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静(组诗)

来源 :扬子江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qiuenqiuen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蓝边碗
  抽屉深处我发现了它。碗到中年
  它的年轮还那么浅。多少个日夜
  唇齿之间,我漫不经心地说和吃
  从未留意过它。这不得已的走神
  需要一字一顿,需要一只摄像头
  郑重地提醒。凝视这带有蓝边的
  小小器皿,我越发感到它是一个
  真正的奇迹。它的清浅深不可测
  它盛下的米饭堆积如山。多少张
  愚公的嘴,在它身上留下明亮的
  口水。而它是个残缺的过时扑满
  入海算沙,最后的饥饿总是它的
  坐 静
  鸡鸣入耳。月白转黄
  我身前虚空涌动。除开坐垫
  似一无依傍。也无惊惧
  杂想起落如深夜明灭的灯火
  我耽溺萤虫的把戏,把它们
  一一放归虚空。
  择菜记
  1
  公用水池边,我和弟弟陷入
  一道难题。梗还是叶,选择权
  在我们手里,似乎如此
  痴长四岁,我力排弟议
  我决定丢梗保叶
  下班后,父亲去水池边
  找回了那些翠绿的空心菜梗
  2
  我翻阅《诗歌报》时,父亲叫我
  去择菜。他的声音明显透着不耐烦
  我也不耐烦。遥想当年,两个男人
  低头剥毛豆,听厂区一派寂静
  遥想当年,我既不懂诗
  也不懂米
  3
  青虫在冰箱里存活下来,蚕食了
  我的菜心。它蠕動着产卵,由此及彼
  世界于它只是严寒,在我将它
  释放之前。有何胜利可言?尽管我
  放弃了虫口夺食。它还要努力挺过
  一只黑暗的垃圾袋。
  知其白
  四点十几分,一只鸟叫出声来
  仅有一只。天还黑着,我和它一道醒着
  的时间是可数的。
  我们各怀心事。我苦恼不能马上入睡
  而它急于催亮天光。
  它的生物钟精确了我的紊乱。
  五点半了,窗帘已经发白,鸟鸣声微弱下来
  像一连串光滑的逗号。
  姿势不对,起来重睡。我绝望地等待
  我的白日梦终结我还活在昨天的感觉。
  紫 色
  她怀里抱着一沓纸。此前
  她离开某个打印店,穿过车流
  停在站台上。此刻,她抱着一沓纸
  站在我身旁。我的视线垂直于
  她的视线。我的兴趣从她的长相
  移到纸上:《从妇女主义的角度
  解读艾丽斯·沃克作品〈紫色〉》。
  长沙学院,本科毕业论文。
  前方亮起红灯。她腾出手来
  翻了翻,满足我的窥视欲的同时
  又将它打翻。全是英文!
  我从未听说过艾丽斯·沃克
  和她的《紫色》,以及斯皮尔伯格的。
  我毫不沮丧,把兴趣转回到她身上。
  啊!她的上衣是紫色的。
  写于幻肢痛般的黎明
  1
  这时我走出家门,右手是寂静的山
  市街在低处喧闹
  爸爸,你在哪儿?从哪一边
  我将追上你,而不是南辕北辙
  分身乏术,我泥陷于这左低右高的马路
  不能原地不动,不能轻举妄动
  2
  昏暗的房间,影影绰绰
  我独自为你擦洗身体
  你静静躺着。过了一刻
  我陡然意识到了
  疼痛像面粉洒出口袋
  3
  那个晚上,我守着你
  仅有的一夜
  现在,我觉得,你是和我一起守的
  在你耳边轻诵的佛号,你当然听见了
  那时候,我还不清楚什么在发生
  那时候,我还有点偷懒,有点不好意思
  4
  我是多么迟钝的人啊
  两年来,我一直在拾掇
  白天我没有心,深夜才有
  不,深夜也没有
  爸爸,你一再来到我梦里
  是告诉我要沉浸?
