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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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 境
  水下。月光透过水面,像剑一样直射水底,却在中途消失不见。
   我像一条觅食的鱼,目光在四周游离。
   我再次看到了那个女子。她穿着轻纱,漂浮在离我不远的前方,看不清她究竟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她是在笑还是流着泪。
   我缓缓向她游去,可无论如何我们之间依然存在一个距离,似乎隔着一道水帘,我在这头,她在那头。
   “矣渡,我等你回来……”
   水下安静得很,可我分明听到有人在说话,就是那个女子,她似乎在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在跟我说话。矣……渡?似曾相识,却又如何也想不起来,应该是某个人的名字吧。
   她在水里的姿势像飞一样,轻纱缓缓飘动。她飞走了。像一朵坠入水间的睡莲,飞向水底。
   我使出全身力气追随她,可那道水帘却让我无法逾越。而她,转眼消失不见……
   我坐在床上,稍稍稳定了呼吸。这是一场梦,一场不知做过了多少次的梦!月光照进窗子,洒在床上的感觉像是下了一场雪。我点了支烟,努力回想梦里发生的一切。她叫我什么?矣……渡?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不过还蛮好听的。
   徐然翻了一下身,稍稍有些不满,“你就不能不半夜三更坐起来抽烟吗?你知道我一旦醒来就睡不着的!”
   “刚好,我也睡不着,你陪着我。”我朝他吐了一个眼圈,并附送一个坏笑。
   他坐起来,把枕头塞在背后,然后靠在墙上,问我,“别说你又梦到那个女鬼了?”
   “别胡说,什么女鬼!”
   “女子,身着轻纱的女子!”他赶忙改口,“她为什么总缠着你?”
   “我要是知道,就不至于三更半夜坐起来抽烟了!”我摁灭烟头,双手放在头下仰面看屋顶,那里像是有一道水帘,缓缓流动。我伸出手,想要掀开那道水帘,冥冥中感觉那里有个女子在轻轻漂浮……
  
  徐 然
  徐然是我这辈子最要好的哥们,可我们认识不过才几个月。认识徐然之前的近二十年里,我有一个特别奇怪的毛病——怕水,就像很多人恐高一样。我妈说我小时候曾掉进过河里,可能落下了心理恐惧症。
   可那次落水的确挺令人奇怪的。那时我不过几岁,在一个有月光的夜晚,趁着外婆睡着,偷偷爬下床出了院子。月光下的河水很美,像一条银色的缎带,缓缓流淌。我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就是从河水中央传出来的,一个好听的女声。
   然后,我似乎做了个梦,梦到一个穿着轻纱的女子在河水中央漂浮着……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外婆的床上,外婆早已哭成个泪人。后来外婆告诉我,那天夜里全村子的人都高举着火把跑到河边去寻我,最后我是被一条船从水里捞上来的。可谁也没有想到,我还没死。
   于是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是不怕水的。而后来我所谓的怕水,是我不想再像小时候那样在水里看到她——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一个梦。
   认识徐然的时候,也是一个月夜,也是在水边。
   刚读大学的日子总会有些浮躁,夜里睡不着一个人跑出来抽烟。我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回想曾经的那个梦,却被突然从水下钻出来的徐然吓了一跳。你知道,我当时正在猜测梦里的那个女子到底是不是个鬼,然后他就从水底钻了出来。那一刻,我差点就捡起砖头朝他砸去。
   他在潜水。
   徐然是个孤儿,他爸妈在离开他的时候给他留了一大笔钱。他也不乱花,唯一消费便在他的爱好上——潜水。我不知道如果他也能在水下看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的话,他会不会坚持依旧。
  
  青 铜
   我高中学的文科,曾经在历史书上看到过关于青铜器的介绍,可我做梦都未曾想过,自己究竟能和青铜有什么关系。
   可一切都开始于那个暑假。不管到底是不是我的梦,终究开始了。
   夏天是潜水的好季节。徐然带着我离开学校,跑到南方有海的地方去潜水。我曾问过徐然为什么那么喜欢潜水,他说他也不知道,可能命中注定了的吧,又或许,在水底的某一个地方有一个女鬼在等着他。
   我拿枕头扔他,叫他说正经的。
   他说其实水下也是一个世界,比陆上的世界安静,在水下你能看得到自己的呼吸,像一串珍珠飞翔出水面。
   “不,应该说世界太大,只需一个水城就够了。”他纠正道。
   “水城?你是说水下的城市?”
