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无赢家

来源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oyaoxiazai88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时逢乱世
  民国初,世道不太平,官不像官,民不像民。其间军阀混战,冷枪热炮很快便在鄂东地区响起。
  首当其冲的,便是乌林镇。乌林镇上的百姓,为求自保,纷纷逃离此地。寻常百姓可拖儿带女,一走了之,但却苦了镇上的富户,偌大的家业该怎么办?
  镇上有一对开银楼的刘家兄弟,哥哥叫刘全,弟弟叫刘用。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自兄弟俩接过父亲的传家棒后,一直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可眼下财富成了累赘,留也要命,弃也要命。
  时间紧迫,刘用就跟刘全商量了:“哥哥,得赶快想法子,否则恐怕连命都难保。”刘全是兄长,但年纪足足大了刘用一轮,他十分镇定地说:“不要急,事已至此,不能自乱阵脚,先稳住人心,逃命要紧。至于刘家的家业,我自有办法,弟弟须马不停蹄,依我的吩咐办理……”
  很快,刘家便遣散了下人,带着家人逃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在刘全的建议下,兄弟两家并没有就此分道扬镳,而是决定聚在一起,以期相互照应。好在家人不多,并不特别引人注目,所有人都衣衫褴褛,手拄一根棍子,加入了叫花子大军。
  两家人一路沿街“乞讨”,来到一个山区小镇,此地没什么军事价值,幸运地躲过了战火。刘全跟刘用商议过后,决定暂时在此落户。
  不久,一座式样古朴、高墙深院的住宅建在了小镇上,从外面看,此住宅就是一大户人家的居所,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推开院门穿过过道,住宅一分为二,刘全、刘用两家以过道为界,各居其所。
  建这座住宅的大笔银钱从何而来?答案就在他们逃亡时,手上拄的棍子里。其实这些棍子,就是他们为掩人耳目,携带出来的钱财。这主意是哥哥刘全出的,他与刘用日以继夜,秘密开炉,将家中的上色黄金经炉火熔化,铸成一根根细长的棍子,之后再用铁水浇灌,将黄金包藏于其中,但从外表看来,这些只不过是用来助行防身的“打狗棍”。
  家是安下了,但客居他乡,心里总不舒坦。刘全和刘用召来全家人一起商量说:“我们就暂时在这儿住下,人在屋檐下,凡事留个心眼,不要还当自己是乌林镇上的一号人物,等太平了,再回乌林镇去安乐……”这么一说,家人的心都穩住了。
  老这么悠哉地过日子,难免叫外人生疑,全家上下,得吃喝拉撒,这不工不农不商,钱是从哪儿来的?刘全和刘用兄弟俩自有考虑,从前他们是开银楼的,在这儿肯定不能重操旧业。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决定当货郎。因为这活儿既能抛头露面,又不惹眼,一举两得。
  这针头线脑的买卖,两兄弟肯定不会稀罕,但他们每天都笑眯眯地挑着担子走街串巷,那一脸的满足,给人的感觉好像赚到了金条似的。
  叫兄弟俩没料到的是,这个镇子虽不受军阀瞩目,但却是山匪的乐园。山匪盘踞深山,那座山一山镶三镇,山匪大鱼吃小鱼,几伙盘成了一伙。这伙山匪的匪首叫雷老虎,他深知杀鸡取卵不如养鸡下蛋,因此每次下山也不过多骚扰,只要钱不取命。镇上的百姓也习以为常,乱世之中,钱财丢了可以再赚,牛羊丢了可以再养,最要紧的是保命。
  这天,刘全、刘用兄弟俩正挑着货郎担慢悠悠地上山,山上有住家,可以打着卖货的幌子,到山上清爽清爽。正到半山腰,与雷老虎手下的山匪碰了个正着。
  双方都没在意,擦肩而过后,有个山匪回过头来,喊道:“挑货担子的,你们过来。”两人一脸殷勤,走过去点头哈腰道:“您要点什么?针线洋火,香粉手帕,啥都有。”这话引来一顿大笑,那山匪笑得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撩起马褂说:“香粉手帕等俺有了婆娘再说,你先弄点针线,把俺这褂子给补补。”
  兄弟俩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哪会没点儿见识?虽没动刀枪,但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伙人来者不善。他们相互递了个眼色,堆起笑来穿针引线,俯下身子把那山匪的褂子缝补得结结实实。
  那山匪扯了扯缝补好的褂子,满意地点点头说:“谢了啊,兄弟。”说罢,便随着队伍往山下赶路。刘全和刘用长吁了一口气,一摸脑袋,都冒汗了。
  雪上加霜
  兄弟俩稳住神,挑起担子就走,谁知刚迈上十来步,身后就有人粗声大气地喊:“前头挑担子的,给俺们站住喽!”转身一看,妈呀,刚才那窝山匪又回来了!