  温 暖
  “再压压吧!”我们愉快地请求
  父亲的大手,像印章又盖了一遍
  直到睡着前,我们忍住
  翻身的欲望
  安心的重。黑夜里,它们一直
  留在棉被上,像另一床
其他文献
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  都是为了填满我  目睹你时的  沉默  因为包蕴万千  所以人们常常觉得  你淡薄  而爱你的人  难免树敌 因为他要去捍卫  捍卫本能的正当性  午后 我啃食的每一本书都變薄  大脑也失去重量  这世界上一切法则  如果不能守护美  就只是聪明人自欺的游戏  就做一个笨蛋吧  用手掌抚摸绒毛、白色的花朵、月亮  在你的画像面前  让我流泪  吻自己的手掌
期刊
主持人:  育邦:《雨花》杂志副主编  嘉宾:  黄梵:南京理工大学教授  傅元峰:南京大学教授  何同彬:《钟山》杂志副主编  时间:2021年1月7日  地点:江苏南京  1.异质的诗歌美学:“云层是一张恍若隔世的唱片”  育邦:2020年12月27日,我们的朋友黄孝阳永远地离开这个他认为“人间值得”的世界。黄孝阳作为一名具有独特精神气质和创造意识的小说家已为世人所识,但他作为优秀诗人的面影是
期刊
一定有些什么,在风吹过的午后  留下来,比如窗台上的  几瓣残菊,比如茶台上  被风吹乱页码的一本书  比如一杯泡好的茶,已没有了  适口的温度,比如  一只刚刚还在风中仓皇逃窜的  苍蝇,突然不知去向  然后,是寂静  然后是我惊魂未定的喘息和那些  一直在风中狂舞的灰尘  纷纷落地的声音……  午后小睡  需要停一停,等正在低垂的云层里  落一阵细雨,等一阵细雨淋湿  这个天干物燥的五月  闭
期刊
妈妈说她睡不着  妈妈说她睡不着  在十七楼,连蚊子都飞不上来的  悄无声息的十七楼  妈妈居然说她睡不着  妈妈神经不衰弱  不狂燥,不抑郁  可妈妈说她睡不着  睡不着的妈妈拒绝安眠药  活了六十九年的妈妈  从没见过安眠药  妈妈家在中国通往缅甸的路边  每晚,载重汽车像轰炸机一样  从路上驶过,在自己家  妈妈从不说她睡不着  在连蚊子都飞不上来的  悄无声息的十七楼  妈妈总说她睡不着 
期刊
羅湖附近的风景  风声,雨声,  响了一夜。还有车声,  它们交谈得如此起劲,  电视反而失语——  这是房客能够控制的,  而控制不住的东西,  是从二十九层望出去的  深圳河的支流,  黄色之中泛着灰色,  仿佛雨水游行的辅街。  树木明显都是弱者,  骑着共享自行车,  而灰色的天  和绿色的人仍然与它们  并列。那么生命呢?  彼此并不关心各自的航程。  水床,从冬天而来的  逃亡者,天台
期刊
母 亲  父亲去世以后,母亲总是一个人默默玩扑克牌  黑桃红桃方块梅花一张张翻开  花花绿绿的大丑小丑各回各家  七盘八盘,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总有一盘好手气——好手气不能丢  那一次,母亲用手摸了摸相框里的父亲  然后把扑克牌收好塞在枕头下面  有一种每月接过父亲工资时的  小小满足  旧 事  我家楼对面有一所中学,又一所中学  还有一长溜文具店小吃店  街拐角是一家冷饮店  一放学,满街都是
期刊
昔日:河边漫步时所思  1  有白鹭或者灰鹭飞起,可以听到  它们割裂夜色的声音,但无法辨别  它们的颜色:一个轮廓  带着往昔的辽阔  从我们的视野里缩小为单纯的鸟  它的鸣啭震颤着我身体里  隐秘的电线,一个打给过去的电话  在激荡的铃声之后无人接听  2  雨会倾诉星期天的虚无  休息日的缺席,多久之前,你所看见的  少年时期。田野站立起来,仿佛  一直就是城市中心的那部分  荣耀和浮华的那
期刊
在万米高空  在万米高空,你才能体会  你作为一粒芥子  在宇宙之至深处  那无所谓中心亦无所谓边际的  渺小、苍茫与孤独  而你如此疲倦又如此欢喜着  如果没有对这块土地的感同身受,  那么,这路的奔袭就是  一种几乎难以忍受的劳役。  而你如此疲倦  又如此欢喜着。  這里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这里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也是大地最厚重之处。  这里,白云接地化为了  山坡上的牛、羊,  这里
期刊
1  没有一棵草认识我,  因为我连一棵草都不是。  但我认识这里的那棵松树,  昨晚他被新月照亮过。  2  傍晚时最先变黑的石头,  总是在黎明里又最先亮起来。  从他身上的皱褶凹陷处涌出的露水,  开始反射这熹微的光。  3  草地上的雾和森林里的雾  不是厚薄、浓淡、动静的区别,  她们都没有影子,  像精灵和天使几乎没有不同。  4  蘑菇像个水泡,浮起来了,  周围的草地涌起了细浪。 
期刊
那时候,我们青梅竹马  常常在湖畔玩耍  湖水那么清  湖水里的星星粒粒可数  分别的那晚,我们又来到湖边  湖水里的星星那么多,怎么也数不清  你把星星一颗一颗捧在手心  又让它们顺水飘走了  很多年过去,我还经常经过湖畔  看到湖水里的星星时多时少  就像听到关于你的消息  傍晚,我从湖边挑水回家  看到桶里的星星那么少  仿佛当年放生的几颗,又回来了  经历了那么多的歲月  它们仍在以星辰的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