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站在院子里，满头白发，似乎再也找不到一根青丝，步履蹒跚，脊背早已经弯曲成一道山梁。父親真的老了。我心里一阵酸楚。
　　   父亲是一个憨厚朴实的农民，一生和土地、庄稼为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从与母亲结婚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把自己的生命深深地融进了家乡那一片黄褐色的土地。
　　   父亲和母亲一共养育了两子两女，外加年迈的祖父，一家七口。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这确实是一个负担沉重的家庭。父亲整日嵌在田间地头，早出晚归，母亲则包揽了一切家务活。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每顿都赶在饭尾巴上，母亲一边唠叨着总不守时的父亲，一边嗔骂着馋嘴怕饿的孩子，好几次，我瞅见父亲用茶水泡着冷饭硬咽到肚子里。
　　   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改革，政府分田到户，有的人家只种一季稻，父亲却总是种两季稻。“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为了节省点买化肥的钱，父亲把家里的猪牛粪一箢箢地挑送到田里，他说，家粪比化肥好，壮籽硬杆，养苗高产。
　　   “双抢”是一年中最繁忙的季节了。那时的父亲是健壮有力的，我们姊妹尚小，父亲的任务主要是运送稻谷。我站在田里，只见父亲将箩筐上的绳子在扁担的两头缠上两小圈，腿略蹲，背小弯，然后使劲向上一扛，右手支住扁担，左手拉着后筐的绳子，一担一百多斤的谷子就牢牢地拴在了他宽大的肩膀上。热烈的阳光下，父亲健步如飞。
　　 父亲是独子，念过几年书，晚上也常在煤油灯下阅读一点种植方面的书籍。因此，父亲的菜园在老家是颇受夸赞的。“瓜菜半年粮”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里，父亲深谙其中的道理。茂盛的菜园不仅丰富了餐桌，偶尔也能给家里带来一点额外的收益。
　　   穿过花香，掠过鸟语，我在心中千百次地问：父亲的春天呢，父亲的芳华呢，它真的飘逝了吗？没有。它正像岗上的青松，虽饱经风霜，却依旧伟岸坚强，巍峨耸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