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增长左右安倍政治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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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2月东京经历了45年来最大的暴风雪,空中和陆上交通中断,造成至少23人丧生,超过千人受伤。
  持续的大雪除了带来生活不便和经济损失,也在日本开春头一场政治“大戏”——2月9日举行的东京都知事选举中——扮演了关键性因素。超过一半的东京都市民因大雪放弃投票,投票率只有46%,执政党支持的65岁候选人舛添要一获得胜利。
  在选举中落败的是由前首相小泉纯一郎支持的另一位前首相细川护熙。两位候选人最大的立场区别在于核能使用。由于舛添要一的当选,安倍内阁得以重启2011年福岛危机后关闭的核电站,避免巨额能源进口支出拖累经济增长。
  2014年进入安倍经济学的关键之年,高盛证券1月发布报告指出。
  安倍晋三于2012年12月26日上任后, 积极在内政和外交推动“日本再起”政策,在国内获得高支持率。他急于看到安倍经济学将日本带向长期经济增长,不仅在核电议题上与小泉纯一郎决裂,并身体力行在海外推销日本核电站。自信心驱使下,他还选择在上任一周年之际,参拜极具争议性的靖国神社。此举不只引来韩国和中国的强烈谴责,更少见地招致盟友美国的严厉批评。
  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国际研究中心研究员楚捷克(Michael Cucek)对《财经》记者指出,安倍的终极目标是推动日本在经济和政治上的自主,摆脱“二战”后国际社会的掣肘;但在进入经济改革的关键阶段,安倍却分心于宪法的重新解释和修改,为安倍内阁投下阴影。
  长期观察日本政治形势的观察家认为,在安倍真正能带领日本成为正常国家前,他首先需要解决国内的一系列难题:如何在提高消费税后保持日本经济正增长,如何处理重启核电后的政治和社会反弹,如何消除民众对美军冲绳基地搬迁的反对,最后在国会获得足够支持完成宪法修改和解释。其中,经济能否持续成长是左右安倍命运的因素。

下一个门槛:提高消费税


  安倍通过宽松货币政策和日元贬值,迅速刺激了日本停滞将近20年的经济。但2月17日公布的2013年四季度经济报告显示,四季度经济增长只有0.3%,低于市场预期,全年经济增长1.6%,安倍经济学前景再次引发争辩。
  东京街头虽然寒冷,但没有抵消商店促销和消费者的热烈购买气氛。2013年下半年以来,日本消费者一改过去保守的消费习惯,打开荷包大方消费。2014年1月,日本新车(包括巴士和卡车等大型车辆)单月销售29万辆,同比增长28%,2013年9月以来第五个月连续增长;小汽车的单月销售更增长32.1%,持续七个月的涨势。根据《日本经济新闻》报道,受通缩影响而下滑15%的服饰业,近来也出现增长,四季度的家庭消费比前一季度微增0.5%。
  日本商家在2013年都明显感觉到消费者的热情,不过路透社的调查反映,日本商界的这种乐观情绪只持续到3月,对消费税提高后的前景感到忧心。
  日本的消费税即将在4月1日从5%调整到8%,这一政策由上任民主党野田佳彦内阁确定,希望以此支持政府的社会福利支出,缓解日益严重的政府赤字。日本民众是否会因为消费税增加而紧缩消费,是安倍经济学实行以来最受关注的挑战。
  日本汽车制造协会预测,由于消费税的提高,今年会计年度的汽车销售量将下降9.8%。楚捷克对《财经》记者表示,精打细算的日本人在去年末和今年初大量购买需要的大型用品,就是为了即将提高的消费税未雨绸缪。
  经济分析师们对消费税实施后的前景如何有不同的解释:三菱摩根士丹利分析师认为,消费税提高后消费者可能会转回消费低价消费品;而UBS的经济学家则认为,消费税对消费者的影响可能是暂时的,具体只会反映在二季度,三季度就会重新增长。
  按计划,消费税还将于2015年调至10%,不过安倍表示将评估第一阶段执行效果后在年底决定是否进一步上调。
  安倍内阁增加消费税的同时,也试图通过要求企业加薪来确保消费能力,但该政策只得到大型企业的保守回应。
  根据日本劳动部门公布的数据,2013年的基本工资降到2009年来的新低。日本春季劳资谈判在2月举行,尽管安倍一再呼吁提高工资才能协助确保日本经济复苏, 但由于全球经济成长仍相对脆弱,日本企业对调涨工资和增加资本支出仍有保留。此外,负责70%劳动支出的中小企业,因为日元贬值反而必须支付更高的进口成本,加上燃料价格上升,基本上无力调高工资。
  高盛的报告认为,工资是否能如安倍内阁呼吁获得调涨、出口是否能随美国经济增长得到拉动,以及安倍内阁支持率是否能维持稳定,是影响日本未来的三个重要看点。
  京都通讯社调查显示,73%的日本人认为未从安倍经济中获益。美国天普大学日本区教授金斯顿(Jeffrey Kingston)预测,提高消费税会成为使安倍经济政策 “不了了之”的高风险事件;上智大学政治学教授中野晃一对《财经》记者补充,若消费税的执行伤害日本经济,安倍支持率可能下降,尽管目前自民党内没有能挑战安倍的人,但如果党内反对声音过大,安倍在这个会计年度被迫下台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在这种风险下,安倍计划推出两项对企业的优惠政策分散压力,即对企业减税,同时厚生劳动省试图修改法令,让企业更容易雇用和解聘临时员工。
  但此举又引来对政府财政恶化的担忧。安倍内阁希望在2020年实现政府收支平衡。内阁报告显示,即使在消费税提高后,仍保证政府收入3%的名义增长情况下,政府赤字在2015年也只能降到GDP的3%,2020年赤字仍会达2%。
  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回应称,尽管一些财政官员担忧对企业减税将使日本公共债务恶化,但这不会影响政府政策,首相已反复声明减税是必须的,政府将考虑降低企业税后如何处理政府预算。
  同时,安倍内阁也不忘通过自由贸易刺激出口和改善同盟友美国的关系。菅义伟表示日本加入TPP将是经济增长的重要动能之一。日本和美国在TPP部长级谈判中因在汽车和农业的分歧正暂时陷入僵局。日本原本坚持对稻米、牛肉等农畜产品继续征收关税;在汽车领域,美国要求日本通过修改法规等扫除非关税壁垒,进一步开放市场。2月17日,日本谈判代表在华盛顿宣布日本将在农业议题上让步,目前双方还未达成共识。

