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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主动迎接时代变化的小镇新青年。他们带着新思维、新技能、新想法,投身小镇建设,促进小镇繁荣兴盛,也享受着小镇带来的新变化。
做家乡向世界敞开的窗口
白雪蕾 崔艺璇 位威 陈南希 毛湛文
“你知道零下50摄氏度是啥样的吗?这里是中国最冷的小镇图里河镇。”
“你坐过有‘冰箱轮’的火车吗?这趟绿皮火车我坐了20多年。”
“在内蒙古深处,有这样一群护林人,一个小房间,一个瞭望塔,一待就是几十年。”
中国极冷之地的日常景象、一碧千里的草原风光、鲜为人知的护林员生活,这些鲜活的短视频来自于一位名为乌米白(本名白雨薇)的牙克石市图里河镇的小镇姑娘。
上学时,一向对视频拍摄、剪辑感兴趣的乌米白,经常会把寒暑假返乡期间拍摄的家乡生活上传到视频平台,收获了不少关注。家乡的潜在魅力让她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大转弯。硕士研究生毕业后,乌米白回到家乡专门拍摄具有草原风情的短视频,并上传自媒体平台传播。她说:“现在家乡的年轻人很少了,大学刚毕业就回来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了,所以我选择回到家乡,分享家乡的美。”
登上央视为家乡代言,参与家乡冬季旅游推荐会,去深圳找寻创业合作团队,如今,收获了大批粉丝的乌米白也开始在更大的舞台上宣传家乡。她说:“我想做家乡向世界敞开的窗口,让家乡的人慢慢做出一些改变,也让外界更多地看到家乡。”谈到小镇青年,这个活泼开朗的女孩说:“我觉得小镇青年不是说一辈子生活在那个地方,而应该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家乡,让外界更加了解家乡。”
与乌米白不同的是,做过管道工程,当过酒吧驻唱、滴滴司机的27岁山东省莱州市小伙子刘彦松用“怀旧”的方式创作了不少关于家乡的短片。
“从前那里是一条大河,我的爷爷撑着船在它的胸膛上走着……如今的城南正在变老。”曾经喧闹的码头、熙攘的月季花节、繁忙的百货大楼都让刘彦松记忆犹新……这些美好回忆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刘彦松想用影像表达“当下小镇青年待业的无奈和压力”以及“各行各业的辛酸”,唤起更多的小镇年轻人共同建设家乡的热情。
改变家乡人的出行方式
李静
象山是浙江省宁波市下辖的一个海滨县,三面环海,海港众多,历史上以渔业资源丰富闻名。而如今的象山,因为象山影视城广为人知,《琅琊榜》《芈月传》《长安十二时辰》等著名影视作品都曾在象山影视城进行过拍摄。
象山名气大了,但仍然只是一座小县城。当一、二线城市的出行被共享单车的“彩虹大战”所改变之后,象山的居民也希望引进先进的共享出行交通方式。但随着共享单车“彩虹大战”告一段落,众多中小型共享单车创业公司宣告出局。此外,在中国2000多个县级区划中,只有50多万人口的象山,很难引起大型共享单车企业的注意。
1986年出生的郑贤杰是地地道道的象山人,做了近10年的打工人之后,他走上了创业的道路。“从小学到大学,我都平庸至极,像一个透明人,很多人毕业之后可能都记不起我的名字。”这是他的自我评价。
2019年,已经在传统产业创业数年的郑贤杰正在寻求转型。在朋友推荐的多个互联网项目中,哈啰出行的共享电单车联营项目吸引了他。从2019年5月开始,郑贤杰以哈啰联营商的角色开始把共享电单车带到了家乡象山。
从无到有,如今,象山已经有2000多辆哈啰共享电单车,平均每天有近万笔订单,这意味着每天有数千位象山居民使用共享电单车。
“对象山这种小县城来说,在确保了人效和车效提升的情况下,1000辆共享电单车是运营的盈亏分界点。”郑贤杰花了一年时间摸索出运营模式,并且走上了真正赚钱的道路。
