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慈禧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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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戊戌政变后,康有为、梁启超逃往海外,对慈禧口诛笔伐,不遗余力,同时西方社会也出现不少漫画版慈禧形象,样貌丑陋猥琐。1903年,清政府收到美国圣路易斯世博会的邀请,美国驻华公使康格的夫人建议由西方画家为慈禧画一幅油画参展。初次听到这个提议,慈禧面露“惶惑之容”,并称此事不能一人定夺,须先与大臣商量。
  按照中国古代风俗,人死后方可画像,以供后世子孙祭祀。康格夫人一再解释,声明世界各国首脑的画像都将参展,英女王也不例外,慈禧有些动心。康格夫人离开后,慈禧便迫不及待地询问画像的具体事宜:画像时为什么要坐着?是不是每天都要穿一样的衣服,戴一样的珠宝?几时可以画完?当看到女官德龄的油画肖像时她惊叹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粗糙的画,不过还是很像你。”让洋人画像,不是一时半日可以完成的,需让她长期居住宫中,这会很不方便,“如果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是非传出去就不好了”。慈禧很是盘算了几日,最后决定,让洋画家住在醇亲王花园。花园离慈禧颐和园寝宫非常近,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派德龄专门盯着她,还要留心她与别人的书信往来,特别不能让她和皇上交谈。

洋画上的中国痕迹


  1903年六月十五日(农历)晚七时是慈禧亲自翻阅历书定下的吉时,但当时的照明条件不好,这个时间根本没法作画,德龄再三解释,慈禧才答应改为上午11点。前一天晚上她特意提早入睡,只等洋画家次日入宫。
  凯瑟琳·卡尔是清政府东海关税务司柯尔乐的姐姐,也是康格夫人的朋友,与慈禧身边女官德龄是故交。若论艺术造诣,这位女画家资质平平,但论及她的身份和性别,进宫为太后画像再合适不过。1903年8月5日这天,卡尔天不亮就早早起床,因为从美国公使馆到颐和园,坐车要走整整三个小时。
  绘画地点选在颐和园,殿内高大宽敞,但窗户的上半部分都糊着纸,毫无明亮可言,卡尔最后选择了靠近门采光好的地方摆好画架。
  慈禧的愿望是要大的肖像,她不能理解画师先画一幅小画的做法,卡尔只好直接在画布上开始勾勒,但时间不久,就传下懿旨,太后累了需要休息。此后的绘画工作并不顺利,几乎是一点一点完成的,慈禧每天只稍坐一下就会累了或是开始忙别的事,有时一天只有几分钟时间。
  未完成的画像被蒙上黄罩子,平时存放在小房间,房间上锁,只有管事太监有钥匙。在脸部轮廓大致完成之后,慈禧就让德龄穿上自己的衣服坐在那儿,“自己就可以看着画像一点一点成形了”。对于这幅画慈禧有固执的个人意见,画师本人“不能挑选一件家具,不能按照构图法安排一条横纹。不能有阴影。每件东西的颜色都必须涂到均匀得失去凹凸感和生动的效果”。这一度让卡尔很头疼。
  第一幅肖像画好,慈禧提出要写上她长达16字的徽号,还要加盖两枚印章,这在西洋油画里是没有的,所以卡尔并没有为这些留出空白,这让她很难办,加上自己也不会写中文,最后的处理办法是:把画完全交出去几天,让宫里的中国画师们琢磨去吧。

一切为了画像的完美


  画第二幅肖像时,慈禧改穿绣花蓝色常服,头上插了茉莉花球数枚,旁缀珠蝴蝶。在卡尔的请求下,慈禧同意将她的两只宠物哈巴狗也画了进去。这幅带犬的油画被慈禧放在自己寝宫,不让他人传观。这张画如今已经丢失。
  冬季屋内光线差无法作画,加上新糊的窗户纸影响采光,卡尔要求换成玻璃,遭到管事太监的拒绝,因为这样做不仅花费大,还破了例。但这个提议得到了慈禧的认可,窗户纸很快被换成玻璃,家具都被搬到另一边,连那座150年没被动过的精妙大钟也如愿被搬走了。
  新画室刚刚安顿好,慈禧就开始商讨自己的下一幅画像,她想要一幅超级巨大的肖像以送往世博会,大到能画得下所有随驾物品,比如三折屏风、九只凤凰、天竹和雉尾扇,还有一堆堆有象征意义的苹果,最终确定尺寸为宽6英尺,高10英尺。卡尔提出需要先画一幅小像习作,这次慈禧爽快答应了。习作中慈禧已穿冬袍,绣着繁缛花色的缎子面料,下摆缀着重重的珍珠。习作画好后慈禧非常满意,自己收藏作为纪念。将近一个世纪后,故宫工作人员整理旧藏照片,无意中在一卷高丽纸中发现了这幅小画。
  1904年4月19日是慈禧选定的肖像完工吉时,这段时间慈禧开始频频出入画室,对画中的物品也斟酌再三,一件首饰画上后觉得不好,也会要求刮掉重画。她亲自设计画框,顶上是双龙抢夺带寿字的火珠,两边雕刻万寿无疆图案。画框像镜子一样被安放在雕刻精致的架子上。肖像完成后,還专门请来大清官员和各国公使欣赏一番,后被放进樟木箱子,盖上明黄的缎子,搬上火车。因为觉得普通枕木运送圣容不太合适,清政府专门在外务部和前门铺就了一段专用铁道。

