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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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春好处,杏花镇里飘满了杏花花瓣,红红白白,甚见喜气之色。这里是一个非常非常安静的小镇,安静得来便也顿生了无聊,于是八卦顺势滋生来填补人们空虚的心灵,连张家的闺女的裹脚布莫明失踪,朱家的小儿子早产了两个月都可以充为桌上谈资笑料。而如今的最佳话题,自然是镇里新迁来了一户姓左的富商,而这个姓左的富商左师奎在对龚家小姐惊鸿一瞥,名目张胆地展开了追求的趋势。
  龚家小姐的母亲是个信佛的善人,每逢初一十五,她总要持斋几天,不但她自己要吃素,还逼着龚府阖家上下都吃素,众人虽然苦不堪言,但还是不敢拂逆了她的意思。
  这天夜里龚家小姐龚似思正趴在窗外看着月光,月光如水水如天,但她的肚子却空荡。正思量间,她的窗前突然多了一个人,男人。
  左师奎站在她的窗前,摆出一个俊酷的姿势,“亲爱的,你想我吗?”
  龚似思瞄了他一眼,转过头去,这个家伙自称对她一见钟情后,便每天晚上潜入她家窗前候着,尽说一些或肉麻或恶心的情话,然而她的爹娘却从不阻止,还欣慰地笑着说道:“啊,我家的思儿终于长大了……”
  真讨厌。
  左师奎的目光流淌成似水柔情,“听说你家斋戒十天……你想必一定非常非常不适应吧?”
  龚似思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
  左师奎笑得灿烂,“所以我知道你的辛苦,特地为你洗手做排骨。”
  龚似思把脸颊转了过来,“这种明道修栈暗度陈仓的事情真是不要得。不过看见你这么有诚意,也实在不忍心拒绝你。没办法,我只好勉为其能将就一下了,谁叫我这么善良呢。”
  她一扫而空。
  龚似思用一方丝帕拭着唇边,“味道还不错,就是盐少了一点。不过,我记得你今儿好像整天都在我家做客没出过门,哪里弄来的排骨?”
  左师奎说道:“我今晚在你家墙外发现了有两条狗在打架……”
  龚似思说道:“所以你让它们成为材料的来源?”她仔细地研究了一下碗里的余汁。但根据她的结论,这些排骨好像是来自猪的身上……
  左师奎的目光仍然是柔情似水流淌,“我看见那两条狗为了争一根肉骨头咬得难解难分缠绵悱恻时突然想起了你,于是把狗一脚踢飞,抢了那块骨头来煮给你吃……”龚似思:“……”
  经过了长达十分钟又二十四秒的扭曲面部肌肉和青筋运动后,龚似思终于回复了平静。
  她平静地举起手问:“这是什么?”
  左师奎说道:“你的手。”
  然后她指向左师奎,“那这个呢?”
  左师奎毫不犹豫地回答:“帅哥!”
  


  龚似思笑了,笑得极其甜蜜,“然而,左公子,今天我要告诉你的是——当这两者结合起来,就称之为暴力!”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传清光。
  
