山不再去河边的树林。
那时候最常见到此人，神秘地每天朝那儿跑。真弄不明白，马山为什么把兴趣转移到逮瘦子上，非得拉这个干瘦的男孩要做个实验。原因说是瘦子，姓牛，肯定是个科学家！他老指着瘦子这么说，牛顿啊你！鸡巴爱做实验不是？那就和我做个吧！所以和小月了事以前，他是一定要和他做这次才算完的。瘦子第一次意识到实验可不是瞎做的，尤其是沾上马山。
周末黄昏，那阳光闪亮得像片碎镜子，哗哗反着光。河里流着青青的水呢，朝远处一直拐到村边。那儿的河水是很美的，能看得见，远处夕阳的酡红。
瘦子上六年级，要补课。他在教室里翻着课本。窗外不远就是那河水，水声叮咚传来。当瘦子突然循着方向看去，事情发生了，是疯狂的马山咧着嘴从那儿走来。疯狂的石头是这样砸在瘦子平静的生活的，并且闹得波光潋滟。他是在找瘦子。瘦子猫下腰时，他已跨进前门儿。瘦子坐得靠后撒腿就跑。冲出后门的那一刻，谁能想到是俩同学，四只手把瘦子拽住了。哪能动？你们松开！他们不听，还笑。操你妈！边骂着，随之瘦子哭了。泪水滴到脚面，吧嗒的响。他们成了瘦子印象里第一对叛徒。
马山从教室前面走来，一身的旱烟味儿。那烟是偷他老子的。瘦子见他偷过一回，要翻墙，穿过一片玉米地，在护秋人的棚子里偷。那一回，瘦子和瘦子爹正从那里经过。他喊瘦子爹二舅！瘦子看到他手说话这空儿已转到了腰后。当时不知是啥，现在知道，是他爹护秋时庄上给发的补助烟，就几包，好烟，相当于现在的云烟档次吧。从那次他认识了瘦子。当然，要是没发现他那秘密的话，瘦子可能还好点儿。必须承认都是兴趣惹的祸。马山表情很酷，嘴里的唾液依旧丰富，时不时往外冒，他说：你俩逮小鸡子呢！这是村里的科学家。他指的是那俩叛徒。
瘦子知道坏了，指不定要干啥呢。他可村里出名的坏。想着呢，叛徒们被他拨拉开，于是马山学着他老子马罗嗦，慢条丝理的，吧嗒着嘴，嗯，瘦子说，牛……对，是顿……牛顿，该做一个实验了？绝对的问句，答语看意思要得到肯定的。一下恍惚，回到了那个激情还不知该怎么燃烧的年代，怎么说呢，他和瘦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姓牛？我们马州有牛？你哪里的干活！瘦子说学生的干活。操！你的大大的……完了就一直怀疑瘦子的身份。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了牛顿，还是个很伟大的科学家，所以找来了。
最初，瘦子感到村里是有个人叫牛顿，墙根下总是坐着村里的说书人，他们那有好多事儿流传。饭后的大人都在那听他的。孩子们也去，有的听不懂，有的大人们不让听。瘦子没上幼儿班之前，无数次听过牛顿和柿子的故事。讲得真是津津滋味，想象力丰富的讲述者，还懂得小技巧，时不时插入"你是不知道"等等的话，吊足了广大听众的胃口。怎么说呢，挤在他们堆里，你就能看见那些说书人的舌头舔着干枯的嘴唇，口沫横飞。他们是瘦子儿时记忆里的大腕。瘦子仰慕他们。
故事在这时，是瘦子还不该知道自己有个牛逼的名字叫牛顿，关心的更多是那个柿子，比如它掉到哪儿，砸头上结果咋样，如果有一点疼说明柿子不大，如出包了，说明至少那么大，对，就咸鸭蛋那么大，是青的概率也比较大。万一故事是整颗脑袋被砸烂了，则说明不是一般的柿子，是柿子精啊。能遇上柿子精的是啥人？搁现在那就是遇见明星的家伙，也是好家伙。回到牛顿，那时候谁都知道牛顿这孙子牛逼。光速是他跑步时候跑出来的？不知道。瘦子年纪稍大，故事才该继续，才该知道自己叫牛顿，并为此得意忘形，时间不长转而则忧了——瘦子他妈到底有没有吃掉那个砸中瘦子的柿子？不记得了。某村看报道，牛顿八岁的时候很忧伤，喜欢坐在石榴河边想:怎么可以只惦记砸瘦子的那个柿子？高大的柿子树上只结了一个柿子？那么其它的还有多少？就这样，瘦子自以为是地陷入了一个甜蜜的忧伤。好景短，瘦子他们班的侯冬是第一个戳穿了这屁事儿的人。他们当时在河边对视，你以为你这傻逼是谁？侯冬问瘦子吃过柿子吗？那还用说？瘦子很生气，扭头不看他，河水流的快，在瘦子的脚边打着旋，倏的奔过去了。
瘦子补充：你傻比，它砸中瘦子，你说呢。
