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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种树
今年60岁的张俊平,祖籍山东莱阳,贫苦家庭出身。少时艰难的生活磨练了他的意志,造就了他踏实勤劳坚毅果敢的性格。他从河北应征入伍当了20多年兵后转业。20世纪80年代,他看中低成本、竞争弱、不被人看好的烧锅炉行业,而且一干就是30多年。张俊平做事十分专注,力求精益求精,又十分讲诚信,在业内树立了良好的口碑,生意也越做越大,之后创办了山西晋峰供热公司,专门承包锅炉采暖。最多时,他的公司为150多家单位供热,员工多达1 300人,成为行业翘楚。
生意做大了,生活好了,步入花甲之年的张俊平想到了回报社会。2009年,太原开始整治市容环境,成绩最显著的莫过“荒山绿化”项目。2011年,为确保西山生态建设可持续发展,太原市在西山破坏比较严重的前山地区规划了20 000万平方米、21个城郊森林公园,采取“政府主导、市场动作、公司承载、园区打造”的生态新政,鼓励社会资本参与建设。张俊平就是第一批报名“荒山绿化”的志愿者。他负责的西山,其实不过是这几十年间才形成的一个“土丘”。原先是个煤矿,矿一采完,徒留一个大坑,市里垃圾没处倾倒,它“顺理成章”成为太原的垃圾集中站。
张俊平说,“太原老百姓想爬山的很多,他们都找不到一个能爬山的地方。”也是,谁能穿过一片垃圾场到山上散步呢?他想改变这一切:种树。
那时的西山、矸石山、垃圾场,没水没电、没路没房,荒凉凄苦,少人问津。真是雨来寸步难行,风去灰天黑地。山上有50多个煤矿、30多个石膏矿,大小采石场100多处,更别说令人头疼的5个偌大的垃圾场。有的矿坑早已废弃,但仍像钉子一样楔在山坳里,治理的难度可想而知。
“做什么事都有个步骤,治理荒山先要修路,没路人走不到跟前,自然没法子治理;接着要消除垃圾山,不将内部处理好,就不能还原生态,植树造林;接下来就是考虑引水,没水种了树也活不成,最后才能引进树种,绿化美化……”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矸石山上种树,先要用大型机械,把陡峭的山坡削成能站人栽树的斜面;再安装上能站人的木栈道,一来可以稳固土壤,二来便于后期栽树和管理;接下来就是在石头上打坑,接上发电机用电锤一下一下凿……
“我小时候吃过不少苦,这点苦算什么,一点一点地治理,终究能治理完的。”面对困难,张俊平信心满满。土一筐一筐背上去,粪一袋一袋背上去,树苗一棵一棵背上去。几年下来,张俊平带着工人们植树达到230万棵、修路共计92千米、安装管道总里程220千米、修筑水池16座、蓄水能力超过30万方。
义无反顾
让张俊平意外的是,他知道在荒山种树会很难,但从未想过会这么难。他经过实地考察,制定了改造荒山的详细计划,但要将纸面上的计划落到实处并不容易。
治理荒山首先要修路,但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占到玉泉山建设用地1/3的这些山体,大多坡度超过了60°,张俊平只好调来大型机械,凭着一股“愚公移山”的韧劲,将陡峻的峭壁“削”成斜面,安装上能站人的木栈道,然后在工人的腰上绑着安全绳吊着在崖壁上打坑、栽树。在石头上打坑,接上发电机用电锤一下一下凿。而要在这些斜面上种树,则是困难重重,土和树苗都要工人一筐一筐往上背。
修路的时候,他们尽量把开矿留下的路基连起来,以减少对植被的破坏,有时候宁愿路改道,也要尽量维持原有地貌。原生植被的耐旱性,是移栽树种所无法比拟的。几年实践下来,张俊平深有体会,称之为“意外的收获”。
原来,在施肥浇水后,原生植被长势喜人,比引进树种更有生命力,有的一年能长一米多高。也就是说,是水、肥的缺乏,制约了原生植被生长,只要辅助保障跟上,原生植物就更适宜本地生长。由此可见,与其提倡飞机播种和植树造林,不如考虑加大施肥和浇水力度,或可解决植树造林成活率低的难题。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张俊平事必躬亲,为自己的每一个发现雀跃欢喜。他说,玉泉山绿化走到今天,全靠在实践中总结经验,从失败中吸取教训,得出最符合实际的方案。
2009—2018年,9年时间,张俊平每天都要上西山监督绿化。西山上200多个矿,很多陡峭程度超过90°,如果不治理就很危险,而北方栽树最缺的就是水,想要把一棵树栽活并不容易。前两年,张俊平栽的树就基本没有成活,全部死完,一次就死了12萬棵。水源怎么办?张俊平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他在山顶建了个蓄水池,接上管道引水。