  一时拳影猎猎,惨叫连连。
  爱,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有诗云: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有歌唱: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自从有了你……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只是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有名人的句子说: 情到深处,断无回头路。
  爱真的是好凄艳好浪漫的——才怪!
  龚似思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堆衣服,冷冷地对着左师奎说:“洗衣的张阿婆今天请假回乡下探孙子去了。左公子,反正你在我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帮我把这堆脏衣服全洗了吧。”
  “你……你让我……洗衣服……”
  左师奎大受打击,委顿于地。
  几十盏强力光束打下,左师奎拿着块小手帕,摆出“受虐的阿信”的姿势——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我好歹也是一个帅哥,好歹也是富商,我只不过追求了一个很难去追求的女子,但为什么那个女人居然叫我去替她洗衣服?!”
   龚似思冷冷地问:“你到底洗不洗?”
  左师奎口气坚定:“洗!我当然洗,天降大任于斯人都要劳其筋骨苦其心志,为了娶得娇妻归,洗一两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哈哈哈哈……”
  他虽然是在笑着,但他其实是想哭的。
  “今天,我不把你凌迟掉,我就不姓左!”
  左师奎一边发表着豪迈的宣言,一边握着寒光闪闪的菜刀。
  我剁我剁我剁剁!
  “那个……那个……”被他的气势吓到,进来端菜的龚似思的父亲缩到柴堆里相亲相爱。
  左师奎看见龚父,这才想起他屈身厨房的原始目的并不是为了剁大蒜,而是为了展示他是一个肯为爱妻近炊火的新好男人。
  他放下菜刀,笑了一笑,“这碟小葱拌豆腐弄好了,伯父您先歇着,待会我就端出去。”
  龚父眼睛里瞧着他温柔优雅的笑容,几疑方才是眼花了。定一定神,他说道:“好孩子,真是为难你了,我家那个闺女不懂事,怠慢了客人不说,还天天叫你洗衣做饭……”
  左师奎笑道:“哪里的话,我能为左小姐做事,无论是做什么事,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龚父左右张望了几眼,接近他的身边低低说道:“其实……我和孩子他妈想着你当我家女婿已经很久了,就是思儿那孩子不懂事,多好的人才啊,生生向外推。”
  左师奎连连点着头,想了一想又笑着,“呵呵,伯父你太夸奖了,呵呵……”
  龚父又说:“说实话,我和孩子他妈见着你们这对冤家似的,看在眼里,真是急在心里啊。过几天是孩子他妈的妈的生日,思儿定然是要去看她的外婆的,你就做做好心,借着这机会去护送她,到时还不怕不会日久生情吗……嘿嘿嘿……”
  左师奎脸上笑着,口里只是说道:“唉,这样我怎么好意思呢……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龚父笑道:“呵呵,都是男人大家心照啦,只不过……明天你和思儿离开杏花镇时,可能会有非常恐怖的事情发生!”
  左师奎心底里非常想问问到底是什么恐怖的事,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伯父,您放心,我一定会把龚小姐平平安安地带到她外婆家的。”
  龚父说道:“你放心,我已经和孩子他妈的妈说好了,你们一过去,我就让她给你们拿主意定下这门亲事。思儿最听她外婆的话,她是不会忤逆老人家的意见的,剩下的,就看你们怎么样在旅途中培养感情了……我们也是尊重孩子的意见的……”
  左师奎坚定地说道:“正所谓不经一番寒澈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不管龚小姐对我的看法是什么样的,但我始终相信,终有一天,她会明白我对她的真心的。”
  龚父的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把手掌重重地放在了左师奎的肩头上,“孩子!一切就看你的了。”
  
  次日,天气晴好,在这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和平的杏花镇里冒起了一阵一阵的硝烟……
   左师奎一边骑着马一边对着另一匹马上的龚似思说道:“你爹果然说得没错,和你一起出城绝对是一件恐怖的事……”
  龚似思道:“别说了,快逃啊!”
  他们后面是一群人追着跑,群情汹涌。
  “别想逃!还我的钱来!”
  “你爹上次在醉杏楼欠下的饭钱还来!他说父债女偿的!”
  “别以为你出了门就不用还我那两斤鸡蛋的钱了!”
  “还钱!”
  “还钱!”
  在阵阵浓烟腾腾杀气中,我们的男女主角左师奎与龚似思终于成功摆脱英勇的讨债者们, 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们也只有舍弃官道取小径逃命。
  左师奎说道:“呼呼,你……你们真的是穷得那么厉害吗?你爹居然放出消息,说他欠下的债务全由你一个人承担……怪不得他让我来保送你了……怪不得……”
  龚似思沉默地低下头,她爹那个小气鬼,实在是怪不得他要让左师奎来护送她。因为讨债者的英勇,左师奎也只得忍痛解囊,代她的父亲偿还债务。
  左师奎倒是安慰她:“没事没事,这就当是先订下的一点点礼金,龚小姐不必太在意。”
  龚似思啐他一口:“谁说要嫁你了,你想得倒美。”
  她向前走去,突然脚步停下了。她脚步停下是因为前方出现了一群山贼打扮的男人们,真刀真剑,一副劫财劫色的模样。
  左师奎挡在龚似思面前,龚似思不安地问道:“左公子……”
  左师奎举起了手掌,“你放心,这里一切由我来挡着。”
  淡淡的山风流过他的衣袂,流过他的长发。
  白的衣,黑的发。
  谪仙般的人。
  左师奎环视四周,缓缓地开口说道:“说吧,你们要钱还是要命?乖乖地把钱交出来便可饶你们一死,否则的话,哼哼……”
  山贼们:“这种对白应当由我们来说才对吧?!少年仔,你想挑战我们英明神勇的大佬?!你还未够班啊!”
  山贼大佬出列,得意地显示傲人肌肉。
  左师奎十分惊讶,“真正想不到原来连筋肉人会有肚腩。”
  山贼A:“竟然敢这样口出狂言。你很够胆啊,看我们的大佬打到你仆街呀!”
  