柿子啥色的？瘦子……没答。
侯冬继续问柿子长啥样？
瘦子答不上来。站起来看着他，侯冬至此下了结论，有点残酷，他说瘦子压根儿没见过柿子树，因为马州不生柿子！所以不可从树上掉下来能砸到瘦子头上。他的话有道理。瘦子噙着泪，一时无法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可班上的孩子们都信侯冬的，村人谁不知道侯冬家是外来户？他妈带着他到瘦子们庄的。
侯冬就说，你是假货，真正的牛顿在外地。就这么说吧，侯冬比瘦子大一两岁的样子，个头比瘦子还矮。那时的孩子傻，胆子也小，也就他把话说到了马州以外的地方。
瘦子佩服这个矮子，他知道牛顿是外地的。侯冬从此在瘦子们当中开始了他的头头地位。后来，瘦子第一个开始不服，伙伴中于是产生了一股“造反集团”。瘦子顺利的成了这边的头头，是三年以后了。瘦子有胆子来到他的基地，站在他面前说，我他妈是吃了柿子怎么了？我是牛顿你管得着？不止俩牛顿，外地那人假的！然后呸上一口。瘦子的军师马六看了瘦子一眼，朝侯冬翘起下巴，说就牛顿！科学家！让他闭嘴，他倒回头看瘦子，惊愕的样子。说你呢！接着瘦子指着侯冬，井水不犯河水！瘦子绝尘而去时，侯冬远远的望着西去的人马，呵呵的却笑了。
那以后，在侯冬基地的另一端，瘦子和马六等人在一棵绿叶杨下起了誓，那时候听说外地闹了很大的娱乐革命，马州在这帮孩子的孤岛下没闲着。说话的，他们商议多次，终于在一个无风的下午放学后达成一致：啥是科学家？操的，科学家就得发明点玩意儿，对吧？先生刚讲过他们得研究点啥。反正，不能回家老实写作业。这话是马六说的，当时他爬上了杨树叉，两条细腿就断了似的耷拉在空中。你鸡巴躲喽！瘦子说话跳下树。树下有大小五个孩子，冲他们说：发明点啥？
底下是一片议论。啥？声音很乱，说飞机大炮者有之，说洋火洋蜡者亦有之。
扯淡！瘦子说，下来。
马六搂着齐抱的树干滑下，到那儿。
你是军师！知道呗？瘦子说着，他点头，只是不说话。废物！
瘦子丢下话儿，摆着手朝家走去，没忘补一句：还得靠自己丰衣足食。尽管，那时瘦子们还不懂啥是发明，下一步要干啥。总之，瘦子开始迷恋于种种实践。上学路过石榴河，寻两个乳白的石子，后晒干，将它们相撞，击出的火花让瘦子激动得脸红彤彤的。可是后来，瘦子们改变了试验内容，火花没一次燃起过稻草，马六捉的鱼都干巴了。可气的是传来消息，侯冬集团却用酒瓶底儿将干稻草点燃了。操。他们是咋知道的消息？瘦子很生气，说！马六又一次跳下树，跑向一个孩子，孩子哇的哭了。立刻招了，是侯冬在路上堵住他问的。瘦子回头，看眼马六，他说这样的话，咱要先行一步了！咋行？他的意思是拿着瓶底先他们一步让人知道，接下来的无数个放学后的下午，瘦子他们就在四处作秀，瘦子可以骄傲的宣布，牛顿点燃了一切可燃之物。
那个秘密就是在河边的树林尽头，被烧出来的。
是这样：瘦子拿着瓶底四处寻找能点燃的东西，直至发现那儿的一垛柴草。草垛得高，也大。他蹲在那儿跟自己说，非把你点着了。似乎这可以证明什么似的。后来发现证明了瘦子这个行为的不划算。火烧起来的时候，瘦子站一边，四下观望。河上是否过来了人。人是从草垛上跳下来的，一个，又一个，一男一女两个光着身子的人喊着跑了。那个女的瘦子认识，是小月。村里两条辫子打屁股墩的，就她。跑的快的那个有点熟悉，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事就这样出了，这个男的很快出现。那时瘦子的巡演正到他们街。很成功，开始是孩子们追着他们看，后来大人围过来，说瘦子是牛顿，科学家。瘦子觉得侯冬吃了哑巴亏，没法说，他不义在前嘛。马山就是那时盯上瘦子的。他是观众中最乐意参与的一个，瘦子惊讶他咋喜欢科学？
