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意在西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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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805年,即永贞元年,柳宗元因参加“永贞革新”而横遭牵连,被贬为永州司马。际此能诗擅文并与韩愈并驾齐驱的柳宗元寄山水聊以忘忧,写出了一系列享誉文坛的游记——永州八记。《始得西山宴游记》为八记之首。
  文章开篇以极洗练的语言写明自己不幸的遭遇和被贬南荒后郁闷不堪的心情。“恒惴栗”意即心里一直惶惶不安。终日为何惶惶?是政治抱负付之东流的惋惜慨叹,是自己横遭迫害的不解和苦闷,还是没有找到真正的精神归宿而茫然若失,不知所措?人经常会在生命的十字路口徘徊,何去何从,无法选择,甚至有些时候根本就没有权利选择。跨越时光的隧道,我们从作者难以捉摸的眼神中,只能体会到一种历尽沧桑的复杂和深刻的凝重。“自余为戮人”似乎是作者的一句激愤之语,同时也夹杂着一丝坦然、一丝无奈、一丝失落。不管发生了什么,人还是要活着。换一种方式,也许会得到快乐。追求快乐的方式是有很多种的,作者选择了游览奇山异水。他“施施而行,漫漫而游”,“上高山,入深林,穷回溪,幽泉怪石,无远不到”的游览方式是毫无目的的;他“披草而坐,倾壶而醉。醉则更相枕以卧,卧而梦。意有所极,梦亦同趣。觉而起,起而归”的方式是散漫放任、无拘无束的。奇山异水怎么也让作者如此颓唐,闷闷不乐,累极买醉,醉态百出,放浪形骸于天地?这几个短促紧凑的语句反映了作者单调乏味的生活及苦闷的内心感受。永州的奇山异水,并没有给他带来特殊的感觉,并没有让他聊以忘忧,哪怕是得到些许来自心灵的满足和抚慰。作者寄希望于山水,希望在游览山水之中得到解脱,借以摆脱心灵的枷锁。但是酒醉之后一切依然如故。此时,酒已经不是一剂良药了,“惟有饮者留其名”的那个人不是自己。醉翁之意寄乎酒,但酒却给了作者最后的一丝失望。所以,作者感叹:“以为凡是州之山水有异态者,皆我有也。”文章至此,似乎已入绝境,然作者有绝境逢生之笔,一句“而未始知西山之怪特”,让人顿觉峰回路转。此句虽看似平淡无奇,实则犹如暗夜之星光,给人以生的慰藉。
  从文章的写作技法上来看,以上笔墨所写的作者被贬永州的心情,只是一种蓄势、一种铺垫、一个引子,真正的西山宴游才刚拉开序幕。平时,我们所谓的“摇曳生姿”即为此。写到这里,不同寻常,“怪特”的西山突兀而出。紧接着,作者以不胜喜悦的心情正面写西山。由远及近,步步紧逼。法华西亭是作者获得人生转折的地方。从这里,作者远望西山,才有幸得以身临其境。“过湘江,缘染溪,斫榛莽,焚茅筏”,作者不惜周折,不怕荆棘遍地,险壑如林,终于“穷山之高”,登上了西山的至高点,人生之于理想也应如此。“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当年的杜甫是望岳有感,而今天,作者是亲自登上了西山,一抒胸臆,奇伟瑰怪的景象尽收眼底。王安石说,世之奇伟瑰怪之观常在险远。作者正是因为来到了这座与众不同的西山,所以才流连忘返,所以才游目骋怀,所以才引觞满酌、颓然就醉。望天边暮色苍茫,如着翅之鸟,羽翼翩翩而至。此时,作者才真正感受到与大自然同呼吸,与天地同游的快慰。高峻的西山是作者卓尔不群的人格之美的体现。“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作者找到了知音,就是与自己心心相印的西山。真是“物我交融得形释,寂然凝虑是冥合”啊。此时的大醉并非酒醉,而是一种放任情致的宣泄,物我合一的融化。作者已经将自己化为西山的一景,置身其中了。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物我两忘吗?只要痴心不改,信念永存,人永远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西山只是作者被贬永州的一个见证,一种真实的存在。作者寄情于西山,而意却在西山之外。人生到处都会有西山的。我们坚信:在以后的风雨征程中,即使没有西山,柳宗元也会淡然如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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