  他们回来干什么?刘全、刘用正纳闷,山匪很快便到了跟前,将两人团团围住。刘用吓得大气不敢出,刘全壮了壮胆,怯怯地问:“各位……大爷,有何贵干?”
  看样子,刚才那个褂子破了的山匪,是个小头目,只见他牛眼一瞪,吼道:“少啰嗦,爷爷们要搜身!”
  听他这一说,刘全跳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落回了肚,搜身无非就是要财物,今儿他们还没开张呢,身上没几个碎钱,想必不入匪眼。这时,刘用却偷偷捏了他一把,那一捏,劲道十足,揪心钻骨的痛。刘全很敏感,立马意识到大事不妙,心又跳到了嗓子眼。
  山匪们从刘用身上搜出的东西,叫他们眼冒金光,上前便来了个下马威,一通耳光打得两人口鼻淌血,随后不由分说地把他们押下了山。
  到底是什么叫山匪如此上心?说起来这事儿得怪刘用,他腰里别着心爱之物,一直不离身,那是他跟哥哥接手银楼后,自己巧心设计的一个金钗模具,当年这款金钗可红了,深受富家小姐、太太们的青睐,为他赚足了名气,没想到如今这玩意儿却惹下大祸!
  兄弟俩装傻,硬着头皮跟他们“讲道理”,谁知这山匪并不全是狗屁不通的莽夫,居然还有识货的,有个矮矮墩墩的山匪沙着喉咙开口了:“少他妈废话,你这玩意儿是铸金银器的模具,家里若没金没银,要这个干啥。你们根本就是一对金银匠!听好喽,拿钱换命是俺们的规矩,你们只管听话,包你们还有日子过,若敢反水,俺们就来个挖地三尺!”
  来到两兄弟家,山匪们差点流口水,一看这宅子就知道是大富之家。两家人哆哆嗦嗦地蜷缩在角落里,任由山匪“抄家”。
  叫兄弟俩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山匪抄出了那几根“棍子”,狐疑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刘全、刘用异口同声道:“逃荒时拄的棍子……”那些山匪乐了:“当俺们傻,逃荒拄的棍子,还能跟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这时,有个喽啰喊了一声:“锯开了,里头像是金子!”   兄弟俩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发觉山匪们早已不见了踪影,留下一群哭哭啼啼的家人。
  刘用不停地扇着自己的耳光,深深自责,没了保命的金子,一大家人以后该怎么过?刘全长叹了一口气,说:“弟弟不急,不要乱了方寸。”说罢,他对刘用耳语了几句,刘用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刘全说,为以防万一,他秘藏了两根金棍子,就算山匪拆了屋子他们也发现不了。过去建房子,奠基和门槛最重要,一般都由主家人亲自动手,刘家宅子的门槛,是用大青石垫脚,刘全趁工匠们没注意,在垫脚的大青石下面藏了两根金棍子。
  虽然有了这些黄金,全家不至于饿肚子,但光景较之前一落千丈。这天,刘用情绪低落,怀揣了一点碎银子到外头喝酒,想到因战火家道中落,怨恨之余唯有一醉解千愁。酒醉后,眼见天色暗了下来,他一个人在大街小巷晃悠,却被不远处的嘈杂声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间外暗内明的赌坊,趁着酒劲,刘用掏出一把碎银子“啪”的往桌上一拍,吼道:“我押大!”
  四周一片哄笑声,摇骰子的庄家摇摇头提醒说:“您瞅仔细了,到底是押大还是押小?”刘用定睛一看,他口里叫大,却把银子拍到了小上,顿时,他的脸更红了,赌气说:“不换了,就押小!”
