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南飞时，五里一徘徊的方阵在空中呈现抽象的几何图形，它们的啁啾鸣叫就像集合令，秋叶唰啦一下换上金装，大地上的空间几乎被这换上金装的秋叶挤满了，放眼望去满是耀眼的金灿灿。
　　秋叶并不满足于自己的金灿灿，也不满足于在山岭、田间、公园、树下的耀眼，它们在大雁啁啾的鸣叫中，相互召集起来，以“叶”字为令占据那片映出蓝天丽日的河塘。
　　第一片叶子说：一叶知秋。它俯冲进水里的时候，身体的冲击突然变轻，掠起的几许水波只惊飞了一只趴在水面的秋虫，秋虫眨着小眼睛偷窥，竟无所畏惧地跃上了叶子的脊背。叶子痒着，却奈它何？尚待飘落的叶子们纷纷打量着河塘的水面，想着自己即将俯冲的角度。
　　第二片叶子说：落叶归根。它摇晃着飘向河塘，让身体与一叶知秋靠拢。秋虫立刻兴奋起来，自己的地盘又扩大了，它振翅飞向第二片叶子。一叶知秋终于止息了身上的痒。
　　第三片叶子说：金枝玉叶。它本想落在一叶知秋的前边，却被风推了一把，似在提醒它先来后到的规矩。它不情愿地排在叶落归根的后边，嘴上嚷着：我是金枝玉叶呀。秋虫在它的后面窃笑。
　　第四片叶子喊一声：添枝加叶。它顺势冲进河塘里，落在了正中间，与自己添枝加叶的身份相符。秋虫又笑了。
　　第五片叶子叫起来：根深叶茂。随后挟风进入河塘。于是，一叶瞕目、一叶迷山、千枝万叶、西风落叶、拈花摘叶、狂花病叶……争先恐后飞进河塘里，叶子们拥挤起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想占據好位置。秋虫一时不知待在哪片叶子为好，惊慌中竟被挤进水中，用它的小翅膀支撑着生命。
　　突然，有一片叶子拨开拥挤的同伴，栖在稍空的水面高喊：我是叶公好龙，是你们的领头。拥挤的叶子们立刻安静下来，当它们明白被戏弄时，便有叶子回敬：黄叶舞秋风，疾风扫秋叶……叶子们开始喧哗、疯狂、不管不顾，开始遮天蔽日，谁也不服谁……
　　它们醉了，醉在河塘中。只有那只秋虫，从水里挣扎出来，清醒地在各式各样的叶子上飞来飞去，它知道这些醉叶要在风雪中沉入河塘底处，零落成泥。秋虫不由对狂欢的叶子发出微语：狂欢，一群叶子的孤单;孤单，一只秋虫的狂欢。
　　雪静：本名高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文学创作职称，江苏省作家协会理事。
　　编辑 巴恬恬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