不想被画成老妇


  除了卡尔所画的这四幅油画,还有两幅慈禧肖像同样由一位美国画家完成,后者的艺术水平更胜一筹,连慈禧也认为相比之下,卡尔“所画太粗”。
  华士·胡博1885年出生在荷兰一个普通家庭,后来考进比利时皇家美术学院,又到巴黎深造,师从法国著名历史画画家费尔南德·柯尔蒙,马蒂斯和梵高都曾在此学习。虽然师出名门,但出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胡博在朋友的建议下找到一条迅速成名之路——周游世界,为各国上层人物画像。
  1905年,远在美国的胡博接到中国使馆的邀请电报,电报中请他为一位大清要人画像,要求在回电中注明价格。6月12日,胡博来到北京,他与伍廷芳的会面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当得知是为鼎鼎大名的慈禧太后画像后,华士暗暗咬牙:中国人太精明了,要是知道给慈禧画像,应该要至少两倍的价钱。
  初次见到慈禧,胡博惊叹于她与照片中截然不同,“她坐得笔直,显出坚强的意志,连皱纹也带着深意似的,眉宇间充满着仁爱和对美的追求”。胡博对伍廷芳说,他对这幅画有不同的构思,“背景最好较暗,多带点神秘感,也不要过于对称”。但伍说,这是太后的意思,没有人能违背。四十多分钟后,第一次临摹结束。   第二天早上,胡博带去自己尚未完成的画稿,又画了45分钟,慈禧便走下来开始观看,提出诸如“眼睛上、下方不当有阴影,眼睛要加大,嘴部要显得丰满、朝上,不能下垂,双眉要直,鼻子不着任何阴影”的意见。胡博终于明白,这幅画像“不许写实”。一番挑剔之后,画家只好重画。第三天,胡博带去了修整一新的新画像,年轻貌美,没有阴影。慈禧比较满意,但依然有些许意见,眼睛还需张开一点,眼角尖小一点,说到关键处竟取过胡博的铅笔在他的记事本上画了一条线。
  有过前两次的交流,慈禧与这位洋画师渐渐熟络起来,不再威严正坐,聊起家常,询问对方的夫人和过去。当天画完,慈禧兴致正浓,看过年轻版的自己非常满意,竟问伍廷芳英语的“很好”怎么说,然后微笑着冲胡博说了句:“Very good!”胡博在与友人的书信中写道:慈禧不想将自己画成老妇,任何岁月催人和哀伤的痕迹都不能画进去。

两幅截然不同的肖像


  四次临摹完毕,胡博只是完成了慈禧脸部的描绘,还有大量的背景和服饰部分没有完成。那些饰品和背景装饰在太监的阻挠下迟迟没有送来,胡博不得不求助于内务府官员和外国友人,辗转费事,耽误了不少时间。
  胡博在这里埋头画了两个月,光是“大清国慈禧皇太后”几个字就临摹了好久,终于完成了这幅“年轻版”慈禧太后画像。他在给友人的信里写道:“我成功地绘画了一个30岁妇人的容貌。”这幅画目前藏于颐和园,署名“Hubert Vos”,画像高2.23米,宽1.42米。
  令人意外的是,1906年,胡博在巴黎画廊展出了另一幅慈禧的画像。画中的慈禧完全没有先前油画中的慈祥温和,而是带着咄咄逼人的表情。曾有报刊评价此画“最佳处就是双眼,让人直视片刻就不得不闪避开,仿佛这位东方的太后就在你的面前,肆意燃烧着她的权势和淫威”。这是胡博离开中国后參照他在北京所画小样绘制的,画中的慈禧更接近她的真实年龄和当时的照片,也更接近画家心中的东方女强人形象。这幅画现存于哈佛大学福格美术博物馆。
  卡尔居住北京期间,慈禧有时带着她在戏园子听戏,有时在昆明湖泛舟,时不时会赏赐一些吃食和小玩意。内务府档案记载,应季的瓜果蔬菜,鲜花零食,太监日日送到这位“柯姑娘”住处,也很热闹。冬季宫中人人换装,慈禧特意给卡尔设计了一件中西合璧款式的大氅。
  与卡尔相比,胡博与慈禧的交往就显得淡薄了许多,四次当面临摹之后,胡博再没见过这位东方女强人。“清政府册封他二等双龙爵士,并被允许在翻领上佩带一枚小小的蓝色不透明珠子。”一份美国报纸报道,除了勋章,胡博还收到慈禧很多礼物,珍贵的玉碗、非常精致的水晶和两个绘有桃花的花瓶,这些礼物都价值连城。
  令胡博后悔不已的画酬到底是多少,他自己从未对人透露。他在中国的经历被《纽约时报》整版刊出。记者问及他报酬,得到的答案是:这个问题留给那些头脑中只有金钱的人去想象吧,他考虑更多的是艺术价值。
  慈禧对于画家而言无疑是位理想的雇主,不仅出手大方,画家的名字还会永留中国史籍。至于作品的艺术价值究竟有多高,其实并不重要。
  (赵抑郁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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