  赌钱这码事,还能有个准数?庄家把摇盅一开,刘用的眼睛也亮了:1、2、4,7点小,这把他赢了!刘用趁热打铁,一连押中了几把,兜里的银子翻了个倍。
  赌坊打烊后,刘用也尽了兴,离开赌坊,刚走到转角处,冷不防有个人朝他的肩膀拍了一把,刘用扭过头一看,这人的模样他还记得,也是刚才在赌坊里賭钱的,不过输得一塌糊涂。刘用心里一惊,以为他输红了眼想动歪脑筋,不料那人却央求说:“赌神,教小的几招吧,小的输掉了房子、田地,再这么下去,人也会输掉。”刘用赢钱,全凭运气,哪里是什么赌神。这么一回答,那人失望地说:“唉,算了,看家的本事哪能随便外传,不过你真的有一套,小的搁这儿赌钱很多年了,像你这般赢钱的,还是头一回碰到……”
  高人指路
  回到家后,刘用摸着银子,辗转难眠。他一直琢磨着那个赌鬼的话,看来开赌坊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难怪自己押中一把一赔十后,庄家连眼皮也没眨一下。
  俗话说得好,人无横财不富。山匪抢走了他刘家的家当,想重整雄风,仅靠平日里那点小打小闹,难成气候。没过几天,刘用又探到一个消息,这个镇唯一很少受山匪侵扰的,就是那家赌坊。过去开赌坊的,跟土匪是一路货色,走的是黑道,跑的是江湖,没两把刷子还真不敢干这行当。用他们的话说,这个叫井水不犯河水。
  顿时,刘用热血沸腾,横下一条心来,准备在这个镇上,再开一家赌坊!
  刘用把想法对刘全一说,却遭到刘全的极力反对:“弟弟,赌钱是败路啊,我刘家祖祖辈辈都是做正当生意的,到了我们这辈儿,可不能干出遗臭万年的事来。”刘用听了很不高兴,摇头说:“刘家积了几辈子的柴火,如今被一把火烧光,我俩没本事守住,这才叫遗臭万年,这事责任在我,若不重振旗鼓,我愧对列祖列宗,也没法给子孙后辈一个交代,哥哥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
  看着刘用一脸的坚定,刘全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弟弟的脾气,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只得放弃劝说。
  刘用已经考虑好,开赌坊的本钱,就是他分得的那根金棍子,这赌坊的规模,可由小而大,至于赌坊的处所,可以迁到山里,来个露天赌坊!但叫他顾虑的是,赌坊开赌,赌什么?若跟其他赌坊一样,赌骰子、牌九之类,肯定罕有赌客上门,毕竟他的气候不足,怎样既能招揽赌客,又能大把赚钱呢?
  于是,刘用再次混迹于镇上的赌坊,不过不是去赌钱,而是去搜集消息。功夫不负有心人,几番打探,刘用终于探听到一个有用的“情报”:这镇上住着一个老赌鬼,据说见多识广,而且千术高超,只因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早已远离赌界。
  见到那个老爷子后,刘用有些吃惊,这老爷子孤身一人,两条腿已折,坐在一个蒲包上,以手代脚。即便如此,他还是热衷赌博,家里随处都能看到骰子、牌九、摇盅等赌具。
  起初老爷子对刘用不理不睬,刘用“三顾茅庐”后,老爷子终于敞开心扉,毫不遮掩地说:“你算是找对人了,来来,我们先玩一把再说!”见刘用面露难色,老爷子呵呵一笑,说:“放心吧,我们不赌钱,就赌石头。”说罢,他用手撑地,“走”到屋里的角落,抓了一把小石子过来。
  接着老爷子闪电般地抓起摇盅,扔进三粒骰子,上下左右呼啦啦地摇动着,没一会儿便“咚”的一声,摇盅稳稳地定在地上。老爷子笑眯眯地说:“请下注,买定离手。”既然赌的是石头,刘用想都没想,把小石子往右边一推:“我买大!”老爷子摇了摇头,刘用愣了一下,赶紧把小石子往左边移动:“那……我买小!”老爷子又摇了摇头。
  刘用奇怪了,这买大也不行,买小也不行,到底该买什么?等老爷子缓缓打开摇盅,刘用惊得目瞪口呆:开出的是3个6点!老爷子像抓钱一般,抓起了那把石子儿:“豹子通杀!”
  见刘用一脸狐疑,老爷子开口了:“年轻人,别怀疑我这骰子有问题,对付你我可用不着使千术,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赌术,我只想告诉你,开赌坊之前先得想仔细喽,如果遇上高手,会叫你的本钱有去无回,凡事小心谨慎方为上策。”
  刘用留了个心眼,疑问道:“如此看来,以您的手段,应该能叫本镇的赌坊输得惨不忍睹,可您为何落得如此田地?”