   “是的,中国古代曾发生过许多起城市突然神秘失踪的事件,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了。从此以后,连地方志里都找不到它们的影子。当然,大多数是因为地震,一瞬间就陷入地下。也有的沉入湖底……于是成了一座水城。”
   后来,徐然硬是拉着我去了历史博物馆。人很多,展览主题很吸引人眼球:古滇国青铜展。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脑海突然浮现出许多青铜器的模样,它们像是在旋转飞舞,我一阵眩晕。
   展厅里灯光昏暗,这样才足以展示古代青铜器皿的魅力。它们都是近些年才从云南出土的,几千年的泥土掩埋,丝毫没有湮没它们美丽的光泽。
   突然,穿过人头攒动的人群,我看到了一件独特的青铜器,它似乎在展台上向我呼唤,我的目光也像穿越了几千年的时空般定格在它身上。它很美丽,似乎不曾被历史浸染过。也很独特,一边是牛,另一边是虎,二者却合二为一,浑然一体,而牛和虎共同背负着的,是一个平台,平台下面,有只牛犊。
   牛虎铜案。
   牛虎铜案!
   我的头异常地疼,像有无数的记忆想要钻出我的脑袋一样,它们拼命地试图让我回忆起什么。我感到屋顶在旋转,我似乎倒了下去,接着,我听到一个女子的呼唤——
   矣渡——
   她说矣渡,你终于醒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
   她说你瞧你,都睡糊涂了。你是矣渡,你在王城。
   屋子很热,她拿出丝巾为我擦汗。这是个梦吗?为什么如此的真切?我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她认真地擦着。我拉过她的手,她没有拒绝,脸却忽然红了起来,随即将手抽了回去。
   “别闹了,被人看到又该去禀报父王了。父王说了,等战事一过就让我们成亲。到时候,我们就搬到西殿去,那里能看到远处的江水,日落的时候,像一条金色的缎带,好看极了。”说完,拉起我直奔大殿外的栏杆,指向远方给我看。
   她在我面前开心地幻想着,天真却又不失高贵。微风吹拂她轻飘飘的裙纱,一下子让我想起曾经很多次梦到的水底的那个女子,那个叫我矣渡的女子。她们如此相像。真的是她吗?或者,这依然是个梦?