积极外交成效待考


  积极参与TPP和对美军冲绳基地的大力支持,显然是安倍政府认为稳定日美联盟的两项重要政策,也因此最后参拜了靖国神社而不计外交得失。
  日本媒体报道,内阁成员对安倍参拜持有不同意见,但他对自己的主观意识从未避讳过。日本民众对此也没有过于强烈的反对意见,日本经济新闻社与东京电视台在1月23日-26日进行的舆论调查显示,45%的日本人认为安倍晋三在12月参拜靖国神社“恰当”,认为“不恰当”的受访者只占43%;但对于“该不该继续”的问题,持反对态度的受访者占47%,超过支持的39%。
  上智大学国际关系教授安野正士对《财经》记者表示,安倍对参拜靖国神社的考量从来不是要不要去,而是何时去,因此他等到冲绳县知事表示支持美军基地搬迁后,才付诸行动;另外,从外交日程上看来,奥巴马总统将于4月访问日本,9月亚太经合组织峰会将在北京举行,12月成为唯一的时间窗口。
  安倍真正的政治目标当然不止参拜靖国神社,而是完成宪法解释实现集体防卫权,以及修改宪法第九条。让日本变成正常国家,才是安倍的终极目标。
  中野晃一对《财经》记者分析,修宪门槛需要国会三分之二的议员赞成,执政联盟中的公明党最终可能妥协,改变原本反对修宪的立场以换取继续联合执政,届时安倍需要再说服小泽一郎领导的“大家的党”(Your Party)和日本维新会,票数可能达到修宪门槛。不过,国会之后还需经过公民投票,这是更难以达成的目标。
  通往正常国家之路还包括积极寻求国际支持。楚捷克指出,安倍的幕僚建议他不只专注于传统关注的美国、韩国和中国,还要通过不断出访建立多样化的关系。基于这个思路,安倍成为极少数美国盟友中出席索契冬奥会开幕式的国家领导人,这次出访换来俄罗斯总统普京答应于秋天回访日本,双方关系似有更加紧密的迹象。
  1月26日,安倍还获邀参加印度国庆日活动,日本天皇和皇后也在去年12月中旬访问了印度。安倍承诺协助印度加快工业化,换来印度邀请日本参加美印联合军演。1月初,安倍首度出访非洲,为日本出口寻找新市场。
  安倍内阁当然也未在经营与美、韩关系上有所松懈。日韩之间因历史问题僵持不下,目前出现一些缓和;在美国不断调停下,近期双方宣布将进行会谈。
  在和中国的关系上,力促经济增长的安倍内阁并非不知道改善中日关系的重要性。自民党副总裁高村正彦原本计划5月以跨党派日中友好议员联盟会会员的身份访华,但17日突然宣布罹患前列腺癌,访华计划是否如期尚不可知。
  金斯顿对《财经》记者指出,周边国家甚至非洲是希望从中日争端中获取收益最大化,因此安倍积极外交最终的结果可能是正负参半;安野正士则认为,安倍参拜靖国神社已经伤害了日本外交,安倍只有持续专注经济议题,才能扩大日本在国际社会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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