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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很高，月很圆，又是一个中秋节。
背靠著枣树的柳婆婆两眼仰望空中，她在寻找那颗最亮的星星。两行泪顺着眼角流在脸颊，又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
“这枣子还和以前一样好吃，真甜！”
柳婆婆的眼也睁开了。她猛地看到，天空中出现了一处亮点，隐隐约约有个人在说话。
自己死去的男人林柱从天上走下来，一锹一锹地挖着土，在院子里栽着一棵小枣树。
二
柳婆婆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莲花。父亲柳南是一个货郎，一年四季走村串乡挣点小钱养家。
林北从小跟着师父学会了做泥火炉子的手艺，经他手做出的火炉子，肚子大、底子圆，外形就像瓷器一样光滑细润，显眼的地方还有林北的印章。一到冬天他便挑起担子，沿村叫卖。
特别冷的那个冬天，柳南和林北在焦耳屯相遇，一顿烧酒喝过，竟然促成了一桩姻缘。
那天正巧焦耳屯的牛大家里杀猪，牛大买了柳南的一口铁锅，买了林北的一个泥火炉。冰天雪地，柳南和林北冻得实在受不了，就蜷在牛大家里暖暖身子。柳南和林北都是常出门的主，腿勤嘴勤眼色好，看见牛大老婆生炉子用锅，便上前帮忙干活。
泥火炉点着了，锅里猪肉烩菜的扑鼻香味直馋得人流口水。约莫着牛大家要开饭的时候，柳南和林北一同起身便要走。
“两位，进门就是客，又遇上这冻死人的鬼天气，吃口暖和饭再走不迟！”牛大是爽快人，一手一个把柳南和林北留住了。
那顿饭吃得很投缘，牛大、柳南和林北三杯酒下肚成了朋友，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个一清二楚。
“按岁数我是老大，林老弟和柳老弟家里恰好生的是一男一女，听我一句，两家结个儿女亲家如何？”牛大喝高了，说起了醉话。
林北和柳南也醉了，三个人的酒杯“咣当”一声，脆生生地碰在了一起。
那一年，莲花七岁，林柱五岁。
喝完酒，认了兄弟，都以为是闹着玩，过去便就过去了。不曾想，第二年春节刚过，牛大带着林北上了柳南家的门。
“柳老弟，今天是个好日子，咱把孩子们的亲事定下来吧。”牛大一进门就喊。
“这……”柳南回头看了一眼妻子，这事他还从来没有和妻子提过。
“没有什么说的了，男人的话出口是金！”牛大的嗓门依然很大。
再不能说什么了，牛大做媒，换了生辰八字，一顿酒喝完，这事就算定了。
三
莲花十八岁时被高头大马娶进了林家，坐在被褥上的莲花，老半天没有听到动静。她忍不住了，把红盖头撩开一条缝，眯着眼看到了又瘦又小靠门站着的林柱。
莲花失望了，红盖头放下来遮住了大半个脸蛋，泪珠子线一样落了下来。
莲花慢慢站起来吹灭了红蜡烛，她一个人和衣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临天亮时，莲花下地叫醒了熟睡中的丈夫，把他连拉带拽推到了炕上，新婚的小夫妻背靠背进入了梦乡。
三四年后，莲花生下了一个白胖的儿子。
孩子满月的那天，林北一高兴，请来了满村子的人来喝酒，当然没有忘记专程把媒人牛大请到了正席的位子上。
林柱从父亲手里接过一棵枣树苗，栽在自家屋前。莲花怀里抱着孩子，一脸的满足。
只是，孩子没有留住，满月后开始全身变黄，不吃不喝，一天比一天消瘦，最后只剩一把骨头，死了。
四