张俊平总算开心了,因为种下的树,终于不会死了,但让他不开心的是,很多人都不理解他,包括家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天天上山,张俊平说,“山上每拐上几十米就有变化,如果你不上山的话就掌握不了一手情况。”他已经在山上和工人们一起住了六七年,没事基本不下山。整整9年,面对亲朋好友的质疑和反对,张俊平只做了一个选择:默默种树,独自坚守。
带病坚持
治理玉泉山,令张俊平最担心的还是山体滑坡和泥石流,这也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每到下雨天,他都寝食难安,全体员工更是严阵以待,昼夜蹲点观测,及时疏通,监控险情。2017年5月底,张俊平在山上视察工程时,一不留神摔倒在斜坡上,造成左脚骨折,随即被送往医院治疗,并进行了手术。
夏季来临,雨水不断。原计划在2017年7月前就完成的工程,因雨水过多被耽误了工期。既要赶工期,又担心泥石流,张俊平忧心忡忡。“一旦这些垃圾山形成泥石流,山下的村子可就遭殃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怎么能安心?”担心雨季造成泥石流,在手术后休息不到一个月,张俊平不顾家人的劝告,便强撑着拄着双拐,在工作人员搀扶下,来到工地继续指挥施工。也正是他的倔强和太过投入,导致脚伤一直没有痊愈,甚至面临二次手术。
皇天不负有心人,从2009年起,张俊平在西山绿化改造方面累计投入已达6亿多元,种植树木480万棵。“我只要还有一分钱,就要花在西山綠化上,每一棵树就像我的一个孩子,它们一天天在长高,山一天天在变绿。我看到老百姓上山高兴我就高兴。”张俊平说。
尤其是种植的4万余株樱花,面积达千亩,是华北地区最大的樱花园。每年春天时,白的、粉的、淡绿的,各色樱花形成的花海,吸引众多游客来此观光旅游。由于玉泉山森林公园还没有开始收取门票,没有营收,前期的投入主要靠张俊平的供热公司。如今,随着区域供热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煤改气、煤改电等政策的实施,张俊平以烧锅炉为主业的供热公司营收大幅下滑,从以前的几亿元骤减到了几百万元。他正在探索转型之路,也更加看中玉泉山的建设。由于后期经费不足,张俊平正在找其他公司进行合作。
“不管是过去烧锅炉,还是现在栽树,我都用心去做,只要付出就会有收获。群众对我的赞誉,我会倍加珍惜,只有更加努力潜心工作,在生态文明建设方面不懈怠、不等待,再多栽点树、多造点景,才能上不愧乡亲父老,下不愧自己的一生。”张俊平说。
梦想成真
曾经沟壑纵横,因道路弯曲难行而得名的圪僚沟,如今“圪僚沟不圪僚”,名不见经传的村子也声名鹊起,人尽皆知。皆因荒山变公园,秃岭成花海,树木茂盛,鸟飞虫鸣,仿若桃花源。
从2014年春天开始,樱花盛开时节,通往圪僚沟的道路,车辆穿梭,拥堵难行。近旁的玉泉山城郊森林公园更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玉泉山已然成为太原的一张名片,以及周边群众趋之若鹜的休闲之所。
“把垃圾场治理完,栽上树;把200多个矿治理完,栽上树;整个荒山都变成绿色了,这种成就感,是许多事根本无法比拟的。再过几十年,这里的生态就会发生根本改善,对老百姓就会有帮助。我希望能再用4~5年的时间,按照4A级景区建设标准,完成提档升级,完善服务配套设施,为美丽中国作出一份贡献,还人们一个更加漂亮的玉泉山公园。”望着这一片绿色的山林,张俊平很满足。
现在,西山绿化覆盖率有70%,再有个五六年,基本能达到100%。山上的黄沙和垃圾场消失了,放眼望去,绿色茵茵。
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张俊平?也许,他自己的回答更有说服力:我想做这个事情,就不能想太多,有所得就有所失,最起码比起10年前,黄沙和垃圾没有了,未来这里一定会全都是绿色的!
与张俊平同时中标开发西山的,大半因各种原因停工搁置。只有他咬紧牙关,带着工人们在山上奋战。面对质疑和不理解,他也是满腹委屈,“治理玉泉山,最难的不是树木难以成活,不是没水没电,不是屡次失败赔钱,而是不被理解,百口莫辩。”张俊平所做的,不是任何人都做得到,这不光是钱的问题,还是意识和担当,将一座荒山装点成绿色海洋,不是每个人的梦想,但他的梦想成就的不仅是自我的夙愿,还是功在当代、造福子孙的大事。对一方百姓、汾河生态而言,功德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