马山这人国小都没念完，放了牛。人说经常同村里另几个流里流气的人晃荡在小学外，欺负路上的孩子，尤其是小月。一阵，他天天疯了似的往树林里跑，孩子们暗地里都说他往那儿去能干啥好事儿？这是瞎猜，好坏谁敢去看看？也就瘦子！瘦子他们个个嘴上叫他大哥，心里都不舒服。也是瘦子，只要到杨树下，瘦子就会爬上那根被马六压弯的树杈，看着底下的那几个人：你，就你，叫大哥！他们都听话，那样的下午瘦子先是很忧伤，回家时总是很开心。第二天还要表演，马山非要参与瘦子的秀。惊讶归惊讶，可不能给他机会，从那个时候，瘦子就知道科学家不能与小氓流一起做事儿。他所能做的是尽可能的躲，上学放学的路上，瘦子沿河走，为躲他。科学家不是怕，是不耻和马山到一块儿，瘦子回头，跟马六说。每次马六都会使大劲点头。万一躲不开了，瘦子都让他蹲在最近的地方看，有时他会帮着拿表演道具：瓶底。一晃巡演已经一个多月了，瘦子逐渐熟练，后来闭着眼睛，东西都能燃起来。熟练很容易丧失兴趣。他们无聊的蹲在杨树下，看着落在地面的树杈不说话了。自从表演开始，侯冬他们那头就没信了，听说侯冬被打掉了牙齿。他的集团迅速瓦解，现在那里就剩他自己趴在石板上写作业。这是咋了？你说说，他怎么还跟着我？难道伟大的科学家真要与他马山做实验了！
走廊两边围着不少同学，瘦子猜他们是想看牛顿，遇上小氓流会咋回事。瘦子始料不及的是，马山竟对实验提出了新的设想。故事也需要创意，无止境的创意让实验有视觉冲力！马山笑说，现在。我和你——牛顿！瘦子说日头下山了，再说了也没带道具。不用那个，马山说话时候，指着学校的水塔示意瘦子上去，边说今儿要做的实验比那有意思！马山要干什么？看意思要是不按他的意思上去，会被打一顿的。更主要的是瘦子不想他对村里的科学家失去起码的尊敬。瘦子爬上去了，梯子一格，一格，还有破损的一格，慢慢跨上去。站在这里可以说惟瘦子独尊，但有风，瘦子一直担心掉下去。底下的人比在树上看的还小。但是还是看得见马山，人堆的外面是小月。她抬着头，阳光掠过去，又闭上眼，一会儿又睁开，望着瘦子，她睫毛真长。牛顿。你跳，跳！马山在底下喊。问，跳？你跳！说着他要上来。瘦子从水塔上跳下来的时候，想到与飞翔无关的东西：脱骨扒鸡。小操场上涌过来一阵骚动。怎么说呢？他竟然又产生了小河边的那种忧伤，也可能是脱骨扒鸡吃不着的忧伤。没有了在树上听别人叫大哥时候的凛然。瘦子在惊恐声中落到地面……以后才清楚，那天马山就是要秀一回。实验里要有人客串从树上掉下来的柿子，他还说现在他是主角，一个嘴馋的科学家，而牛顿是个柿子。瘦子在一片欢呼声中慢慢站了起来。马山奇怪的走到瘦子面前，没事？没事再来一次吧。本来他们想让瘦子再来一次。是小月捂着小肚子突然昏倒，使他们没工夫管瘦子了。
下
牛顿，牛顿。他们喜欢远远的大声喊。有新玩意儿吗？马山找瘦子麻烦后，牛顿这名字通过瘦子同学的嘴巴，传到了邻村，又从邻村人的嘴巴里传到邻村的邻村。瘦子开始窜红。好像牛顿这名字是一颗糖果，人人都爱含在嘴里，天天含着。而瘦子最同意吃这颗糖果的人，竟然是侯冬。瘦子要把这颗糖果当作前三甲的奖章，授予侯冬是有原因的。他不记前嫌，救了伟大的科学家，也就是瘦子！都这么说。那天又是个黄昏，侯冬站在瘦子和马山之间。是瘦子又一次被逼到了那个水塔上。高高的水塔上风声嘻哈。他们在瘦子两旁对视。瘦子却双腿抖了起来。看着侯冬，就那么看着，后者左手插在裤兜里，向马山伸出了右手。右手在马山面前停了几秒钟。马山也看着他。侯冬一只手就让马山藏了那热气腾腾的笑容，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他右手那样悬那儿，宛如一桠柿树枝，瘦子就挂在上面，是那个摇摇欲坠的柿子。都在等侯冬讲话。侯冬说了，柿子已经落一次了，咋能回到枝上再落二次？你这不扯鸡巴蛋呢嘛！嗯，你种了一次的地，结了果，你能不要了，刨了重种？马山瞟了眼侯冬的嘴唇。你……你说……马山点了头。当他们爬下水塔时，他们那些人已消失了。印象很深，整个过程都很酷！这个酷人有必要提另推介一下。且说这侯冬迁来马州之前，读了两年书。村里开药店的老板马头，是他继父，全镇排名前十的经济家。怎么说呢？迁过来就不给他交学费了。别人对马头说，你真是的，那犊子是不愿意改姓马咋？怎么说还是你不对。你喂了他，将来能不给你效劳吗？人是有良心的。马头没有听人说，还是让侯冬不上了，就在药店里晒药材，帮他使大关刀切药。那时候，瘦子爹还在大队，也上门劝过。