又一年的冬天，林柱挑着担子卖泥火炉，柳南的儿子柳石担着扁担走村串乡做着货郎的买卖。两人在城东的焦耳屯相逢，恰巧牛大的儿子牛牛家里杀猪。牛牛买了柳石的一口铁锅，买了林柱的一个泥火炉。大雪纷飞，柳石和林柱冻得实在受不了，蹲在牛牛家里暖身子。
泥火炉点着了，饭菜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眼看东家就要开饭了，柳石和林柱同时起身就要往外走。
“两位，进门就是客，又遇上人不留天留的鬼天气，一块儿喝酒吧！”大大咧咧的牛牛一手一个把柳石和林柱拉在了饭桌前。
那顿饭吃的很投缘，牛牛、柳石和林柱三杯酒下肚交上了朋友，闲聊中说到柳石和牛牛都是一儿一女的父亲了，只有林柱还是无儿无女。触及痛处，林柱便没话了，一杯一杯地喝起了闷酒。
“你们看，我那矮胖矮胖的丑婆姨，一不小心肚子就又圆了。林老弟，你也是奔四十的人了，这一回，不管是男是女，等我婆姨肚里的孩子生出来就送给你。成吗？”牛牛喝高了，高声说着醉话，和当年他的老子牛大活脱脱一个样子。
林柱求之不得，高举起杯子，一口来了个底朝天。
五
从牛牛家里抱回的孩子是男娃，林柱给他起了个很响亮的名字，叫林锤。林锤长得很结实，长到十八九，参军到了部队，转业后到了南方。再后来，娶妻生子，把家安在了外地，一年里忙里偷闲回来看看母亲，但毕竟是聚少离多。
林锤想带母亲一起去南方享福，莲花不依。她说，她离不开这棵老枣树。她还说，离开家，心里不踏实。
莲花把月饼摆放在条桌上，燃起一炷香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天边云层里探出头来的林柱了。
“老头子，你走了，林锤也成家立业了，只剩下我一个孤老婆子了。你知道吗，我离不开，离不开这棵老枣树啊……”
莲花的哭声越来越大，直哭得云遮住了月，天下起了雨。
“奶奶，我们回来陪您过节了！”
迷迷糊糊之中，大门被推开了，莲花听到小孙子林盾的叫声。
天很高，月很圆，又是一个中秋节。
背靠著枣树的柳婆婆两眼仰望空中，她在寻找那颗最亮的星星。两行泪顺着眼角流在脸颊，又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
“这枣子还和以前一样好吃，真甜！”
柳婆婆的眼也睁开了。她猛地看到，天空中出现了一处亮点，隐隐约约有个人在说话。
自己死去的男人林柱从天上走下来，一锹一锹地挖着土，在院子里栽着一棵小枣树。
二
柳婆婆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莲花。父亲柳南是一个货郎，一年四季走村串乡挣点小钱养家。
林北从小跟着师父学会了做泥火炉子的手艺，经他手做出的火炉子，肚子大、底子圆，外形就像瓷器一样光滑细润，显眼的地方还有林北的印章。一到冬天他便挑起担子，沿村叫卖。
特别冷的那个冬天，柳南和林北在焦耳屯相遇，一顿烧酒喝过，竟然促成了一桩姻缘。
那天正巧焦耳屯的牛大家里杀猪，牛大买了柳南的一口铁锅，买了林北的一个泥火炉。冰天雪地，柳南和林北冻得实在受不了，就蜷在牛大家里暖暖身子。柳南和林北都是常出门的主，腿勤嘴勤眼色好，看见牛大老婆生炉子用锅，便上前帮忙干活。
泥火炉点着了，锅里猪肉烩菜的扑鼻香味直馋得人流口水。约莫着牛大家要开饭的时候，柳南和林北一同起身便要走。
“两位，进门就是客，又遇上这冻死人的鬼天气，吃口暖和饭再走不迟！”牛大是爽快人，一手一个把柳南和林北留住了。
那顿饭吃得很投缘，牛大、柳南和林北三杯酒下肚成了朋友，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个一清二楚。
