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性视角看《伤逝》中的爱情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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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先生的作品《伤逝》描写了涓生和子君的爱情悲剧。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悲剧从不同的角度分析会有不同的原因。仅从女性视角分析来他们爱情的悲剧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女性依附于男性,视爱情为人生终极目标以及封建礼教对女性的束缚。
  《伤逝》是鲁迅先生的一篇以爱情为主题的短篇小说,小说以手记的形式,以倒叙的方式由男主人公涓生以沉痛悔恨的语气回顾了他和女主人公子君从相识、相爱、同居到分手以及最后子君死亡的整个过程。文章虽说是从男性的角度写起,但从涓生整个的回忆叙述当中,不难看出作为女性的子君在他们爱情悲剧当中所扮演的角色。本论文试从女性视角来分析涓生和子君爱情悲剧的原因。
  
  女性依附于男性是子君爱情悲剧的主要原因
  
  长久以来,我们生活在一个男权主导的社会里,形成的是以男权意识为中心的社会意识形态,女性依附于男性。五四运动以后,女性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开始反抗包办婚姻,追求自由恋爱与自主婚姻。就连子君和涓生说起子君“在这里的胞叔和在家的父亲时”,子君也会“分明地,坚决地,沉静地”说:“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在涓生失业之后,她也会说:“那算什么。哼,我们干新的。我们……”由此可见,子君也是受到新思想影响的女性,可是对于涓生的求爱,涓生“已经记不清那时怎样地将我的纯真热烈的爱表示给她”,而子君,“她却是什么都记得:我的言辞,竟至于读熟了的一般,能够滔滔背诵;我的举动,就如有一张我所看不见的影片挂在眼下,叙述得如生,很细微,自然连那使我不愿再想的浅薄的电影的一闪。”可见深层次里,子君对涓生是依赖的,子君虽说也是独立的一个人,在经济上她却是不独立的,是依靠于涓生的,靠涓生的收入来支付一切费用。子君没有经济上的独立,一旦涓生失业了,就等于他们失去了生活来源,涓生便觉得子君成了一个包袱,一个负担,“其实,我一个人,是容易生活了”,“现在忍受着这生活压迫的苦痛,大半倒是为她”,“但子君的识见却似乎只是浅薄起来,竟至于连这一点也想不到了,”,涓生开始嫌弃子君了,觉得她们之间是“盲目的爱”,为了这爱,“将别的人生的要义全盘疏忽了”。 涓生把子君看成了他的拖累,他觉得子君“早已什么书也不看,已不知道人的生活的第一着是求生,向着这求生的道路,是必须携手同行,或奋身孤往的了,倘使只知道捶着一个人的衣角,那便是虽战士也难于战斗,只得一同灭亡。”终于,涓生向子君提出了分手,“……况且你已经无须顾虑,勇往直前了。……因为,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但对于你倒好得多,因为你更可以毫无挂念地做事……。”子君听涓生这么说,“她脸色陡然变成灰黄,死了似的……这眼光射向四处,正如孩子在饥渴中寻求着慈爱的母亲,但只在空中寻求,恐怖地回避着我的眼。”失去了涓生的子君又回到了她曾与之决裂的家,又处于“她父亲——儿女的债主——的烈日一般的严威和旁人的赛过冰霜的冷眼”之中,“在这威严和冷眼中”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
  在当时的环境里,女性要脱离桎梏,寻求个性解放谈何容易?然而子君却冲破社会藩篱和传统压力,无畏地和涓生在一起。但是冲破重重阻力与涓生在一起的子君,却又完全依附于涓生,经济上靠涓生,精神上依赖涓生,一旦涓生有点冷漠,子君的眼里就“时时又很带些恐怖的神色”,“总还是时时露出犹疑的神色来”。事事依赖涓生的子君开始对涓生把握不住了,对她们之间的爱情也没有了信心,“她从此开始了往事的温习和新的考验,逼我做出许多虚伪的温存的答案来,将温存示她,虚伪的草稿便写在自己的心上。”弄得涓生也“常觉得难于呼吸”。可见,子君在追求个性解放的同时,少了一份女性的自觉,她依然觉得涓生就是她的全部。冲破封建礼教追求自由恋爱的子君冲不破自己头脑里女性依附男性的思想牢笼,最终遭到了涓生的抛弃,酿成了她们的爱情悲剧。
  男女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女性只有经济上独立了,人格上才能独立。连鲁迅自己都说,除了觉醒的心以外,“她还须更富有,提包里有准备,直白地说,就是要有钱”,“钱是要紧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女性争得解放,前提是要在经济上有独立的地位。鲁迅针对娜拉出走就曾旗帜鲜明地宣布自己的主张:“为娜拉计,钱,——高雅的说罢,就是经济,是最要紧的了。……人类有一个大缺点,就是常常要饥饿。为补救这缺点起见,为准备不做傀儡起见,在目下的社会里,经济权就见得最要紧了。第一,在家应该先获得男女平均的分配;第二,在社会应该获得男女相等的势力。”
  
