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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立*生于台北市,自由作家,也写旅游散文和小说,曾出版《匈奴》《鸟人一族》《一口咬定意大利》等书。
从小被灌输的观念,人的一生要有律师、会计师和医师这三种朋友。那时我才11岁吧,好奇地问隔壁的沈伯伯,为什么没有老师、蛋糕师和魔术师?沈伯伯摸着我剃得发青的头说:“小把戏,长大你就知道,等你有律师、会计师和医师的时候,随手招招,要几打的老师、蛋糕师和魔术师,都有。”
我的发育很迟缓,到40岁才长大,恍然明白,逃税避税得有会计师,万一逃不成避不了,得有律师,万一律师也没法子让我不坐牢,就只得去找医师了。
运气好,小学同学大宝是律师,吃我妈做的红烧肉长大,可说积欠我一生一世的人情。我有四个表弟,三个是医师,有眼科的、内科的,外带一个精神科 ── 嗯,算两个好了。会计师嘛,认识的更多,拿一起喝酒打球的小胡来说,他根本是一整层楼的会计师事务所老板。看起来,我的人生挺完美。
最早找上小胡,希望他替我管理财务和税务。拿着我过去一年的报税数据,他横着看竖着看,最后说:“老张,你们作家就这么点收入?能活这么多年,不容易。根据你的收入,需要的不是会计师,你要个按摩师。老天,一年敲坏三个键盘,我看你写稿写得都脊椎变形啰。”
没关系,我告所有杂志社、出版社,他们逼我写稿,以至于我受到职业伤害。当律师的大宝坐在他可以打乒乓球的大办公桌后面猛点头:“有意思,老张,你这个构想有意思,不过你知道我的钟点费吧?从你进门到现在,喝了我两杯咖啡、吃了我一块提拉米苏,已经50分钟,算一个小时,300美金。”
抢人啊?
“卖百货的可以年终大甩卖,卖鞋的可以跳楼大甩卖,唯独我们律师这行,没有友情折扣价。”
你吃了我妈12年的红烧肉怎么算?
“有理,那今天的事情,就当误会一场,够意思吧。”
一肚子气,去找三个表弟,看我究竟能占点什么亲属关系的便宜。眼科那个说:“大表哥,要不要验个光、配副眼镜?要不然做个雷射治疗近视?”
我没近视,视力二点零。很好,他提供我一个免费的医疗咨询服务:“大表哥,你看电影最好坐最后一排,免得头昏。”
不行,我真气得头昏。
再去找内科的表弟,他问我哪里不舒服?我说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舒服。他收了我的挂号费、抽了我的血、要了我的尿,既没送我维他命,也没让我拎两大袋的盐水点滴回家,只说两天后告诉我检查结果。
哈啰,表弟,不能让我住个院,弄个小护士来量我血压吗?算了,平白挨了一针,认倒霉。养兵千日,没想到连一朝也没能用上。倒是回家途中在巷口被茱丽拦下,她说我的头发太长,去她店里剪个发吧,保证经过打理,我能年轻15岁。好吧,反正年轻15岁。
这里我就不能不停止抱怨了,大冷天,茱丽仍穿条短裙,裙子和上衣中间还空了一截,身体真好,难怪当医师的表弟非收我挂号费不可,生意太差。
躺在洗头的长椅上,热乎乎的水流经我每根发根,一双轻柔也热乎的手,把我头皮按得快融化,闭起眼是享受,睁开眼就见她肚皮,心里头也热乎乎的。
走出美发院,这哪是年轻15岁,我像才15岁,所有器官外加大脑,能活动能想象的,全都处于高速运动状态之中。经过我家楼下的凤梨酥店,一个年轻美眉朝我鞠躬说:“张先生,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尝块凤梨酥?”那,就不客气啦。
回到家,咦,怎么见到厨房里有个只穿着围裙的女人站在瓦斯炉前?哦,眼花,围裙里是紧身的瑜珈服。她说:“死去哪里了?”没等我回答,一大块牛排已然摆上桌。啃着牛排喝着酒,我明白了,男人最需要的三种朋友是美发师、面包师和家里的厨师,能让我血脉贲张、血脂上升,这样我可能才用得着医师,万一医师没把我血压降下来,也才需要律师,告死那几个表弟,然后我会得到医疗赔偿,就需要会计师来理财啰。男人需要三种朋友,最好离家不远,最好都是异性,这样,男人才能得到最大的精神慰藉,从而,经常性地,亢奋。