无论咋劝，马头都厚着脸皮说，牛主任，老牛啊，养他母子容易哩？再说这娃现在长身体吃得多，不帮忙就连米也难维持啊，他倒好，天天在打架，我呢，他上那几天，我干啥了？天天给家长们赔不是，我他妈这么大的买卖做不做！这是著名生意人该做的吗？话是这么说，瘦子爹没劝回来。那时瘦子还不懂事，也就是说在牛顿趴在树上流口水的时候，侯冬其实就在那几条街已小有名气。只是除了那棵杨树以外，瘦子哪里都不曾去过。到瘦子知道杨树不远处，就是另一条街时，已经流行骂侯冬“野种”了。一个人骂，他冲上去，两个人骂，他冲上去，三个人骂，他亦敢冲将上去。他慢慢成长，出现在那儿，那儿就是他一个人的江湖。孩子们怕他，也不敢不肯跟他玩。经过层层海选大家一致认为他虽然成为了集团的头头，但也存心在那里躲着，以伺时机反扑。局面一直维持到他救瘦子，时机也到了。牛顿是全村的公共财产，侯冬见义勇为、舍己救人的精神，阳光般照在了整个村庄上。村里的说书人于是开始津津有味讲：小孩侯冬和牛顿的联盟。
从此，他们的队伍又一次复合，整日在村庄东头新开辟的基地活动。有次在基地遇见马六，他跟在屁股后面问瘦子，牛顿啊，是你给侯冬发明了个小水缸大的拳头？你扯啥呢？瘦子说。还有马水吊着脖子跟在马六的屁股后面，谁会知道？马水啊是马山的弟，你哥干啥的？马六拽着他的耳朵问，他说是小氓流，抵制小氓流！再说一遍！接着就是一遍！抵制小氓流！瘦子说那你……马水立刻说他看不起小氓流。好好。马六他跟着你。说话要走，马水突然抢到前面，说有事儿。瘦子站定，你说！你能给我发明那么大个拳头吗？我妈不在哥老打我的。哈哈。等以后吧！瘦子的话，马水听了很高兴。说话瘦子走开，他们接下来就会看见每天的那一幕：侯冬手搭在牛顿肩上，瘦子呢？双手插在兜里看着天空发呆，假装很帅。大家都说牛顿兜里什么稀罕的东西都有。的确，不知是为了回报侯冬，还是报复马山，瘦子开始沉迷于各式各样的小发明，他的发明简单实用，以地瓜、山楂、竹枝、稀泥等为原料，发明的小飞机、大汽车、外地才有的炮等玩意儿，现在都成了基地孩子们最好的玩具，风靡一时。
秋收结束，有一些天他们很少见到马山再来堵瘦子，或带那帮人乱转。听他弟马水说哥被家里轰跑了！因为小月爹娘打上门来了。骂我哥是畜生，说闺女被弄得撒不出尿了！孩子也掉了！将来咋嫁人？瘦子啊了一声，心头压了块石头似的闷。感觉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噗”的就碎了，像肥皂泡。呵呵，侯冬笑得很冷，说妈的滚吧！我能阻止了第二次，却不能阻止第三次、第四次……又问瘦子知道为啥那次水塔上能把瘦子救下来？瘦子夸他身手好！我？你忘了我的牙！说话，侯冬张开嘴巴，看得见里面两颗牙齐齐的半截儿。他说这是马山一拳的结果。马山要试试你！不知道为啥？后来和瘦子说了树林里威胁强暴小月的事儿。还说要逃走。瘦子不晓得放火烧他们的事儿，马山和侯冬说了没有。看来他肯定是知道了，看我有没有那个勇气保住这个秘密？谁都有秘密，我好像没为他保护好吧？去他的吧！畜生。瘦子想。侯冬说那次救他，拿住的就是这事儿。怀孕了，他还要干那事儿，是刚巧被侯冬撞着制止了。你个流氓不是要走吗？小月现在怀孕了你他妈知道不……瘦子低声说哦。
现在，真的走了，一个人，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左边是一片树林，右边也是一片树林，林子里的树不一样。
小月听说被家里偷偷送了别镇的医院。瘦子常想他们要是在第一次之后，去石榴河的那边就好了。那里通向外地。不是说外地也有一个牛顿吗？不知道他的故事是否也会在流传。
人都走了。我操！一拍没拍住，倏的飞了。此时，瘦子的身后还是一棵高高的杨树，上面生了硕大的树牛儿。也怪了，它们始终沿着瘦子的背影飞过去，又飞来，妈的落了却找不见。
唐棣，原名唐子成，河北唐山人。签约作家，影评专栏作者。在《诗刊》《青年文学》《长城》《诗歌月刊》《芳草》《黄河文学》等纯文学刊物发表小说、诗歌若干。作品多次被《诗选刊》转载，入选多种年选。
疯狂的马山不再去河边的树林。