  众:“打到你仆街再仆街呀!”(群情激昂)
  山贼A:“定要将你轰杀呀!”
  众:“轰杀再轰杀呀!”(群情激昂再激昂)
  龚似思从左师奎的背后探出一个脑袋,“既然你们自认为是逆天的强者,这便战吧——左公子上吧,我在后面掩护你。”
  左师奎:“……”
  
  继续滚滚浓烟腾腾杀气……
  龚似思从怀中掏出用油纸包着的点心慢慢地吃了起来,“左公子,再大力一点……对,就这样踩他,不用客气……啊!你想干什么?!”
  眼见不敌的山贼大佬悄悄地绕到龚似思身后,手臂一捞,长刀一架——劫持人质成功。
  “桀桀,少年仔,我劝你还速速就降吧,不然的话这位小姐可会死得很难看。”
  “我劝你还是快放了她为妙,不然只怕死得很难看的人是你。”
  山贼大佬粗糙的手指抚上了少女的容颜,“仔细看看她也真是个一大美人,长得这么一副叫人兴奋的模样……”
  左师奎大怒:“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稍微用力,龚似思润白的脖子上便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左师奎口气软了下来,“你放了她,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首先,我要钱。十万两,还要是黄金。”
  “好。”
  “然后,我们兄弟们都累了,每个人都需要一些辛苦费,也不多,每个人一千两就好,当然也是黄金……”
  “是不是我给了你这些东西,你就会放了左小姐?”
  “这个要看看你的速度快不快了——” 山贼大佬得意洋洋地说道。
  脚下突地踩中一块石头,无可选择地向前倒去。左师奎趁机把手里的刀向山贼大佬砍了过去,把向着自己扑过来的龚似思揽入怀里。
  “龚小姐,你没事吧……”
  “555,我好怕……左公子……”
  “龚小姐……”
  “左公子……”
  山贼们在一旁看得黑线,“你们怎么转眼间就忘了我们的存在了呢……”
  龚似思面对着这些雪亮刀光,手指抓住左师奎的衣袖,捏得极紧,“我说,左公子,我们还是撤了吧……”
  左师奎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且宽一宽心,山人自有妙计。”
  左师奎把龚似思拉到自己的身后,理了理衣襟,“龚小姐,你放心吧,一切由我来解决就好,山贼们,你们看招——”
  众山贼但见眼前一花,左师奎竟是从衣里掏出一大叠白花花的银票向空中洒去,山贼只晃花了眼睛,也顾不上许多,只蜂拥着抢捡散了一地的银票。
  左师奎一把攥住还在发着愣的龚似思,“快跑啊!你还愣着在那里做什么?”
  他们连马匹也不要了,一直跑到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
  他在喘气,她也在喘着气。
  龚似思伸出衣袖替他拭去额边的汗,“看看,全湿了。”伸出袖子后方觉得不妥,忙又缩了回去,只晕红了双颊不做声。
  左师奎也觉得讪讪的,但心底里却又是甜蜜,“龚小姐,你没事吧?”
  龚似思绞着衣角,声音低得似蚊蚋:“我我……我没事,左公子你可有受了伤?”
  左师奎一转眼珠,立时抱着小腿呻吟:“哎呀……刚才那些贼人追我的时候……我好像扭伤了脚踝……痛死了……”
  龚似思急了起来,蹲在他的身边,“伤得怎么样?还站得起来吗?”
  左师奎皱着眉头呻吟:“我没事,左小姐请不必多忧心。看,我还能走动……”他走了几步,又捂着脚蹲了下来。
  龚似思说道:“你就别再逞强了,来,让我来扶你。”关切之下,她也顾不得避嫌了,拿过他的手臂义不容辞地搭在自己的臂膀上。
  左师奎一边说着“怎么好意思呢”一边把自己的身体挨在她的身上。
  龚似思笑容温婉,“你为着我吃了这么些苦头,我这又算什么——龚公子,你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
  是一团纸,她展了开来。
  龚似思说道:“这是什么?英雄救美的收据?落款处是山贼大佬?你——你竟然买通别人演场戏来欺骗我?!”
  她一步一步进逼,他一步一步后退。
  “不,你误会了……这个那个……啊啊!有话好好说别动粗!啊啊啊………”
  
  很久很久以后,杏花镇还是流传着那样的一个美丽而动人的故事,左家的当家为了美人,被歹毒的山贼殴打至不成人形,三天之内,没有人认得出这只猪头就是左家公子。龚家的大小姐感念他的勇气与爱意,衣不解带地在他的病床前照顾,终于日久生情,龚家小姐答应委身下嫁,成就一代英雄与美人的传说。
  而在左家的小孩子堆里,也流传着这样一个美丽而动人的故事,他们的爹和娘亲一旦开始吵架,爹总会唠念着:当年我只不过是为着爱你才玩了一点点的把戏,你就把我扁成猪头样,这也太狠心了。
  而他们的娘亲也总是一句话堵回去:那是你应得的报应,谁叫你欺骗少女纯洁的芳心……
  而爹这时也会一把搂住娘亲:孩子都生了一堆了,还提这些做什么,当年如果你不是也对我有些意思,也不会在打了我之后又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也不会嫁给我了吧……
  总之,一切花也好月也圆,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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