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800万,没能把人“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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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伟被捕后,其岳丈刘金汉错信史建军 “有办法把人从看守所捞出来”,给予史建军800万办事,结果没想到所谓“捞人”不过是被层层转包的生意
  “给我一周的时间,就能把你女婿从看守所里头‘捞’出来。”史建军第一次见到刘金汉时,就信誓旦旦地如此保证。刘金汉的女婿马伟是辽宁省辽阳市某公司的老板。2010年6月,马伟因为涉黑被辽宁警方刑拘,随后被批准逮捕。
  史建军50多岁,是辽阳市某派出所民警,快要退休了。史建军知道刘金汉家的为难处境是在一次偶然的聚会上,当时马伟的母亲江月英以及江月英的干女儿在邻居家打麻将,史建军是牌友之一。牌桌上的唠嗑很快就转移到马伟被抓一事,江月英一脸愁容,谈及儿子马伟被抓,表示自己一直束手无策。说者无意,但听者史建军却是有心,他认为自己有能力帮助这家人。
  “热心”的民警邻居
  起初,对于史建军的主动登门并声称一周内把人捞出来,刘金汉心存疑虑。后来女婿被批捕后,刘金汉觉得史建军也许在当地司法界有些人脉,就让其姑且一试。况且,史建军的做法纯粹是邻里间的帮忙,并未提及酬劳。
  不久之后,史建军第二次来到刘家,他当着刘金汉的面拨打了一串号码,称电话那头是他在北京的结拜大哥,这位大哥是北京市某位主要领导人的秘书。史建军说,因为大哥身份特殊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很多事情都由像他这样的小弟出面。他特别强调,大哥权力很大,所经手的事项很多都涉密。 只要这位大哥出面,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史建军声称七天能将人捞出来的底气也正是基于此。
  第三次与刘金汉会面时,史建军带来了北京大哥的口头消息。大哥透露一周后,公安部将派出一位姓于的副部长调查马伟的涉黑案。大哥还说,马伟的案子影响比较大,惊动了公安部,要想将主犯马伟捞出来,需要花大价钱请北京比较有名的刑辩律师。而这样的律师,北京大哥手头有很多关系,可以代劳聘请。史建军让刘金汉把300万元请律师的费用打到一个指定的北京账户上,户名刘大革。史建军让刘金汉放心,只要将人捞出来,300万元的价格绝对值得。而刘大革是北京大哥委托全权处理“解救”马伟出来的中间人。
  刘金汉把300万元汇向北京的一个月后,史建军称公安部有关领导开例会讨论了马伟的涉黑案件,如果要打通接触马案的高层,至少需要200万元的介绍费用。史建军以一个警察的身份担保,钱打过去后,公安部会立即派人到辽宁调查。刘金汉要做的事是等待消息并配合警方的调查。刘金汉按照史建军说的,又汇了200万。
  捞人的关系链条
  前后汇过去500万元了,辽宁这边似乎没有放人的迹象,北京大哥那边似乎一直没有消息,刘金汉在家里有些待不住了,他想亲自上北京打探一下马伟案件的进展。他把想法告诉了史建军。
  2010年12月23日,刘金汉和史建军在北京白云路某宾馆见到了北京大哥的代理人刘大革,刘大革当场写下承诺书说元旦之前放人。
  56岁的刘大革自称是国家发改委派驻山东潍坊的司长,因患慢性疾病,在北京静养治疗。刘大革称自己在司法界有能办事的朋友,他们与公安部的、司法部的高官均有往来。
  刘大革给刘金汉和史建军分析了马伟涉黑案的现状,他认为马伟毕竟有刑事责任,如果不能立即捞出来,能给弄个缓刑也在情理之中,如果马伟被判10年以上的刑期,刘大革答应立马退钱。
  为了打消刘金汉的顾虑,刘大革将北京市朝阳区某小区一套房子的房产证押给了刘金汉。刘金汉这才离京。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内,刘金汉一家一直等候马伟能被放出的消息,他们一次次给刘大革打电话,但得到的信息依然是让等待。
  2012年2月,刘大革提出要见马伟,刘大革称公安部一名姓于的副部长已前往辽宁查案,将卷宗材料提调至北京,并且最高检、最高法已派专案组入住辽宁本溪查案。刘大革称高层的动态都是他找人运作的结果,为了要达到最终将马伟捞出来的效果,刘金汉一家尚需要出具300万元跑路费给参与案件的公安部和司法部两位司长,让其代为运作。
  至此,刘金汉先后一共将800万元直接汇给了刘大革。
  要想疏通高层,钱的投入似乎是没底的。2012年2月下旬,刘大革又提出要500万跑路费。这次,刘金汉没有急着汇钱过去,而是提出要上北京会会刘大革所提到的公安部、司法部的两位司长。
