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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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在这样一个航海事业迅速发展的时代,各个国家为了争夺海域的控制权,展开了一系列明争暗斗,控海权的争斗也越演越烈。
  我叫蕾莎,是法国马赛港港口总督的女儿。一天晚上独自坐在海边数星星的时候,突然后脑一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反绑双手,躺在一堆稻草上——很明显我被绑架了。凭波涛声和颠簸的感觉,我判断自己正在一艘船上。“怎么回事?我们家的口碑在法国向来很好,没什么仇人,且父亲即将上任巴黎总督,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呢。”我在心中猜测自己被绑架的原因,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小丫头,起来,船长要见你。”水手不由分说的将我提起来,向外走去。“好痛,请不要那么粗鲁。”“哈哈,等会儿吕斯‘疼爱’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粗鲁了。”水手的语气显的很得意。没多久,我被重重扔在了地上。虽然很疼,但我没有喊出来。
  “船长,这女人交给你了。”说罢水手便出去了。
  我害怕的躺在地上不敢动,忽然感到手腕处一阵凉风刮过。“你可以起来了。”声音很威严,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这才发现手腕上的绳子已经断了。抬起头,看到眼前站着一个高我一个多头的男人。他很魁梧,有一头金发、方正坚毅的脸庞和一对冰冷眼神的眼睛。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如他目光般冰冷的剑,应该就是刚才水手嘴里称的“吕斯”了。
  “蕾莎·德尔,法国马赛总督,下一届巴黎总督威廉·德尔的独生女,对么?”对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加上那几乎可以冻结人的眼神,使我不敢直视面前的男人。“是的。”我轻声说。“我叫吕斯·肯布,这艘船的船长,你可以叫我吕斯。”“吕斯船长,”我鼓起勇气正视着眼前的男人,“你把我弄到船上,是想问我父亲要赎金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你大可把我投入海中喂鱼。我父亲一向廉明,一定拿不出巨额赎金。”
  “你是第一个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的俘虏。”吕斯豪迈的笑了,“不过我是海盗,不是绑匪,缺钱了我会去海上打劫的。”“那你是我父亲政敌雇的吧。”“勉强能说是这样。”吕斯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我的雇主是英国皇室,你知道英国和法国争夺控海权已经很久了,打持久战对我们英国在地中海的贸易十分不利。这次你父亲即将成为下届巴黎总督,如果从他这里下手的话,那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了。”“原来如此。可是你认为我父亲可能会因为我而牺牲国家利益吗?”我狠狠地盯着吕斯。“我不知道,但我热爱我的祖国。随时愿为大英帝国效劳,我想这点你应该很能体会。”吕斯嘴边带着一丝微笑说。
  “事情我已经都告诉你了,接下来你听清楚。从今天开始,这里,也就是我的房间,以后就是你的卧室……”“我不要!”。我失声喊道。“你放心,对于英国来说你是相当重要的,我绝对不会侵犯你,当然其他人也不会。不过如果你试图逃跑,那就不要怪我了,毕竟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把你的尸体带回去也是被允许的。”吕斯冷冷的说,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随着房门“砰”一声关上,我终于支持不住,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二
  
  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但对我来说似乎是过了三个世纪。每晚,吕斯都和我睡在同一间房里。第一天晚上我曾担心吕斯会不守承诺,但他进入房间后径自将墙上的挂毯取下摊在地上,和衣睡了。尽管如此,这天晚上我依然不敢睡着,直到凌晨才昏昏沉沉的睡去。等醒来的时候,吕斯已经不在房间了。
  这天中午,我正在房内吃午餐,忽然听到有人大喊:“敌袭,发现法国海军船只。”随后船上便乱作一团。突然,房门被猛地打开,吕斯冲了进来。“不想死的话别出去。”随后,吕斯门都顾不上关就离开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炮声,桌子上的餐盘被震落到地上摔得粉碎。我蜷缩在床角,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心中分不清是高兴还是害怕。我就这么蜷缩着,不知过了多久,炮声渐渐小了,甲板上传来金属撞击声、人的叫喊声和脚步声。
  “蕾莎,让你失望了。”是吕斯的声音,我抬头看见吕斯走进房内,手上拿着沾满鲜血的剑,脸上身上也满是血迹。“啊!”我害怕的喊了起来。“总督的女儿怕血么?”吕斯笑了,依旧那么豪迈,“看来你的价值也不高啊,法国海军竟然只派一艘舰船来救你。我们可是海盗,打起海战来可是很强的。”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我定了定神问。“你是说那些法国人?”吕斯毫不忌讳的在我面前脱光了上身,露出饱满的肌肉,“拿光了所有值钱和有用的东西后,就把船还给他们了。对了,一会有庆功宴,你要不要一起参加?有你们法国人刚才送给我们的葡萄酒哦!”“不必了。”我转过身轻声说。
  
