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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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不曾深入了解一个人,那么你就不会知道他为何会成为现在的他。比如梅西没有成为新时代的球王,也不会有人在意他曾经得过侏儒症,并且是如何克服了心理和生理上的困苦。还有许多已功成名就的球员们,当他们被世界所认可的同时,那些成长路上的坎坷经历也会成为了他们令人钦佩的故事。然而能有多少人会去关心一个小角色的过去?他们本就毫不起眼,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故事。就如森林狼的格雷格·斯蒂恩斯玛,如果你不去了解的话,你不会知道如今的他是如何克服心理上的困境而站在球场上的。
  1
  窗帘拉起,大门紧锁,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这个房间。斯蒂恩斯玛独自躺在床上,电视机的屏幕不停地闪烁,声音在空气中飘荡,但这一切都无法进入斯蒂恩斯玛的心里,他仿佛身处一座孤岛。
  又是一个焦虑不安的夜晚。对于当时还是一个大二的学生来说,简单的睡眠却成了他最困难的事。他时而想想篮球,时而抱怨学习,时而意识到自己正在和抑郁作斗争。
  凌晨三点,突如其来的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夜晚的沉寂。斯蒂恩斯玛不得不起身去开门,而这个动作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次挑战。门外站着的是威斯康星大学篮球队的训练师亨利·佩雷斯·古埃拉。这一天对斯蒂恩斯玛来说很糟糕,所以亨利特地来确认一下他的情况。年轻的中锋打开门将亨利请了进来,随即将门关上。三个小时之后,亨利离开了这座孤岛,而恰恰是这三个小时,彻底改变了斯蒂恩斯玛的人生。
  在密尔沃基西北方80英里处有一个人口不足2000人的小村庄,名叫兰多夫,那是斯蒂恩斯玛成长的地方。这里的每个人都彼此熟悉——斯蒂恩斯玛毕业的高中班级只有46个学生——而他们也都知道这个高大、金发碧眼的篮球运动员。兰多夫还是一个很有体育情结的社区,这里的居民从职业联盟到高中级别的比赛都会关注,比如密尔沃基雄鹿和威斯康星獾队。而斯蒂恩斯玛曾带领兰多夫高中篮球队连续三年获得了四级联赛的冠军,随后他加入威斯康星大学篮球队,后来又去了麦迪逊。无论他在哪,他的乡亲们都一直在背后支持他。这也难免让斯蒂恩斯玛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一个有1500人的小镇,并不是个小数目,”身高2.11米的中锋说,“每个人都是獾队的球迷。对他们来说,一个小男孩去了大城市是件了不起的事。所以很多人都对我寄予厚望,直到今天也是如此。我想这对我多少有一点负面影响,会给我带来一些压力,有时候甚至让我无法应对。但同时,如果我以乐观的心态专注于自己的事,他们也能理解。”
  大学第一年,斯蒂恩斯玛的右脚就遭遇了应力性骨折,这也限制了他的出场机会。尽管很失望,但他期盼着下学期的回归。然而那时,他在场外又遇到了另一个问题。
  斯蒂恩斯玛的学习成绩在高中保持着平均3.0的绩点。虽然那时他也要跟着球队训练安排自己的计划,放学后不需要马上回家让父母提醒他完成作业,不过他都应付得了。但到了大学却有点不同,他用在学业上的时间变得更少了。
  第二年,斯蒂恩斯玛搬到了校外的一间公寓,他有了更多自由,可以随意排作息时间。那时候他希望自己能一直待在公寓里,即使到了课堂,也不在学习状态。“我会去上课并坐在那里。”他说道。结果,他的成绩开始不停地下滑。
  “去威斯康星大学打球一直都是我的梦想。”斯蒂恩斯玛说,“那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将是个多大的挑战。所以当我真的到了那里后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突然陷入这种境遇,有时真的无法处理这么多。我甚至想用错觉来麻痹自己,但我并没有真的去做些能让问题得到解决的尝试。”
  他补充道:“大一那年就几乎没什么学习的时间。但住在宿舍里毕竟更有组织性,学习计划之类的东西督促我们去完成。但第二年我去了校外公寓,那里没有人会提醒你睡觉时间到了,也没人拖着你去上课,只要你不想做这些事就可以不做。除了学习成绩,没有任何负面影响。就是这样才让我的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直到无法弥补的境地。”
  学业的问题也影响到了他的篮球事业,他远离同学,在赛场上也失去了第一年曾经的兴趣。连续两个赛季表现得平淡无奇,这让他更加挣扎。斯蒂恩斯玛把所有的事都藏在了心底,当父母问起学校的话题时,他会尽量缩短对话次数。而当他们问到最近过得如何时,他也只能强颜欢笑。