  视爱情为人生终极目标是子君爱情悲剧的重要原因
  
  爱上涓生,是子君幸福的至哀。子君选择和涓生在一起,她所面对的压力肯定要比涓生大得多。但是她内心相信,爱涓生是她最正确的选择,为了涓生,她众叛亲离,涓生已成了她唯一的支柱,什么都阻挡不了她爱涓生。为了爱情,她不怕无数鄙视的眼光,对脸紧贴在脏的窗玻璃上,连鼻尖都挤成了一个小平面的老东西,对“明晃晃的玻璃窗里的那小东西的脸,加厚的雪花膏”,子君“目不斜视地骄傲地走了,没有看见”。有了爱情,她就觉得有了一切,她无怨无悔地选择和涓生同居,而后又纯真地把爱的炽热一遍又一遍地温习。这种温习有时候让涓生觉得可笑:“然而她并不觉得可笑,即使我自己以为可笑,甚而至于可鄙的,她也毫不以为可笑。这事我知道得很清楚,因为她爱我,是这样的热烈,这样地纯真。”因为爱,她能“滔滔背诵”涓生的言辞,她能栩栩如生地叙述涓生的举动。这个用全部生命热忱去爱涓生的女人珍惜和涓生在一起的每一天,在涓生对她热情转淡的日子里,她依旧痴情如昔。因为深爱涓生,子君盲目地包容了涓生的一切,可是爱得那样热烈、那样纯真的子君,还是被涓生当成了一种负累,残忍地选择离开她。为了涓生,子君众叛亲离,没有了爱情的子君,失去了唯一精神支柱的子君在爱情伤逝的时候,连生存下去的勇气也荡然无存了。
  和涓生同居后的子君,拼命地想方设法维持小家庭的存在,她埋头于繁重的家务劳动,“吃了筹钱,筹来吃饭”。同居后精神空虚,思想狭隘的子君把爱情看得高于一切,她害怕爱情消失和破裂,只能靠对“往事的温习”,靠虚伪的温存,来弥补她和涓生之间爱情的裂缝。这就是爱情至上主义者的悲哀。子君对涓生的爱是执着的,他们最初也是安宁而幸福的,所以对于不同意他们恋爱的胞叔和父亲,她会说:“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力。”在面对路上时时遇到的“探索,讥笑,猥亵和轻蔑的眼光”时,涓生是“全身有些瑟缩”,而子君,“却是大无畏的,对于这些全不关心,只是镇静地缓缓前行,坦然如入无人之境。”对于爱情,她充满了自信,她的勇敢和无畏也是因为爱。是的,一个看似软弱的女性,只要心中有爱,真的可以变得难以想象的勇敢和无畏。但是,执着、透彻、坚强的子君在爱情飘逝时,这个用情至深的女人也被打击的一厥不振,甚至于无力自拔,以死作结。子君是不该死的,为涓生而死,更是不值得。子君的死,与其说是特定时代背景下的社会悲剧,不如说是古往今来把爱情视为人生终极目标的女性的永恒悲剧。
  
  封建礼教对女性的束缚是子君爱情悲剧的社会原因
  
  在个性解放、平等自由等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思想的影响下,涓生和子君勇敢地挣脱封建礼教的束缚,争取个人的婚姻自由,他们冲破重重阻力,“和她的叔子,她早经闹开,至于使他气愤到不再认她做侄女;我也陆续和几个自以为忠告,其实是替我胆怯,或者竟是嫉妒的朋友绝了交。”他们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最初还算安宁和幸福的生活,两个人同居了。子君和涓生都知道,爱情必须时时更新,生长,创造。可是激情过后是平淡,生活里仅有爱情是远远不够的。子君当初是在资产阶级个性解放的思想指导下,靠着爱情的力量冲出了封建家庭的樊笼。但是光靠个人爱情的力量是无法逃脱封建势力的魔掌,无法逃脱封建礼教的束缚的。和涓生同居后的子君,在琐碎的家务事中,不知不觉变了样,她不再有闲情逸致,深情款款地以“两眼里弥漫着稚气的好奇的光泽”听涓生说话;她不再在夜阑人静时,与涓生相视温习恋爱的心情;她也不再以“我是我自己的,她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力”的爱的决心,震动涓生沉静的灵魂。相反,她会为了小油鸡们和那小官太太暗斗;会为了怕房东太太嗤笑和奚落,把自己轻易也不吃的羊肉喂了阿随。涓生觉得子君不再精彩了,她“管了家务便连谈天的工夫也没有,何况读书和散步”,她“又这样地终日汗流满面,短发都粘在脑额上;两只手又只是这样地粗糙起来。”于是涓生开始嫌弃子君了竟至最后提出了分手。遭涓生嫌弃并最终被涓生抛弃的子君,她又该往哪里去呢?没有经济独立的子君最终还是被她父亲接回了家,她又回到了父亲烈日一般的威严和旁人的赛过冰霜的冷眼之中,又回到了封建礼教的束缚之中,又被旧势力抓了回去,“负着虚空的重担,在威严和冷眼中走着所谓人生的路,这是怎么可怕的事呵!而况这路的尽头,又不过是——连墓碑也没有的坟墓。”他们背叛封建礼教和封建婚姻制度的行为原本就既不容于家庭,更不容于社会。涓生自己也清楚,他把“真实的重担都给了她了。她爱我之后,就要负了这重担,在威严和冷眼中走着所谓人生的路。”子君回去了,就只要死路一条。旁人谈起她的死,竟还能哈哈大笑起来。在旁人眼里,他们的结合是不被承认的,而他们的离散,子君的离开人间,也是在旁人意料之中的。无论如何,他们最终还是冲不破封建礼教的樊笼,还是被旧的樊笼葬送了原本美好的爱情,窒息了宝贵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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