  三
  
  庆功宴在傍晚开始,船上热闹的气氛丝毫不亚于中午那场战斗,水手们兴奋的叫嚷声直到深夜才渐渐消失。我一个人坐在床上,为那些战败的法国海军祈祷。忽然,我听到一阵柔美的弦乐,声音似乎是从甲板上传来的。我悄悄地走上甲板,船头坐着一个人,在星光下依稀辨认出是吕斯,他手上正端着一架小型竖琴。
  突然琴声停下了,吕斯朝我这边看来。“过来吧。”吕斯向我招呼。我没有拒绝,走到吕斯身边。“没想到你还会弹竖琴。”“别以为我的手只会挥剑。”吕斯望着远方说。星光下,吕斯的表情是那么平和,嘴角带着微笑,和平时威严、冷峻的他判若两人。
  “你刚才在弹什么?”“镇魂曲,献给战斗中死去的同伴以及敌人。”吕斯转过头看着我,目光不再冰冷,而是我从没见过的温柔。“也弹给敌人吗?”我有些疑惑的问。“是的,在这个世界我们是敌人,但在海洋的怀里,我们都是孩子。”“既然都是同一个母亲的孩子,那为什么还要相互残杀呢?”我质问到。“毕竟,人还是生活在陆地上。在陆上人们有属于自己的国家、追求和理想。”吕斯看着我,目光依旧温柔,但嘴角边失去了笑容。
  “对了,这艘船叫什么名字?”我忽然觉得话题过于沉重,连忙岔开。“肯布。”“你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嗯,这艘船就是我的家,就像是我的生命。”“那你做了多久的海盗了?”“我十岁就开始在船上,已经16年了。”“这么说来你才26岁,可看上去像36岁。”“要是你做海盗也会这样的,没准看上去比我还要老。”“哈,是吗?”我笑了,笑过才发现这是我到这艘船上以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你笑起来很美,姑娘。”吕斯笑着说。“谢谢。吕斯,那你打算一辈子做海盗吗?”“其实我打算再捞几票就不干了。”“不干海盗你想干什么呢?”我好奇地问。“干了这么多年海盗,我也有好多钱,回到英国的话,可能买个庄园,找个姑娘一起生活吧。”吕斯笑着说。“找个姑娘?海盗也有爱情么?”“爱情?这就要看运气了。”“吕斯,海盗的生活究竟是怎么 样的呢?”吕斯没有回答我,而是将目光再次转到远处,手开始拨动琴弦。
  “我们是海盗,凶猛的海盗;左手拿着酒瓶,右手捧着财宝;我们是海盗,有本领的海盗;美丽的姑娘们,请你来到我们的怀抱;我们是海盗,自由自在的海盗;在骷髅旗的指引下,为了生存而辛劳;我们是海盗,没有明天的海盗;永远没有终点,在七大洋上飘荡的海盗。”吕斯唱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这首歌的名字就叫‘海盗之歌’,这下你明白海盗的生活了吧。”“嗯。”我点点头。
  回到房间后,我依旧回味着吕斯唱的“海盗之歌”。“没有明天,也没有终点,很辛苦呢。”我自言自语道。当晚,在吕斯的琴声中,我头一次那么心神宁静的睡着了。
  