那时候最常见到此人，神秘地每天朝那儿跑。真弄不明白，马山为什么把兴趣转移到逮瘦子上，非得拉这个干瘦的男孩要做个实验。原因说是瘦子，姓牛，肯定是个科学家！他老指着瘦子这么说，牛顿啊你！鸡巴爱做实验不是？那就和我做个吧！所以和小月了事以前，他是一定要和他做这次才算完的。瘦子第一次意识到实验可不是瞎做的，尤其是沾上马山。
周末黄昏，那阳光闪亮得像片碎镜子，哗哗反着光。河里流着青青的水呢，朝远处一直拐到村边。那儿的河水是很美的，能看得见，远处夕阳的酡红。
瘦子上六年级，要补课。他在教室里翻着课本。窗外不远就是那河水，水声叮咚传来。当瘦子突然循着方向看去，事情发生了，是疯狂的马山咧着嘴从那儿走来。疯狂的石头是这样砸在瘦子平静的生活的，并且闹得波光潋滟。他是在找瘦子。瘦子猫下腰时，他已跨进前门儿。瘦子坐得靠后撒腿就跑。冲出后门的那一刻，谁能想到是俩同学，四只手把瘦子拽住了。哪能动？你们松开！他们不听，还笑。操你妈！边骂着，随之瘦子哭了。泪水滴到脚面，吧嗒的响。他们成了瘦子印象里第一对叛徒。
马山从教室前面走来，一身的旱烟味儿。那烟是偷他老子的。瘦子见他偷过一回，要翻墙，穿过一片玉米地，在护秋人的棚子里偷。那一回，瘦子和瘦子爹正从那里经过。他喊瘦子爹二舅！瘦子看到他手说话这空儿已转到了腰后。当时不知是啥，现在知道，是他爹护秋时庄上给发的补助烟，就几包，好烟，相当于现在的云烟档次吧。从那次他认识了瘦子。当然，要是没发现他那秘密的话，瘦子可能还好点儿。必须承认都是兴趣惹的祸。马山表情很酷，嘴里的唾液依旧丰富，时不时往外冒，他说：你俩逮小鸡子呢！这是村里的科学家。他指的是那俩叛徒。
瘦子知道坏了，指不定要干啥呢。他可村里出名的坏。想着呢，叛徒们被他拨拉开，于是马山学着他老子马罗嗦，慢条丝理的，吧嗒着嘴，嗯，瘦子说，牛……对，是顿……牛顿，该做一个实验了？绝对的问句，答语看意思要得到肯定的。一下恍惚，回到了那个激情还不知该怎么燃烧的年代，怎么说呢，他和瘦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姓牛？我们马州有牛？你哪里的干活！瘦子说学生的干活。操！你的大大的……完了就一直怀疑瘦子的身份。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了牛顿，还是个很伟大的科学家，所以找来了。
最初，瘦子感到村里是有个人叫牛顿，墙根下总是坐着村里的说书人，他们那有好多事儿流传。饭后的大人都在那听他的。孩子们也去，有的听不懂，有的大人们不让听。瘦子没上幼儿班之前，无数次听过牛顿和柿子的故事。讲得真是津津滋味，想象力丰富的讲述者，还懂得小技巧，时不时插入"你是不知道"等等的话，吊足了广大听众的胃口。怎么说呢，挤在他们堆里，你就能看见那些说书人的舌头舔着干枯的嘴唇，口沫横飞。他们是瘦子儿时记忆里的大腕。瘦子仰慕他们。
故事在这时，是瘦子还不该知道自己有个牛逼的名字叫牛顿，关心的更多是那个柿子，比如它掉到哪儿，砸头上结果咋样，如果有一点疼说明柿子不大，如出包了，说明至少那么大，对，就咸鸭蛋那么大，是青的概率也比较大。万一故事是整颗脑袋被砸烂了，则说明不是一般的柿子，是柿子精啊。能遇上柿子精的是啥人？搁现在那就是遇见明星的家伙，也是好家伙。回到牛顿，那时候谁都知道牛顿这孙子牛逼。光速是他跑步时候跑出来的？不知道。瘦子年纪稍大，故事才该继续，才该知道自己叫牛顿，并为此得意忘形，时间不长转而则忧了——瘦子他妈到底有没有吃掉那个砸中瘦子的柿子？不记得了。某村看报道，牛顿八岁的时候很忧伤，喜欢坐在石榴河边想:怎么可以只惦记砸瘦子的那个柿子？高大的柿子树上只结了一个柿子？那么其它的还有多少？就这样，瘦子自以为是地陷入了一个甜蜜的忧伤。好景短，瘦子他们班的侯冬是第一个戳穿了这屁事儿的人。他们当时在河边对视，你以为你这傻逼是谁？侯冬问瘦子吃过柿子吗？那还用说？瘦子很生气，扭头不看他，河水流的快，在瘦子的脚边打着旋，倏的奔过去了。
瘦子补充：你傻比，它砸中瘦子，你说呢。
柿子啥色的？瘦子……没答。
侯冬继续问柿子长啥样？