“按岁数我是老大，林老弟和柳老弟家里恰好生的是一男一女，听我一句，两家结个儿女亲家如何？”牛大喝高了，说起了醉话。
林北和柳南也醉了，三个人的酒杯“咣当”一声，脆生生地碰在了一起。
那一年，莲花七岁，林柱五岁。
喝完酒，认了兄弟，都以为是闹着玩，过去便就过去了。不曾想，第二年春节刚过，牛大带着林北上了柳南家的门。
“柳老弟，今天是个好日子，咱把孩子们的亲事定下来吧。”牛大一进门就喊。
“这……”柳南回头看了一眼妻子，这事他还从来没有和妻子提过。
“没有什么说的了，男人的话出口是金！”牛大的嗓门依然很大。
再不能说什么了，牛大做媒，换了生辰八字，一顿酒喝完，这事就算定了。
三
莲花十八岁时被高头大马娶进了林家，坐在被褥上的莲花，老半天没有听到动静。她忍不住了，把红盖头撩开一条缝，眯着眼看到了又瘦又小靠门站着的林柱。
莲花失望了，红盖头放下来遮住了大半个脸蛋，泪珠子线一样落了下来。
莲花慢慢站起来吹灭了红蜡烛，她一个人和衣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临天亮时，莲花下地叫醒了熟睡中的丈夫，把他连拉带拽推到了炕上，新婚的小夫妻背靠背进入了梦乡。
三四年后，莲花生下了一个白胖的儿子。
孩子满月的那天，林北一高兴，请来了满村子的人来喝酒，当然没有忘记专程把媒人牛大请到了正席的位子上。
林柱从父亲手里接过一棵枣树苗，栽在自家屋前。莲花怀里抱着孩子，一脸的满足。
只是，孩子没有留住，满月后开始全身变黄，不吃不喝，一天比一天消瘦，最后只剩一把骨头，死了。
四
又一年的冬天，林柱挑着担子卖泥火炉，柳南的儿子柳石担着扁担走村串乡做着货郎的买卖。两人在城东的焦耳屯相逢，恰巧牛大的儿子牛牛家里杀猪。牛牛买了柳石的一口铁锅，买了林柱的一个泥火炉。大雪纷飞，柳石和林柱冻得实在受不了，蹲在牛牛家里暖身子。
泥火炉点着了，饭菜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眼看东家就要开饭了，柳石和林柱同时起身就要往外走。
“两位，进门就是客，又遇上人不留天留的鬼天气，一块儿喝酒吧！”大大咧咧的牛牛一手一个把柳石和林柱拉在了饭桌前。
那顿饭吃的很投缘，牛牛、柳石和林柱三杯酒下肚交上了朋友，闲聊中说到柳石和牛牛都是一儿一女的父亲了，只有林柱还是无儿无女。触及痛处，林柱便没话了，一杯一杯地喝起了闷酒。
“你们看，我那矮胖矮胖的丑婆姨，一不小心肚子就又圆了。林老弟，你也是奔四十的人了，这一回，不管是男是女，等我婆姨肚里的孩子生出来就送给你。成吗？”牛牛喝高了，高声说着醉话，和当年他的老子牛大活脱脱一个样子。
林柱求之不得，高举起杯子，一口来了个底朝天。
五
从牛牛家里抱回的孩子是男娃，林柱给他起了个很响亮的名字，叫林锤。林锤长得很结实，长到十八九，参军到了部队，转业后到了南方。再后来，娶妻生子，把家安在了外地，一年里忙里偷闲回来看看母亲，但毕竟是聚少离多。
林锤想带母亲一起去南方享福，莲花不依。她说，她离不开这棵老枣树。她还说，离开家，心里不踏实。
莲花把月饼摆放在条桌上，燃起一炷香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天边云层里探出头来的林柱了。
“老头子，你走了，林锤也成家立业了，只剩下我一个孤老婆子了。你知道吗，我离不开，离不开这棵老枣树啊……”
莲花的哭声越来越大，直哭得云遮住了月，天下起了雨。
“奶奶，我们回来陪您过节了！”
迷迷糊糊之中，大门被推开了，莲花听到小孙子林盾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