   “予溪公主,滇王传令公主和矣渡将军即刻赶往祭台,祭祀即将开始。”一个宫女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
   “知道了,我们就去。”说完,她拉起我离开栏杆,穿过宏伟的大殿,一路上,她的裙纱轻舞飞扬,而我,紧紧跟随着她。
   她是予溪公主,我是矣渡将军。战事过后,我们会成亲。
   祭台比大殿还要宏伟,由无数硕大的石块垒筑而成,远远望去,高耸入云。一列祭祀的队伍缓缓向祭台顶部移动,最前面的人,穿着华丽,虔诚而恭敬。他是王,予溪的父王。
   侍从将祭祀的案台交给我,我高举着案台一步步向祭台顶端缓缓走去。手里的案台制作精美。它一端是牛,而另一端是虎,二者合二为一,浑然一体,平台下面却藏着一只小牛犊。阳光下,它闪着耀眼的光泽。
   祭祀仪式开始。王带着所有的大臣跪下膜拜,而我,紧跟着予溪和王。一个个案台被放在最高处,里面的牲畜闭着眼睛,似乎在和所有人们一样祈求上天的保佑,只是它们,交出的是生命。
   祭祀结束。
   王却将我扶起,掀开侍从高举的案台,里面盛放着一枚金印。祭台上的大臣们小声议论着,予溪却满脸笑容地说,滇王金印。
   王对我说,矣渡,我无王子,而予溪日后也定托付给你,此去当是最后一战,回来后你们便成亲吧,这柄金印也便赐予给你。
   王还没有说完,突然,乌云遮住了太阳,狂风大作。我面前的一切像被一道水帘阻挡,变得模糊不清,祭台上的人们消失不见,予溪公主的面容也渐渐消失,她又像在水底漂浮着一样,对我说,矣渡,我等你回来……
  
  金 印
   “你终于醒过来了,快把我吓死了。”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徐然的一张苦瓜脸。我们还在博物馆里。远处,正摆放着那只美丽的牛虎铜案。
   刚才……难道又是个梦?还是……前世的回忆?它越来越不像个梦,甚至比梦还要真实,我叫矣渡,她叫予溪,两千年前古滇国的将军和公主。
   “你没事吧?再陪我转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徐然意犹未尽。我应该没事,不过是被奇怪的记忆冲击了一下,就跟着徐然转到另一个大厅。
   “滇王金印!”徐然大叫着,拉着我快步走向一个高高的展台,剔透的有机玻璃下,静静地放着一枚金色的大印,印柄似乎是一只盘曲着的蛇。在所有的展品中,似乎只有它才像一个真正的王者,傲视着这里的一切。
   我从没有见过滇王金印,可为什么它会出现在我刚刚的梦里?王的声音依然那么清晰,他说矣渡,等你回来,这柄金印也便赐予你。
   我,矣渡,究竟回来了吗?
   这一夜,我睡不着,徐然坐在对面的床上陪我一根接一根抽烟。古滇国的青铜与金印,究竟和我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徐然在网上搜索着古滇国的资料。然后说给我听。
   那是一个古老的国度,那些人们生活在两千多年前的云南。那里有着先进的技术,能制造出精美的青铜。那里有着高度的文明,有着一座繁华而雄伟的王城。那里的百姓过着平静而祥和的生活。
   后来,古滇国归属了中原,滇王还得到了一枚滇王金印,被允许世代留在自己的疆土上,繁衍生息,不过,只是一个属国。
   这些不过都是史书上的记载。后来,古滇国就从所有的史书上神秘消失了,以至于很多年来人们一直怀疑古滇国是否曾经存在过。直到上个世纪中叶,有人在云南挖掘出了数以千计的青铜,这才让人相信了那里曾经高度发达的文明。后来,又有人在古墓里发现了一枚滇王金印,而它恰恰证明了古滇国曾经真正存在过……
   可是后来,它们都哪去了呢?
   徐然说,我知道王城在哪。
  
  湖
  这是一个美丽的湖泊。
   湖的面积不大,却非常深。从岸边向湖中心望去,一片碧绿,深不见底。风从湖面吹来,却带来一种说不出的香气,沁人心脾。
   徐然说他有种直觉,这里就是古滇国曾经的王城。说完,神情专注地看着平静的湖面。
   古滇国的王城?那个矣渡和予溪的王城?难道两千年前的那座雄伟的王城今天却沉落在幽深的湖底?你,仅仅是直觉吗?