  四
  
  后来的几个星期中,吕斯指挥过几次掠夺。每次他都让我不要出房间,每次傍晚都会开庆功宴,每次吕斯都会在深夜以“镇魂曲”来凭吊死者,每次我都会去船头静静地听他弹奏。
  这一天,水手们显得都很兴奋,吕斯告诉我那是因为就快要英吉利海峡了,英国领土就在海峡那一边。然而就在此时,又传进来了敌袭的警报,从水手的喊声中我隐约知晓这次遇到的是我们法国的舰队,吕斯依旧告诫我不要出房间。不久便传来炮击声,和第一次遇到法国舰船一样,炮声渐渐弱了,甲板上出来了嘈杂的声音,我知道接舷战开始了。
  突然,吕斯突然冲进房来。“跟我走。”吕斯一把拉住了我,并将一样东西塞入我的怀里。我有些茫然的被吕斯拉到了甲板上,眼前的情景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人与人之间厮杀、怒吼,不时有人倒下,甲板上到处是尸体和鲜血,我被眼前的这一切吓懵了。“啊!”我突然脚底打滑,摔倒在地上,身上立刻粘上了鲜血。而吕斯则一把将我抱起,一边挥剑斩杀着敌人,一边将我往船舷边的救生艇上拖。“杰许,把她送到法国人的旗舰上去。”吕斯边大声吼,边将我抛到了救生艇上。“知道了,吕斯。”那个叫杰许的水手也跟着跳上了救生艇,吕斯猛地砍断了救生艇的悬挂绳。
  “为了大不列颠!”我听到吕斯喊道。“砰!”救生艇就这么掉入海中,杰许在救生艇上悬挂了白旗,随后奋力将船向法军的旗舰滑去。我木然的看着正在远去的“肯布”号,依稀看到吕斯在甲板上奋力的挥剑。突然,我注意到肯布号的桅杆上原本悬挂的骷髅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鲜红的三角形旗帜。“那面旗帜是……”我忽然觉得胸口好闷,几乎透不过气来。“圣·乔治旗”,杰许平静地说。
  从小我父亲就和我说过圣·乔治旗的故事。圣·乔治是基督教传说中的屠龙勇士,是骑士精神的代表。而在海上,当一艘船升起鲜红的圣·乔治旗的时候,就表明它已经是弹尽粮绝,再也没有退路了,但它同时也告诉对手,自己将死战到底,决不退缩!
  “为什么不投降呢?你们不是有我可以做人质嘛!”我眼中充满泪水。“向我们开炮的是英国舰队,吕斯说我们被英国政府出卖了。”杰许语气依旧平静。我突然觉得一阵目眩,开炮的是英国舰队,吕斯被一直效忠的英国政府出卖了,可为什么他明知自己被出卖了,还大喊“为了大不列颠”呢?
  失神的我被送到了法国舰队的旗舰上,恍惚中我似乎看到杰许将救生艇掉头向“肯布”号划去……
  
  五
  
  一个星期后,英国派代表到巴黎与法国商讨地中海海域通行的问题。作为那次绑架事件的受害者以及巴黎总督的女儿,我参加了这场会议。在会议上,我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原来,英国政府根本没打算直接用我来要挟我父亲,而是一开始就打算牺牲吕斯和他的海盗船。所以当吕斯快进入英吉利海峡的时候,英国舰队将吕斯视作绑架巴黎总督女儿的海盗,对他攻击。事后,英国政府再以协助法国政府营救巴黎总督女儿为由,要求法国政府对进入地中海的英国商船加以保护。
  虽然父亲很清楚这件事情是英国政府在背后一手策划的,却苦于没有证据而无法拒绝英国的要求。因为知道这件事情来龙去脉的人,除了我都已经葬身大海了。法国最终让步,同意当英国商船驶入地中海后,法国海军将在法国海域内保证英国船只不受海盗的掠夺。英国政府这一手做的确实漂亮,如果直接用我作为威胁的话,很可能使两国的外交局势变得万分紧张,严重的话甚至会导致两国直接开战。现在英国政府仅仅是牺牲了一个海盗,就得到了一大块地中海海域的通商安全保障。
  结束会议后我回到房间,一个人瘫坐在床上,闭上眼,想起最后的那个时刻。那样一个豪迈而坚定的人在知道被自己所效忠的政府出卖,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不但没有抱怨.还像是在帮助自己的祖国完成计划似的将我安全送到法国军队手中,而自己在甲板上奋力抵抗到最后,还有我听到吕斯的最后那句话“为了大不列颠”……
  我拿出吕斯最后塞在我怀中的东西,那是吕斯的航海日记,在这本日记的扉页上记着吕斯那晚唱的“海盗之歌”的歌词:我们是海盗,凶猛的海盗;左手拿着酒瓶,右手捧着财宝;我们是海盗,有本领的海盗;美丽的姑娘们,请你来到我们的怀抱;我们是海盗,自由自在的海盗;在骷髅旗的指引下,为了生存而辛劳;我们是海盗,没有明天的海盗;永远没有终点。在七大洋上飘荡的海盗。
  “没有明天,也没有终点吗?”我的眼睛朦胧了,心里一阵抽痛,“吕斯。你的‘镇魂曲’,又由谁来给你弹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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