从小被灌输的观念,人的一生要有律师、会计师和医师这三种朋友。那时我才11岁吧,好奇地问隔壁的沈伯伯,为什么没有老师、蛋糕师和魔术师?沈伯伯摸着我剃得发青的头说:“小把戏,长大你就知道,等你有律师、会计师和医师的时候,随手招招,要几打的老师、蛋糕师和魔术师,都有。”
我的发育很迟缓,到40岁才长大,恍然明白,逃税避税得有会计师,万一逃不成避不了,得有律师,万一律师也没法子让我不坐牢,就只得去找医师了。
运气好,小学同学大宝是律师,吃我妈做的红烧肉长大,可说积欠我一生一世的人情。我有四个表弟,三个是医师,有眼科的、内科的,外带一个精神科 ── 嗯,算两个好了。会计师嘛,认识的更多,拿一起喝酒打球的小胡来说,他根本是一整层楼的会计师事务所老板。看起来,我的人生挺完美。
最早找上小胡,希望他替我管理财务和税务。拿着我过去一年的报税数据,他横着看竖着看,最后说:“老张,你们作家就这么点收入?能活这么多年,不容易。根据你的收入,需要的不是会计师,你要个按摩师。老天,一年敲坏三个键盘,我看你写稿写得都脊椎变形啰。”
没关系,我告所有杂志社、出版社,他们逼我写稿,以至于我受到职业伤害。当律师的大宝坐在他可以打乒乓球的大办公桌后面猛点头:“有意思,老张,你这个构想有意思,不过你知道我的钟点费吧?从你进门到现在,喝了我两杯咖啡、吃了我一块提拉米苏,已经50分钟,算一个小时,300美金。”
抢人啊?
“卖百货的可以年终大甩卖,卖鞋的可以跳楼大甩卖,唯独我们律师这行,没有友情折扣价。”
你吃了我妈12年的红烧肉怎么算?
“有理,那今天的事情,就当误会一场,够意思吧。”
一肚子气,去找三个表弟,看我究竟能占点什么亲属关系的便宜。眼科那个说:“大表哥,要不要验个光、配副眼镜?要不然做个雷射治疗近视?”
我没近视,视力二点零。很好,他提供我一个免费的医疗咨询服务:“大表哥,你看电影最好坐最后一排,免得头昏。”
不行,我真气得头昏。
再去找内科的表弟,他问我哪里不舒服?我说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舒服。他收了我的挂号费、抽了我的血、要了我的尿,既没送我维他命,也没让我拎两大袋的盐水点滴回家,只说两天后告诉我检查结果。
哈啰,表弟,不能让我住个院,弄个小护士来量我血压吗?算了,平白挨了一针,认倒霉。养兵千日,没想到连一朝也没能用上。倒是回家途中在巷口被茱丽拦下,她说我的头发太长,去她店里剪个发吧,保证经过打理,我能年轻15岁。好吧,反正年轻15岁。
这里我就不能不停止抱怨了,大冷天,茱丽仍穿条短裙,裙子和上衣中间还空了一截,身体真好,难怪当医师的表弟非收我挂号费不可,生意太差。
躺在洗头的长椅上,热乎乎的水流经我每根发根,一双轻柔也热乎的手,把我头皮按得快融化,闭起眼是享受,睁开眼就见她肚皮,心里头也热乎乎的。
走出美发院,这哪是年轻15岁,我像才15岁,所有器官外加大脑,能活动能想象的,全都处于高速运动状态之中。经过我家楼下的凤梨酥店,一个年轻美眉朝我鞠躬说:“张先生,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尝块凤梨酥?”那,就不客气啦。
回到家,咦,怎么见到厨房里有个只穿着围裙的女人站在瓦斯炉前?哦,眼花,围裙里是紧身的瑜珈服。她说:“死去哪里了?”没等我回答,一大块牛排已然摆上桌。啃着牛排喝着酒,我明白了,男人最需要的三种朋友是美发师、面包师和家里的厨师,能让我血脉贲张、血脂上升,这样我可能才用得着医师,万一医师没把我血压降下来,也才需要律师,告死那几个表弟,然后我会得到医疗赔偿,就需要会计师来理财啰。男人需要三种朋友,最好离家不远,最好都是异性,这样,男人才能得到最大的精神慰藉,从而,经常性地,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