   徐然点头,许久,又补充了一个理由。他的爸爸和妈妈因为爱好潜水而走到一起。十几年前,他们一家搬到了云南,就在这片美丽的湖水附近。那时,这里流传着一些传说,有说这个湖底有一座城的;也有说在这个湖里淹死的人其实并没有死,他们不过是到了湖底的那座城,晚上的时候,还会在湖底的街道上来回漂浮,甚至有渔民曾打捞到一个几十年前淹死在湖里的人的尸体,依然完好无损……
   那些传说把他们一家留在了那里。从此,他的爸爸妈妈每天都要潜到水下,去寻找那些远去的传说。可是后来的一天,他们的装备突然出现故障,他们再也没有回到他身边。
  这也是他重又回到这里的原因。
   他说完,朝我要了一支烟,点燃后继续看着水面。
   我们住在湖边的一座小木屋里,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屋子里依然保持着原样。床头的柜子上,摆着一个相框,照片上徐然的爸爸妈妈紧紧抱着他,那么甜蜜的一个三口之家。可现在,之中的两个人永远沉睡在这个神秘的湖底。
   我们开始下水了。不知为什么,我总能在夜里清晰地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不,其实是在叫着矣渡,而我觉得那就是我。那声音,来自幽深的湖底。那个梦,也渐渐清晰,那道水帘开始离我远去,只是她,依然触碰不到。
   可我看到了她的笑。她说,矣渡,我在等着你……
   我像徐然那样穿好潜水服,和他一起从船上跳了下去。如果不算小时候那次意外落水的话,我是第一次潜水。从空气中进入水底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有种感觉,我是属于水的。在水里,我像飞一样,随意做着各种姿势。我向水底沉去,仿佛一朵坠入湖底的睡莲。
   这里是浅水域,最深处不过十几米,阳光依然可以照射进来。几乎看不到鱼类,四周安静得有点让人害怕。我看见水底随意摆放却又规格相仿的一块块巨大石块,它们数目众多,每一道面都像经过人工的精心打磨。
   突然,水下一片昏暗。水面上似乎乌云密布。徐然示意我尽快回到船上,他在前,我在后。可就在我即将浮出水面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说,矣渡,我在等着你……
   我回过头,看到湖水的深处漂浮着一个身穿白纱的女子,她在朝我微笑。我认出了她,予溪,那个两千年前的古滇国公主。
  
  王 城
  徐然说,还记得牛虎铜案和滇王金印吗?它们都是从附近的古墓里出土的,可为什么古滇国的王城却一直找不到呢?还有,那些古墓的朝向都向着这个湖,按照古人的墓地修法,应该是朝着他们曾经生活地的方向,所以,只有这个湖,这个深不可测的湖下一定有座雄伟的古城!被水淹没了两千年的王城!
   我们在屋子的阁楼里找到了一张湖底的地图。徐然说它是水下藏宝图。这是一张很多年前绘制的地图,黑色的笔迹稍稍有些模糊,一大张牛皮纸上被清晰地划分为16个区域,从A—P标注着,一条条等高线表示水下的具体地势。
   湖底的地图。徐然说,十几年前他的父母就是在刚刚完成这张地图后离开的,可惜这只是浅水区域的地图,深水域人是下不去的。不过,单从这张地图上来看,水下分布巨大石块的部分就足足有2.4平方公里,如果真是座古城的话,必将非常之雄伟。
   地图上F区域距离湖岸不远,等高线非常密集,而且也拥有整个地图的最高点。这就是说,这是一座像山一样高的台子,在这片石块群中傲然高耸。徐然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是古滇国的祭台。
   祭台。为什么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有着依稀的幻觉,或者叫作记忆。
   我们再次下水了。地点为F区,徐然说如果这里真的是祭台的话,石块上应该有些痕迹。我说,一定有的,也是我的直觉。说完,我嘿嘿地笑,然后跳了下去。
   我的世界再次安静了。
   我伸展着四肢,滑翔一样穿过无声的湖水,直抵布满绿色水生植物的石块群。它们离我越来越近,似乎敞开着怀抱等待我的降临。我缓缓下沉,像穿越了几千年时空一样漫长。