瘦子答不上来。站起来看着他，侯冬至此下了结论，有点残酷，他说瘦子压根儿没见过柿子树，因为马州不生柿子！所以不可从树上掉下来能砸到瘦子头上。他的话有道理。瘦子噙着泪，一时无法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可班上的孩子们都信侯冬的，村人谁不知道侯冬家是外来户？他妈带着他到瘦子们庄的。
侯冬就说，你是假货，真正的牛顿在外地。就这么说吧，侯冬比瘦子大一两岁的样子，个头比瘦子还矮。那时的孩子傻，胆子也小，也就他把话说到了马州以外的地方。
瘦子佩服这个矮子，他知道牛顿是外地的。侯冬从此在瘦子们当中开始了他的头头地位。后来，瘦子第一个开始不服，伙伴中于是产生了一股“造反集团”。瘦子顺利的成了这边的头头，是三年以后了。瘦子有胆子来到他的基地，站在他面前说，我他妈是吃了柿子怎么了？我是牛顿你管得着？不止俩牛顿，外地那人假的！然后呸上一口。瘦子的军师马六看了瘦子一眼，朝侯冬翘起下巴，说就牛顿！科学家！让他闭嘴，他倒回头看瘦子，惊愕的样子。说你呢！接着瘦子指着侯冬，井水不犯河水！瘦子绝尘而去时，侯冬远远的望着西去的人马，呵呵的却笑了。
那以后，在侯冬基地的另一端，瘦子和马六等人在一棵绿叶杨下起了誓，那时候听说外地闹了很大的娱乐革命，马州在这帮孩子的孤岛下没闲着。说话的，他们商议多次，终于在一个无风的下午放学后达成一致：啥是科学家？操的，科学家就得发明点玩意儿，对吧？先生刚讲过他们得研究点啥。反正，不能回家老实写作业。这话是马六说的，当时他爬上了杨树叉，两条细腿就断了似的耷拉在空中。你鸡巴躲喽！瘦子说话跳下树。树下有大小五个孩子，冲他们说：发明点啥？
底下是一片议论。啥？声音很乱，说飞机大炮者有之，说洋火洋蜡者亦有之。
扯淡！瘦子说，下来。
马六搂着齐抱的树干滑下，到那儿。
你是军师！知道呗？瘦子说着，他点头，只是不说话。废物！
瘦子丢下话儿，摆着手朝家走去，没忘补一句：还得靠自己丰衣足食。尽管，那时瘦子们还不懂啥是发明，下一步要干啥。总之，瘦子开始迷恋于种种实践。上学路过石榴河，寻两个乳白的石子，后晒干，将它们相撞，击出的火花让瘦子激动得脸红彤彤的。可是后来，瘦子们改变了试验内容，火花没一次燃起过稻草，马六捉的鱼都干巴了。可气的是传来消息，侯冬集团却用酒瓶底儿将干稻草点燃了。操。他们是咋知道的消息？瘦子很生气，说！马六又一次跳下树，跑向一个孩子，孩子哇的哭了。立刻招了，是侯冬在路上堵住他问的。瘦子回头，看眼马六，他说这样的话，咱要先行一步了！咋行？他的意思是拿着瓶底先他们一步让人知道，接下来的无数个放学后的下午，瘦子他们就在四处作秀，瘦子可以骄傲的宣布，牛顿点燃了一切可燃之物。
那个秘密就是在河边的树林尽头，被烧出来的。
是这样：瘦子拿着瓶底四处寻找能点燃的东西，直至发现那儿的一垛柴草。草垛得高，也大。他蹲在那儿跟自己说，非把你点着了。似乎这可以证明什么似的。后来发现证明了瘦子这个行为的不划算。火烧起来的时候，瘦子站一边，四下观望。河上是否过来了人。人是从草垛上跳下来的，一个，又一个，一男一女两个光着身子的人喊着跑了。那个女的瘦子认识，是小月。村里两条辫子打屁股墩的，就她。跑的快的那个有点熟悉，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事就这样出了，这个男的很快出现。那时瘦子的巡演正到他们街。很成功，开始是孩子们追着他们看，后来大人围过来，说瘦子是牛顿，科学家。瘦子觉得侯冬吃了哑巴亏，没法说，他不义在前嘛。马山就是那时盯上瘦子的。他是观众中最乐意参与的一个，瘦子惊讶他咋喜欢科学？