有了在象山的成功经验之后,郑贤杰开始尝试向宁波及周边城市拓展业务。两年多时间,他带着哈啰电单车进入浙江省内的宁海、余姚、金华、湖州、杭州等15个城市,同时,高度可复制的运营模式之下,实现盈亏平衡的时间在不断缩短。
下一阶段,他想要把哈啰电单车带到浙江省外的更多城市去,讓更多的中国人使用共享出行。在给更多的城市带去出行方式改变的同时,他也将把浙商的精神带到全国各地。
为小镇建一座“80后博物馆”
刘俊华
湖北省宜昌市当阳市草埠湖镇,有一个“80后博物馆”,收藏着“80后”一代人的记忆:老课本、磁带、CD、学习机、黑白电视机等。
博物馆的5名创办者耗时4年,斥资数万元,就是希望尽可能地收集那些老物件,打造群体的记忆。博物馆的主要发起人彭书亭说:“未来还会根据需要再打造‘老中青’三代人记忆的综合馆,做成文化复合空间,助力草埠湖镇乡村振兴。”
在宜昌市,外地知青最为集中的地方就是草埠湖镇。2017年,草埠湖镇开始筹建“知青博物馆”,恰好这年年底电影《芳华》上映,筹建过程加速了。
在草埠湖镇文化站工作的彭书亭,是“知青博物馆”文物、资料和口述历史的主要收集人,他经常要去上海和武汉等地寻找当年的老知青进行采访。
在这期间,彭书亭收集到很多珍贵的资料,也参观了外地的知青博物馆。在筹建过程中,他心里又有了另外一个念头:“能否建一个博物馆,可以安放我们‘80后’这一代人的记忆?”
彭书亭将想法告诉了妻子唐玲,唐玲非常支持老公的想法。夫妻二人的好友田晨、陈金涛和李婷婷听说后,也兴致勃勃地加入进来。
2021年初,经过5人商议,博物馆的位置选在草埠湖镇农垦路的老沮漳供销社一楼。大家一边谈租赁,一边收集物件。
一开始,5个人将自家过去留下的老物件搜集在一起,彭书亭还“征用”了母亲住处的一台绿色老式洗衣机,结果发现物件的数量并没有预想的多。于是他们开始在亲朋好友家中寻找,反正就是想尽千方百计“搜刮”。后来,他们还通过“朋友圈”发布“征集令”,这一下收获还挺大的。
截至2021年8月初,这个博物馆收集到300多件大大小小的藏品,花费了5位创办者数万元钱。“这个开销主要包括老供销社场地的租金和场地装修费用。”彭书亭介绍。
走进位于草埠湖镇农垦路的“80后博物馆”,蓝色卷闸门缓缓升起,一辆破旧的凤凰牌“二六”自行车就出现在眼前。车子后面是两套小方桌,在小方桌的右侧,摆放着老式电视柜和老式桌子。柜子和桌子上则摆满了诸如健力宝罐子、磁带、热水瓶、铁皮糖罐、鸡毛掸子等物品。这些物件一下子就将参观者的记忆拉回到上世纪80年代。
在博物馆的最里侧是一个小型的讲台,上面放着一个小话筒和一套音响,背后的墙面上贴满了老式唱片。“这里是表演台,我们会邀请朋友们来唱歌,办音乐会。”彭书亭指着一旁的学习机说,“还可以用这个学习机打游戏。为了收集这些东西,我们5个人这半年都没有在周末休息过。”
5名创办人都有在大城市打拼或求学的经历,在他们看来,这个博物馆不仅是小镇年轻人聚集的空间,还是一个推广草埠湖镇的平台。“我们是草埠湖土生土长的‘80后’,农场第三代农垦人,我们也想为草埠湖的乡村振兴贡献年轻人的活力。”
小镇青年成消费新势力
田进
从当地职业院校毕业后,方永分别在温州、广州的工厂流水线上工作过一年。2017年年初,在父母的安排下,方永回老家吉首从事修车技师工作,一年时间,月工资从3000元涨到5000元,“工资是涨了,可还是没钱用,也不知道钱花在哪里了。”方永说。
2017年的一天,方永和朋友看完房之后,花300元吃了顿火锅,然后去看了一场最新上映的电影。电影结束后,他和朋友三人通过滴滴打车,仅用20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家门口。一、二线城市的生活正在逐渐被复制到吉首这座湖南小县城,类似于方永这样的小镇青年们身处其中,他们对自己目前的生活感到较为平静而满意。