  老爷子并没有回答刘用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你真以为赌博有赢家?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手段多高,只要沉溺于赌博,到头来都会输得一败涂地。”
  见刘用默不作声,老爷子摇摇头说:“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便多言……你若想开赌坊,想快点在镇上立足的话,就赌‘红黑阵’吧。”
  十赌九输
  刘用很好奇,什么是“红黑阵”?老爷子神秘一笑,告诉刘用:“这‘红黑阵’的赌法,渊源不详,清后期便渐渐绝迹了,缘由很有可能是此赌法枯燥单调,变化甚少。赌‘红黑阵’很简单,庄家只需将一张红牌或一张黑牌置于盒内,出红出黑,二者选一,买一赔一,然后根据买家选定的结果,或收或赔。”   这种赌法很简单,但似乎风险很大,万一赔了怎么办?老爷子一眼看出刘用的心思,拍了拍刘用的大腿说:“放心吧,布‘红黑阵’是稳赚不赔,如果信得过老朽,我来教你怎么弄!”说罢,他翻出一个乌黑的盒子,递给刘用。
  话说到这分上,刘用心里总算有了点底。待他回到家,发现哥哥刘全正在指挥一帮人忙活着。刘用问道:“哥哥,你这是干嘛呢?”刘全背过脸去,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围个小院,眼不见为净,从此,你我兄弟再无瓜葛。”刘用叹了一口气,一跺脚转身离开,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看来哥哥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苦心,说到底,他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刘家!
  在老爷子的悉心指导下,刘用的赌坊开张了。赌“红黑阵”,大多数的人连听都没听说过,因此吸引来了不少人。开张的头三天,买家赢多输少,由于都抱着试水的心理,押注都不大,刘用一盘算,赌坊略有亏损。
  虽说刘用心里明白,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可不免还有些担忧,他耗不起啊。当一根金棍的本钱只剩下半根的时候,刘用坐不住了,再次拜访老爷子,并诚意请他出山,做赌坊的“幕僚”。
  老爷子出马坐镇指挥,果然不同凡响。这一把“红黑阵”,刘用出的是红牌,赌客买定之前,盒子就高悬在赌坊的横梁上,以示公允。眼见着赌桌上押红的银子聚成了小山,押黑的却只有薄薄一层,刘用的脑壳开始冒汗了,向老爷子投去无奈的眼神。坐在高椅上的老爷子却镇定地说:“这把我来开。”说罢,他缓缓伸出手来,打开了盒子。
  刘用闭上了眼睛,却听见场子里传来重重的叹息声,睁眼一看,刘用惊得张大了嘴:他之前放的明明是红牌,老爷子开出的却是黑牌。这把,他赚大了!
  这是怎么回事?等赌坊打烊,刘用请教老爷子,只见老爷子摆弄着那个开牌的盒子,笑道:“秘密就在这里头,其实这盒子里放了两张牌,可押红开黑,押黑开红,盒子的设计巧夺天工,不管你怎么查验,都瞅不出其中的玄机,开牌的手段就是千术,可叫赌客十赌九输,不过这普天之下,会开‘红黑阵’且不出纰漏的,可能只有我一人了。”
  刘用的眼里射出光来,一句话脱口而出:“这往后,还得劳烦老爷子开牌!”
  老爷子摇摇头,苦笑着说:“你还是没上道啊,开赌坊好比钓大鱼,线绷得越紧,鱼脱钩越快,有张有弛方为上策。”
  果然不出老爷子所料,刘用的赌坊输输赢赢,叫赌客琢磨不透,回头客也越来越多了。老爷子当机立断,对刘用说:“赌坊里不能只摆‘红黑阵’了,从今儿开始,你把‘三星阵’摆出去!”
  “三星阵”又是怎么回事?老爷子笑道:“摆‘三星阵’,是用三张红牌和三张黑牌,六张牌中选定三张任意组合,以定输赢,买一赔六。”
  刘用嘀咕了一句:“说起来很简单嘛,这个赔法是不是大了点?”老爷子诡秘地一笑,说:“‘三星阵’看似简单,可其中的组合变化多端,不是那么好押中的,一赔六并不为过,不赔得赌客眼红心跳,‘三星阵’没法摆稳,要知道,赌客不会在乎你怎么赌,只会在乎你怎么赔!”
  摆起“三星阵”的赌桌,小试了几把后,刘用尝到了甜头。赌桌上,押注的地儿有八块,分别为红红红、红红黑、红黑红……赌客们明知道能押中的只有区区一块,却还是乐此不疲,红着眼往上码银子……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一年多过去了,刘用也在镇子上站稳了脚。这天,老爷子突然向刘用道别,刘用尽心挽留,但见老爷子去意已决,只得作罢。刘用请了八抬大轿,把老爷子送回府,告辞之时,老爷子喊住了刘用,说:“我俩有缘相识一场,有句话我不得不说,赌博无赢家,我劝你见好就收,日后好自为之!”