马山这人国小都没念完，放了牛。人说经常同村里另几个流里流气的人晃荡在小学外，欺负路上的孩子，尤其是小月。一阵，他天天疯了似的往树林里跑，孩子们暗地里都说他往那儿去能干啥好事儿？这是瞎猜，好坏谁敢去看看？也就瘦子！瘦子他们个个嘴上叫他大哥，心里都不舒服。也是瘦子，只要到杨树下，瘦子就会爬上那根被马六压弯的树杈，看着底下的那几个人：你，就你，叫大哥！他们都听话，那样的下午瘦子先是很忧伤，回家时总是很开心。第二天还要表演，马山非要参与瘦子的秀。惊讶归惊讶，可不能给他机会，从那个时候，瘦子就知道科学家不能与小氓流一起做事儿。他所能做的是尽可能的躲，上学放学的路上，瘦子沿河走，为躲他。科学家不是怕，是不耻和马山到一块儿，瘦子回头，跟马六说。每次马六都会使大劲点头。万一躲不开了，瘦子都让他蹲在最近的地方看，有时他会帮着拿表演道具：瓶底。一晃巡演已经一个多月了，瘦子逐渐熟练，后来闭着眼睛，东西都能燃起来。熟练很容易丧失兴趣。他们无聊的蹲在杨树下，看着落在地面的树杈不说话了。自从表演开始，侯冬他们那头就没信了，听说侯冬被打掉了牙齿。他的集团迅速瓦解，现在那里就剩他自己趴在石板上写作业。这是咋了？你说说，他怎么还跟着我？难道伟大的科学家真要与他马山做实验了！
走廊两边围着不少同学，瘦子猜他们是想看牛顿，遇上小氓流会咋回事。瘦子始料不及的是，马山竟对实验提出了新的设想。故事也需要创意，无止境的创意让实验有视觉冲力！马山笑说，现在。我和你——牛顿！瘦子说日头下山了，再说了也没带道具。不用那个，马山说话时候，指着学校的水塔示意瘦子上去，边说今儿要做的实验比那有意思！马山要干什么？看意思要是不按他的意思上去，会被打一顿的。更主要的是瘦子不想他对村里的科学家失去起码的尊敬。瘦子爬上去了，梯子一格，一格，还有破损的一格，慢慢跨上去。站在这里可以说惟瘦子独尊，但有风，瘦子一直担心掉下去。底下的人比在树上看的还小。但是还是看得见马山，人堆的外面是小月。她抬着头，阳光掠过去，又闭上眼，一会儿又睁开，望着瘦子，她睫毛真长。牛顿。你跳，跳！马山在底下喊。问，跳？你跳！说着他要上来。瘦子从水塔上跳下来的时候，想到与飞翔无关的东西：脱骨扒鸡。小操场上涌过来一阵骚动。怎么说呢？他竟然又产生了小河边的那种忧伤，也可能是脱骨扒鸡吃不着的忧伤。没有了在树上听别人叫大哥时候的凛然。瘦子在惊恐声中落到地面……以后才清楚，那天马山就是要秀一回。实验里要有人客串从树上掉下来的柿子，他还说现在他是主角，一个嘴馋的科学家，而牛顿是个柿子。瘦子在一片欢呼声中慢慢站了起来。马山奇怪的走到瘦子面前，没事？没事再来一次吧。本来他们想让瘦子再来一次。是小月捂着小肚子突然昏倒，使他们没工夫管瘦子了。
下
牛顿，牛顿。他们喜欢远远的大声喊。有新玩意儿吗？马山找瘦子麻烦后，牛顿这名字通过瘦子同学的嘴巴，传到了邻村，又从邻村人的嘴巴里传到邻村的邻村。瘦子开始窜红。好像牛顿这名字是一颗糖果，人人都爱含在嘴里，天天含着。而瘦子最同意吃这颗糖果的人，竟然是侯冬。瘦子要把这颗糖果当作前三甲的奖章，授予侯冬是有原因的。他不记前嫌，救了伟大的科学家，也就是瘦子！都这么说。那天又是个黄昏，侯冬站在瘦子和马山之间。是瘦子又一次被逼到了那个水塔上。高高的水塔上风声嘻哈。他们在瘦子两旁对视。瘦子却双腿抖了起来。看着侯冬，就那么看着，后者左手插在裤兜里，向马山伸出了右手。右手在马山面前停了几秒钟。马山也看着他。侯冬一只手就让马山藏了那热气腾腾的笑容，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他右手那样悬那儿，宛如一桠柿树枝，瘦子就挂在上面，是那个摇摇欲坠的柿子。都在等侯冬讲话。侯冬说了，柿子已经落一次了，咋能回到枝上再落二次？你这不扯鸡巴蛋呢嘛！嗯，你种了一次的地，结了果，你能不要了，刨了重种？马山瞟了眼侯冬的嘴唇。你……你说……马山点了头。当他们爬下水塔时，他们那些人已消失了。印象很深，整个过程都很酷！这个酷人有必要提另推介一下。且说这侯冬迁来马州之前，读了两年书。村里开药店的老板马头，是他继父，全镇排名前十的经济家。怎么说呢？迁过来就不给他交学费了。别人对马头说，你真是的，那犊子是不愿意改姓马咋？怎么说还是你不对。你喂了他，将来能不给你效劳吗？人是有良心的。马头没有听人说，还是让侯冬不上了，就在药店里晒药材，帮他使大关刀切药。那时候，瘦子爹还在大队，也上门劝过。无论咋劝，马头都厚着脸皮说，牛主任，老牛啊，养他母子容易哩？