看电影,之前更多专属于一、二线城市的文化消费活动,如今正在三、四线城市及县城广泛铺开,三、四线城市的年轻人正在成为电影消费的主力军。《战狼Ⅱ》是国产电影历史最高票房纪录的保持者,它于2017年上映,上映36天获得55.04亿元的票房,这其中三线城市及以下贡献了41%的票房份额。
在小镇青年张前身上,“200元、22小时的硬座票”与“1000元、2小时的机票”的消费观念是能共存的,前一天的500元海鲜大餐与今天的馒头配老干妈亦能兼容。这一切都源于他的生活理念,他说:“买不买得起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敢不敢买。工资不够,两张信用卡、花呗、小额贷款来凑。”
下班后的时间,张前的线下社交几乎为零。看资讯、刷抖音、玩游戏占据了他绝大多数的休闲时间,躺在床上玩手机度过一整天是他假期的常态。
2018年火爆的综艺节目《创造101》,他一集没落下。张前说:“最喜欢的‘101女孩’是杨超越。她有点像当初来上海的我自己,出身农村,有自己的梦想,并一直为此努力。”
像方永、张前那样没有存款的20来岁出身于小镇的年轻人,他们或居于家乡,或居于都市,之前从未关注过何为消费降级或升级,但他们显然已成为构成庞大消费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
小镇回流青年的“双城模式”
朱彩云
陈叶文(化名)回到河北省廊坊市文安县创业已经8个多月了。她还是会时常把家乡拿来与北京进行比较,“从东到西直线跑完文安城里核心区域的话,车程15分钟左右”,而在北京,不堵车的情况下,她丈夫每天从东三环开车到西三环上班需要50分钟。
在陈叶文眼里北京“算是第二故乡”。2007年大学毕业后,她先后在北京的几家时尚类杂志社从事杂志日语版编辑工作。传统的杂志行业式微,她尝试过做图书编译出版工作。“但感觉人生的可能性还是少了点”,之后,她又报名并考取了脱产的全日制研究生。
曾在天津和北京工作过的袁以婷(化名)也辞去了护士工作,回到家乡文安创业。“总觉得有抱负没完成”,这是她的想法。而刚来文安工作的冯瑶(化名)甚至有点不习惯这里的安宁与舒适,印象中,她在北京每分每秒都在竞争。
“我们这些回来创业的人聚在一起就会开玩笑说,这里是雄安新区的二环。”袁以婷说,雨水丰沛的家乡正成为由北京、天津、雄安新区形成的金三角核心区域的邻居。
陈叶文回忆,当时辞职后有两种声音出现在她耳边,一种来自家乡的初中同学,一种来自读研时的同学。“初中同学都问,回家做创业孵化基地这么前沿的东西,这么个小城有没有合适的土壤呢?但我读研时同学比较乐观,说这么好的机会,有好项目一起做。”有外乡朋友一开始以为“雄安新区的‘安’是指文安”,陈叶文会告诉对方,不是,然后很有信心地把家乡的区位优势和发展潜能介绍一遍。
不少小镇的回流青年,依旧保持着过去在一、二线城市的作息习惯。用陈叶文的话说,在北京,人人是能量充沛的小马达,“自身就是资源,也渴求更多资源”,这种相互影响的作用,跟着她们回到了家乡。但不可否认的是,家乡的节奏相对缓慢,在更多的闲暇时光里,部分回流青年会通过各种途径提升自我,或者前往生活过的一、二线城市休闲娱乐。
自我提升成为这些回流青年的重要日程。有研究报告说,62%的小镇新青年在过去3年曾报读过自我提升的课程,升学或考研、满足学习新知识的兴趣爱好、提升职业技能,是排名前三的課程选择。
陈叶文在双城生活中更直接地感受到提升的重要。她基本每周都要回北京,和那里的朋友聚会、参加展会。“我们回来创业,也怕被他们落下,毕竟北京的信息更新速度太快了。”可以说,陈叶文社交圈中的大部分人仍在北京,维持情感联系与了解行业最新信息成为她社交内容的重要部分。
“工作日在家乡、周末在北京”,逐渐成为部分回流青年的生活模式。程野(化名)将“家人相伴”作为考虑职业选择的重要因素,“这样我从周一到周五可以更多地和父母在一起”。在他看来,在地缘关系更为紧密的家乡,亲情带来的力量与幸福感也成为美好生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