  这次见面是由刘金汉的热心邻居史建军安排的,会见地点选在北京西站一个茶楼的包间里。在场的还有刘大革夫妇、刘金汉及其妻子和女儿。包间里的主角是另外两名穿中山装的领导——向如来和肖明。
  向如来介绍说肖明目前是司法部某司司长。向如来不停地暗示,肖在公检法领域人脉广泛,和吉林司法厅的领导关系也非同一般。肖明坐在沙发上,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皮质折叠式工作证,大小跟驾照本差不多,印有国徽证,上面的职务是司法部社会调查司副司长,并配有照片和编号。
  整个会谈中,被奉为领导的肖明并没说多少话,只是表现出对马伟的涉黑案子内情很关切的样子。倒是向如来讲述起眼前的这名肖司长参与调查了北京和辽宁几名高官和商人贪腐案件,谈到肖明如何找关系将这些人刑期减少。他从皮包中掏出一份报纸,上面有篇关于“缴钱免刑”的新闻报道,让刘金汉和在场的所有人相信,社会上花钱捞人的事情相当普遍。
  虽然向如来将肖明吹上了天,但刘金汉并非没有怀疑,特别是会面的后半段又谈到捞人所需费用。向如来暗示刘金汉再出500万,他女婿马上就能从看守所走出来。而此时的刘金汉再也筹不出上百万的款项。刘金汉的女儿听到向如来的说法,当场发火了,要求退钱,这次会面双方不欢而散。
  “司法部官员”原是煤炭销售经理
  北京会面后,刘金汉跟女儿商量,怀疑向肖二人是骗子,他让史建军去索回800万的跑路费。史建军则认为马伟判不了多少年,并称自己没有经手钱,让他们找刘大革要。
  2012年3月,马伟涉黑案宣判,马伟因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聚众斗殴、寻衅滋事、敲诈勒索、非法买卖枪支等违法犯罪活动数罪并罚,合并执行有期徒刑二十年。   在事实面前,刘金汉一家才彻底相信所谓的花钱捞人是个骗局。但令人啼笑的是,刘金汉仍然没报案,他还寄希望于史建军当初的承诺——如果办不成就退钱。
  向如来曾对史建军说,如果马伟判七年以下,说明他们找的人管用了。可马伟被判二十年,作为民警的史建军觉得事情不妙,就开始常驻北京的一个宾馆里,天天找刘大革和向如来讨要捞人费用,但刘大革却是一副无辜的样子。而向如来总是推脱说明天给,后来干脆将手机关了机,音讯全无。
  最终报案的人既不是牵线人史建军,也不是受害者刘金汉,而是一位旁观者,刘大革的妻子李华。
  2012年8月12日,丰台分局刑侦支队接到李华报警,称丈夫刘大革帮朋友刘金汉办事所用的800万元被向如来、肖明两人骗走。8月23日丰台分局立了案,并于当天下午在丰台区六里桥山水时尚酒店的房间内将向如来抓获。
  据警方对向如来的讯问笔录显示,向如来是名煤炭销售员,认识刘大革是2010年初,两人当时都在丰台区某宾馆入住。在一次煤炭行业人士的聚会上,见刘大革自称是潍坊市发改委领导,向如来以扬州某煤业集团副总的身份请刘大革帮忙批下神华神混一号煤的指标。事后,刘大革一次没弄到指标,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史建军从辽宁打来电话谈及捞人的请求后,刘大革想起了几次遗憾未曾与之共事的“煤炭老总”向如来,他记得向如来曾多次提及有名叫肖明的司法部官员朋友。
  当时刘大革找到向如来共商“捞人”生意,说事成后分其100万元,让向如来引见朋友肖明从中运作。肖明与刘大革会面后,根据刘金汉提供的材料,认为有几项罪名有运作的空间,当务之急是先花点钱把马伟的涉黑罪名去掉。刘大革当时对肖明的能力深信不疑。
  后来警方的调查表明,肖明其实也是长期在北京跑煤炭生意的销售经理。因为长期住在丰台区某时尚宾馆而认识向如来,两人在生意上关系密切,向如来常常用肖明的会员卡办理入住。
  2010年9月底的一天,向如来打电话给肖明说,中国工商银行的某支行客户经理康某会提着300万元现金到肖住处,让其代为保管。向如来说钱是刘大革汇过来的,目的是请自己和肖明将看守所的一个人捞出来。
  2012年2月,向如来让肖明来北京西站配合演一出好戏,肖明不用讲话,主要由向如来来讲。肖明只需要摆出司法部领导的派头就行。
  至于史建军、刘大革两人一直是案件中的热心牵线者,他们并不承认自己有捞人的意图,当初也并没有保证能将马伟从看守所捞出,只是帮忙牵线搭桥。史建军称自己也有被骗的感觉,他相信刘大革的能耐,不想,刘大革却将“生意”转包给了向如来和肖明二人。
  日前,北京市丰台区检察院以涉嫌招摇撞骗罪,依法对犯罪嫌疑人向如来、肖明批准逮捕。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侦查中。(文中涉案人员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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