再说这娃现在长身体吃得多，不帮忙就连米也难维持啊，他倒好，天天在打架，我呢，他上那几天，我干啥了？天天给家长们赔不是，我他妈这么大的买卖做不做！这是著名生意人该做的吗？话是这么说，瘦子爹没劝回来。那时瘦子还不懂事，也就是说在牛顿趴在树上流口水的时候，侯冬其实就在那几条街已小有名气。只是除了那棵杨树以外，瘦子哪里都不曾去过。到瘦子知道杨树不远处，就是另一条街时，已经流行骂侯冬“野种”了。一个人骂，他冲上去，两个人骂，他冲上去，三个人骂，他亦敢冲将上去。他慢慢成长，出现在那儿，那儿就是他一个人的江湖。孩子们怕他，也不敢不肯跟他玩。经过层层海选大家一致认为他虽然成为了集团的头头，但也存心在那里躲着，以伺时机反扑。局面一直维持到他救瘦子，时机也到了。牛顿是全村的公共财产，侯冬见义勇为、舍己救人的精神，阳光般照在了整个村庄上。村里的说书人于是开始津津有味讲：小孩侯冬和牛顿的联盟。
从此，他们的队伍又一次复合，整日在村庄东头新开辟的基地活动。有次在基地遇见马六，他跟在屁股后面问瘦子，牛顿啊，是你给侯冬发明了个小水缸大的拳头？你扯啥呢？瘦子说。还有马水吊着脖子跟在马六的屁股后面，谁会知道？马水啊是马山的弟，你哥干啥的？马六拽着他的耳朵问，他说是小氓流，抵制小氓流！再说一遍！接着就是一遍！抵制小氓流！瘦子说那你……马水立刻说他看不起小氓流。好好。马六他跟着你。说话要走，马水突然抢到前面，说有事儿。瘦子站定，你说！你能给我发明那么大个拳头吗？我妈不在哥老打我的。哈哈。等以后吧！瘦子的话，马水听了很高兴。说话瘦子走开，他们接下来就会看见每天的那一幕：侯冬手搭在牛顿肩上，瘦子呢？双手插在兜里看着天空发呆，假装很帅。大家都说牛顿兜里什么稀罕的东西都有。的确，不知是为了回报侯冬，还是报复马山，瘦子开始沉迷于各式各样的小发明，他的发明简单实用，以地瓜、山楂、竹枝、稀泥等为原料，发明的小飞机、大汽车、外地才有的炮等玩意儿，现在都成了基地孩子们最好的玩具，风靡一时。
秋收结束，有一些天他们很少见到马山再来堵瘦子，或带那帮人乱转。听他弟马水说哥被家里轰跑了！因为小月爹娘打上门来了。骂我哥是畜生，说闺女被弄得撒不出尿了！孩子也掉了！将来咋嫁人？瘦子啊了一声，心头压了块石头似的闷。感觉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噗”的就碎了，像肥皂泡。呵呵，侯冬笑得很冷，说妈的滚吧！我能阻止了第二次，却不能阻止第三次、第四次……又问瘦子知道为啥那次水塔上能把瘦子救下来？瘦子夸他身手好！我？你忘了我的牙！说话，侯冬张开嘴巴，看得见里面两颗牙齐齐的半截儿。他说这是马山一拳的结果。马山要试试你！不知道为啥？后来和瘦子说了树林里威胁强暴小月的事儿。还说要逃走。瘦子不晓得放火烧他们的事儿，马山和侯冬说了没有。看来他肯定是知道了，看我有没有那个勇气保住这个秘密？谁都有秘密，我好像没为他保护好吧？去他的吧！畜生。瘦子想。侯冬说那次救他，拿住的就是这事儿。怀孕了，他还要干那事儿，是刚巧被侯冬撞着制止了。你个流氓不是要走吗？小月现在怀孕了你他妈知道不……瘦子低声说哦。
现在，真的走了，一个人，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左边是一片树林，右边也是一片树林，林子里的树不一样。
小月听说被家里偷偷送了别镇的医院。瘦子常想他们要是在第一次之后，去石榴河的那边就好了。那里通向外地。不是说外地也有一个牛顿吗？不知道他的故事是否也会在流传。
人都走了。我操！一拍没拍住，倏的飞了。此时，瘦子的身后还是一棵高高的杨树，上面生了硕大的树牛儿。也怪了，它们始终沿着瘦子的背影飞过去，又飞来，妈的落了却找不见。
唐棣，原名唐子成，河北唐山人。签约作家，影评专栏作者。在《诗刊》《青年文学》《长城》《诗歌月刊》《芳草》《黄河文学》等纯文学刊物发表小说、诗歌若干。作品多次被《诗选刊》转载，入选多种年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