  刘用点了点头,说:“老爷子的教导,我一定铭记于心。”老爷子目光如炬,只听他叹了口气,毫不客气地说:“唉!你的回话没有经过脑筋想,随口而出,怎么可能会铭记于心?其实是我多嘴了,涉足赌博的人,大多会深陷泥潭,又有几个会见好就收,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当年我在赌场是何等风光,到头来还不是输得一无所有……”
  这番话勾起了刘用的好奇心:“老爷子这般手段,居然还会输?不知您败在何人之手?”
  老爷子惨然一笑,说:“虽说一山还有一山高,不过在我那一亩三分薄地上,尚未遇到对手。当年我年轻气盛,不知点到为止,砸了许多赌坊的场子,结下了生死仇。多年后,我的夫人和孩子遭人所害,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直到那时,我才幡然悔悟,悔恨之下,我自断腿筋,并想以此警醒世人……”
  刘用吁了一口气,他终于明白,老爷子口里的“输”,指的并不是银子。刘用嘿嘿一笑,对老爷子说:“我只做生意,不赌钱。”老爷子摇摇头道:“只可惜你的生意树大招风,其实你早就陷入了一个危险的赌局,望你点到为止,见好就收。”
  痛定思痛
  赌坊里来钱快,刘用越干越来劲,赌坊也早就从家里搬了出去,在镇上另开了一家。那规模和气势,远远超过了镇上原有的赌坊。不久,那家赌坊便门可罗雀,被刘用的赌坊挤垮了。
  这天一大早,赌坊刚开门,刘用便看见哥哥刘全朝他的赌坊走来。自从刘用一意孤行开了赌坊后,刘全一直与他形同陌路。没一会儿,刘全便走到他的跟前,叫了一声:“弟弟……”
  刘用與哥哥感情深厚,哥哥这一声招呼,他也就不再计较哥哥之前对他的误会了,刘用高兴地应了一声:“哥哥万福。”沉默半晌,刘全又开口了:“弟弟,乌林镇有消息传来,军阀被镇压,镇上太平了,我准备回乌林镇去,想跟你商量一下,你也一起走吧。”
  刘用皱起眉头,摇摇头说:“我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创下基业,怎能一走了之?再说了,我们在乌林镇已经一无所有,回到镇上又能如何……”刘全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可以回到镇上,重振刘家,赌博始终不是正当的营生,你还是收手吧,免得将来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刘用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苦劝无果后,刘全只得失望地转身离去。这时,刘用喊住了刘全:“哥哥留步……你三天后再走,我有事交待。”
  三天后的深夜,刘用推着一辆独轮车,来到哥哥家,独轮车上装的是几根金棍子。刘全一脸愕然,刘用笑道:“哥哥,当年是你出主意,拄着金棍子逃难到此,才叫我刘家上下有口饭吃,却因我大意,又叫山匪劫了去,这些年哥哥吃足了苦头,这两天我特地赶制了这些金棍子,好叫哥哥全家回到乌林镇后,不至于束手无策。”
  刘全执意不收,刘用的态度也很坚决:“哥哥一定要收下,这些钱财不单单是给你的,更是给我们刘家的……”刘全叹了一口气,接过那些金棍子,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今后你在此地无依无靠,虽有财却无势,凡事须小心谨慎,若在此地待不下去了,我在乌林镇等你回来。”
  刘全走后,刘用琢磨了很久,哥哥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在此地根基不稳,强龙不压地头蛇,何不借财壮势,给自己撑个胆?