   光线越来越暗,我看不到徐然在哪里。可就在这时,眼前突然一亮,我正站在雄伟而高大的祭台上,阳光直射进我的眼睛,天空一片蔚蓝。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女子对我说,矣渡,我在等着你……
  
  记 忆
  予溪微笑着站在我的面前。
   我们一起站在高高的祭台上,望向远处的江水。天空一片蔚蓝,暖风吹起她的长发和纱裙,她微笑的样子,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愧疚。
   让你久等了,予溪。
   她又笑了,嗯,不怪你。远战的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我不作回答,只是轻轻拉过她的手,放在我的掌心里。我的予溪,我的公主,我的爱人。
   滇国创下了高度的文明,制作的青铜巧夺天工,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还埋藏着无尽的宝藏。滇的人民过着幸福的生活,却突然有一天,中原的军队进攻到这里。紧要关头,滇王命我为大将军,统帅军队前去迎接敌人的挑战。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忐忑不安。只怕这一去,再难见到予溪。
   我从小无父无母,在作坊里跟随师傅学习青铜的铸造。师傅手艺高超,专门铸造滇王祭祀使用的青铜器皿。一次,我和师傅在林中见到一只老虎正准备进攻一头小牛犊,正在这时,一头母牛从旁边冲了上来,紧紧护住牛犊。老虎扑过去咬住了母牛的臀部,母牛忍着疼痛,护送着牛犊逃跑……
   回来后,我背着师傅自己铸造了一个铜案,一边是母牛,另一边是老虎,母牛的身下躲着一头小牛犊。当我拿给师傅看时,他简直惊呆了。从此以后,他便允许我随他进王城。
   没想到,滇王看到那个铜案时也非常欣赏,当得知是我独自铸造后,便把我收养在身边,说心中有爱,必成大事。从此,我便生活在王城。
   滇王无子,只有一女予溪。予溪常常拉着我的手,带我跑到祭台上去看远处的江水。她说矣渡,等以后我们成亲的时候,一定要搬到西殿去住,因为那里能天天看到江水,而我喜欢水。
   我点头,说好的,予溪,我们一定在一起……
   就在我们即将成亲的那年,中原的战火烧到边境。我披上青铜铠甲,跨上战马,离开予溪,离开王城,前去迎战。战马在边境驰骋。我的脑海里却全是予溪微笑着的面容。她的声音一直回响在耳边,她说矣渡,我等你回来,如果未能和矣渡在一起,我愿意用山崩地裂王城不复作为代价来换取!
   我永远记住那句誓言。我回来了。可中原军队还是攻到了城下。
   我跪在滇王的膝前,请求原谅。滇王说,不怪你,矣渡。随后,我们便降了。
   中原政权赐予给滇王一枚华丽的金印,不过是以滇国承认为其属国为代价。滇王同意了,为了不让滇的百姓流离失所,无处可归。滇王说,矣渡,等我老了,金印就传给你吧,我把女儿和王国都给了你。只要你心中有爱,必成大事。
   然而,就在我和予溪即将成亲的那年,中原政权要滇国派兵攻打东部的夜郎国。滇王说,我愿意为你向上天祈祷,祈求你平安回来,矣渡,真的是最后一次战役了。我接过剑,说,好,我会回来。
   临行前,王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一列队伍浩浩荡荡登上雄伟的祭台。我高举着牛虎铜案,祈求远战平安。
   王说,等你回来,金印赐予你。
   予溪说,我会坚守我的誓言,一直等着你。你看,我已让工匠在最高的石块上刻下了我们的名字,紧紧相随,永不分离……我回过头,看到了那两个名字,深深的印痕闪烁在明媚的阳光里。
  
  再 见
   “你这次真的要吓死我了!”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听见徐然近乎哭腔的声音。
   我又是在做梦吗?刚才明明是予溪在面前和我告别。到底怎么了?我的头好疼。
   “你真是命大!我正在水下搜寻人工痕迹的时候,你突然就像失去了知觉一样。你的氧气瓶出了故障!我简直快要吓死,我爸爸妈妈当年也是这样!”徐然的眼睛红红的,仿佛快要哭了的样子。
   我朝他笑了笑,说,别担心,我从来都不会死,我是为水而生的,因为水下有我心爱的人,她在等我。
   “你别胡说了,那是幻觉!哦,对了,我找到了水下石块上的痕迹了!整个祭台上只发现了一处印痕,它们像是几个古老的文字,可惜我看不懂,但我敢肯定,它们就是古滇国的文字!”徐然很激动,马上转过身去拿他在水下拍到的图片。
   我只看了一眼,说,那是矣渡和予溪,古滇国公主和将军的名字,公主把它们刻在了高高的祭台上,希望他们永远在一起。
   徐然吃惊地盯着我看,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突然很开心,那仅仅是我的幻觉,我相信那是我的记忆,两千年前的一场记忆。我就是矣渡,真真切切地和予溪公主相爱着。她说,她等我回来。
   我的予溪,前世我们未曾在一起。那么今生,开始吧。
   徐然说,浅水域只有这些巨石块,可能是王城坍塌的城墙,还有更大的一片深水域无法下去,也许那里,便是要找的真正的王城——那座恢弘的王宫。
   他是对的。那里是一座王宫,那里有恢弘的大殿,里面住着王,那里有美仑美奂的西殿,可以看到远处的江水,那里有数不尽的青铜,和我曾经深爱着的予溪。她一定身着轻纱,在那里等着我。
   再见了,徐然。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哥们,可我是为了一个人而来人世间,她已等了我两千年。谢谢你,徐然,是你唤回了我曾经的记忆,让我记起了我的予溪,带我找到了王城,让我们重逢。
  
  予 溪
   月光洒在湖面上,像铺了一层纱,轻飘飘的。
   我一个人站在船上,没带任何潜水设备。这里是深水域,水中安静极了。我仿佛看到水的最深处,有一座古城,古城的西殿里,站着一个身着轻纱的女子,她在望向天空。
   予溪,我来了。
   进入水中的那一瞬间,我的世界安静了。我舒展开四肢,像滑翔一样,轻轻地,轻轻地坠入湖底,仿佛穿越千年的时空。
   那一刻,你拉着我的手说,我会一直等你,如果不能在一起,我愿意用整座王城交换,哪怕山崩地裂王城不复在所不惜……
   那一刻,晴空霹雳,上苍仿佛注定要摧毁王城一样,而我和你,站在高高的祭台上,看工匠刻在石块上的两个永恒的名字……
   那一刻,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你说等我回来,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什么征战统统不要,只要一起生活在西殿中,看日落月升,斗转星移,年复一年,渐渐老去……
   那一刻,风吹起我的斗篷,阳光照得我的金剑闪闪发光,我骑着战马奔赴战场,战鼓齐鸣,旌旗飘扬,我的士兵呐喊着冲向敌人的阵营……
   那一刻,就要攻下夜郎的王城,胜利就要属于我们,我骑马第一个冲向城门,满脑子里却想的是你,你说,你等我回去。突然,我的世界一下子安静,血从我的胸口流淌出来,一滴一滴,落在青石路上,城墙上的一个夜郎士兵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射出了他的箭,穿透了我的铠甲,射中了我的胸膛……
   那一刻,我的世界都是彩色的,我仿佛坠入了深深的湖水,而你,在湖底轻轻漂浮,朝我微笑,我的予溪,不要等我了,我将离开你……
   那一刻,你流着眼泪奔向高高的祭台,眼泪一滴一滴,落向石阶,你在月光下抚摸着印刻的那两个名字,任凭晚风吹起你的长发,让上苍承诺你许下的誓言……
   那一刻,天塌地陷,只一瞬间,整座王城沉入湖底,消失不见,你站在摇摇欲坠的西殿里欣慰地笑,也一起被卷入湖底……
   我的予溪,前世我们未能在一起。现在,我回来了,从此我再也不离开,好好地陪你。
   这是一座属于我和你的王城,只有我和你。你说你喜欢水,你看现在我们多幸福,一直一直会生活在水底。再没有人想要侵占我们的王城,再没有人想要我去征战,我只在你身边。
   我真的回来了,予溪。从这一刻起,我一定要,好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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