  于是,刘用花大笔银子养了一批家丁。那些人个个会舞枪弄棒,身手皆不凡,刘用看了好不舒坦:有了他们的保护,自己可一门心思经营赌坊,何惧地痞作祟、山匪施威?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正当刘用觉得高枕无忧时,镇上来了一批衣衫不整的枪杆子。凑巧的是,这支队伍正是在乌林镇被打败的军阀,败逃到此地。见此地有山作屏障,四通八达,便暂时在此落脚休整。
  这下,镇上的人可苦了,枪口一指,各家商号旺铺纷纷拱手孝敬,不敢多言。让刘用没想到的是,本地的富户为了讨好军阀,异口同声供出了刘用:“我们的钱财,都是针尖削铁,一毫一厘辛辛苦苦赚来的,可刘老板赌坊的钱财,全是镇上百姓的血汗,若是拿下这不义之财,镇上的百姓会拍手称快。”
  军阀欣然采纳了意见,晚上砸开了刘用家的门。刘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显得十分镇定。他知道他们人数不多,且都是些残兵败将,自己养的人马,完全有实力跟他们一拼。
  刘用的态度让军阀大为光火,领头的军阀抬手便是一枪,打在刘用的大腿上。刘用忍住剧痛,手一挥,示意家丁们上,谁知那领头的军阀端起枪,指着家丁们说:“乱世之下,枪炮无眼,你们在此地都有家有室,犯不着舍命跟我们过不去……”家丁们面面相觑,纷纷扔下手中的枪棒,默默离去。
  很快,家中的钱财被洗劫一空,刘用拖着一条残腿,心痛欲绝。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老爷子当初说过的一句话:“……你真以为赌博有赢家?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的手段有多高,只要沉溺于赌博,到头来都会输得一败涂地……”
  刘用终于豁然开朗,痛苦地挣扎一番后,他拿定主意:再赌一把!一无所有的他决定回到乌林镇去投靠哥哥,并想用下半辈子做赌注,一切重新来过,还乌林镇上一个响当当的刘家……
  〔特约编辑 缪 丹〕
其他文献
Q张先生准备成立一家外贸公司,做葡萄酒进口及批发生意。2014年2月在人才市场招聘了一名曾经做过外贸生意的李先生协助自己处理公司成立前的相关事务。张先生书面承诺如果李
多年来,人大附中化学教研组一直通过课程建设引领全组教师转变课堂教学方式,不断提升学生能力和核心素养。“要创造适合每个学生发展的课程;要满足学生个性化多元发展需求的
有天在书店闲逛,发现一本可爱的小书,里面全是美国小孩写给里根总统的信:  您和太太结婚时就知道会当总统吗?您太太因为您说“会”才答应嫁给您吗?  我昨天在第二、第四和第七频道看见您,我希望您在三个频道间跑来跑去不至于太累。  我爱您。我今年八岁,希望有一天我能变成您的第一夫人。  要当总统一定得是全美国最聪明的人吗?我在历史课本上读过许多总统的事迹,我并不这样认为。  我觉得您很调皮。这样说没关系
请下载后查看,本文暂不支持在线获取查看简介。 Please download to view, this article does not support online access to view profile.
对于邮递员尹树来说,枫林路是一个特殊的投递区。枫林路其实是一条被树荫覆盖的坡道,坡很长也很陡,从大钟楼前骑车下坡,假如不用刹把花费两分钟便可以纵贯整条路区,但一般来说邮递员骑到枫林医院便可以原路折回了,这个路区被医院和医学院的高墙所占据,门窗寥寥,邮袋里的信和报纸几乎都是送往枫林医院的。  以前的邮递员年轻毛躁,下枫林路的路坡时急如流星,有一次恰恰就把路上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撞倒了。出了这样的事,邮
在这钢筋水泥丛林竟然有这么棵榆树,它伟岸、秀美、挺拔、玉树临风。每日我迎着朝阳,走近它,仰望它,从积雪堆积,到长出星星点点紫褐色的苞蕾,到它一直站在春光里。美丽的春天
请下载后查看,本文暂不支持在线获取查看简介。 Please download to view, this article does not support online access to view profile.
随着军事经济体制改革的深入,军事经济权责结构发生了深刻变化,从而为军队审计带来了新的环境。本文从军队财经管理系统、物资筹措及后勤保障系统、部队生产经营、后勤管理机
“这鬼天气气气气气气气!”“心里莫名地浮躁,什么事也做不下去,不行了!怎么办?”“真想去冲个冷水澡,让自己安静下来!”“这鬼天气气气气气气气!”“求有效冷静方法……”“
贾平凹小说《带灯》带我们走进了秦岭深处一个风光秀丽而又贫困的村镇——樱镇。给久居城市的我们一片陌生的、多彩的农村天地,描写了在社会转型时期农村的剧烈变化,也生动地展现了基层官场的生存状态。  《带灯》叙述一位充满文艺青年气息的女大学生萤,来到位于秦岭地区的樱镇镇政府工作,她不满“腐草化萤”的说法,改名为“带灯”。带灯负责综合治理办公室的维稳工作,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上访人员,包括上访专业户、上访代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