  “这种感觉很怪异。”斯蒂恩斯玛说,“你会有点害怕,而且没什么动力。那时我不会和太强的队友相处,尽管他们其中有些已经成为了我最好的朋友。那时我有点无所事事,很多时间都花在睡觉上。如果不是必须去训练,我一定会一整天躺在床上。除了找点东西吃之外没有其他活动。”
  2
  这些变化并没有逃过所有人的眼睛,特别是亨利。他已经做了20多年的球队训练师的工作,这份工作不仅仅意味着球员们的赛前热身,他还会抽出时间和球员聊天,了解他们最近的生活如何,自己可以帮上什么忙。因此,他知道斯蒂恩斯玛出了一些问题。
  “学业和篮球场上的表现都不太理想,这让斯蒂恩斯玛变得更加孤僻、悲伤,他甚至完全不在意篮球了。”亨利回忆道。“他更关心的是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比如‘我为什么来到这?我是不是有必要留在这,或者我根本不应该在这。’那时有太多复杂问题需要他去解决。”
  收到成绩单的那天,斯蒂恩斯玛彻底绝望了。他的绩点直线下降,而且无力挽回。他只能给教授打电话,希望安排一次谈话来改变这个结果。但最终他2006年春季学期的学业不合格。
  “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出来。”斯蒂恩斯玛回忆道,“我什么都不想做,但是还不得不参加一些会议。我知道自己让很多人失望了,整个小镇、教练组和队友。”
  正是在斯蒂恩斯玛生命中最无助的时刻,亨利出现了。他或者与这个年轻人交谈,或者倾听他的一切,在任何需要他的时候伸出援手。然后就有了前面所说的凌晨的造访,两人都将这当作彼此关系的重要一段故事。
  “我知道那天他真的非常非常糟糕,我很担心,”亨利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我必须去确认他的状况。这是训练师除了治疗和康复之外必要的一部分工作,就是给有心理问题的人提供帮助。我们谈了大概2到3个小时,这让他向前跨出了一步,敢于正视自己的问题,并想着去解决。”   “他总是很愿意帮助我们,这让我感觉很好。”斯蒂恩斯玛说,“如果没有他,我不可能挺过来。”
  从此以后,亨利除了继续做球员的身体训练工作之外,还建议斯蒂恩斯玛去看临床医生。在找出解决办法之前,斯蒂恩斯玛必须主动说出自己的问题。这不仅需要他放下尊严,因为坦白也会使人变得脆弱。虽然第一次对人打开心扉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因为是自己信任的人介绍的医生,斯蒂恩斯玛也感到很安心。但他并没有一夜重生,与医生交谈之后,他被诊断为抑郁症。在所有人的支持下,斯蒂恩斯玛也短暂离开了篮球队。他和医生一起寻找问题的根源,循序渐进。
  “我必须要想清楚自己是否真的想要回去继续打球。”斯蒂恩斯玛说到,“当我完成这样的思考过程时,已经掌握了一些技巧。我会根据实际情况为自己设定一些小目标。比如起床、吃早饭、上课、读书、购物等琐碎的小事,因为当人的精神状况处于最糟糕的时候,他们连这些事情都没法做。然而一旦开始做这些事之后,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能正常运转了,就像是滚雪球效应。”


  3
  窗帘拉起,房门敞开,睡眠对于斯蒂恩斯玛来说又变得容易了。而且这一次,他很渴望重新和队友们在一起。
  斯蒂恩斯玛开始和两个教授进行一对一教学。他从中获得了自信,大二的第二个学期结束时,他的绩点已经高达3.8了。
  “一开始我学着接受所有事,比如某件事发生了、结束了,或是该迈出下一步了。”斯蒂斯恩玛说,“让所有一切都过去吧!让所有压力都随风而去吧!没错,我曾经糟糕得要命,但这不应该成为我人生的主旋律,我要从困境中学会如何克服,而不是继续犯错。”
  斯蒂恩斯玛回到了球队,最后两个赛季他参加了所有69场比赛。2008年,他离开了威斯康星大学,但并没有参加当年的选秀,而是在两年间去往海外(土耳其联赛)和发展联盟(2010年斯蒂恩斯玛曾获得发展联盟最佳防守球员)追寻篮球梦。
  由于此前的篮球历程几乎一直都在胜利,所以斯蒂恩斯玛必须要在毕业后不停地面临失败,这对于他来说不得不说又是一次考验。但自从有了大学的那段经历,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去接受任何挑战,并向着更好的方向前进。
  “有时这真的很折磨人,但你必须要有更远大的目标。”斯蒂恩斯玛说,“我相信凡事都有其原因,有时可能很疯狂,有时可能不够明显,但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而我只需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就好。每天我都不停地提醒着自己。”
  2011年12月,签约凯尔特人队让斯蒂恩斯玛终于实现了NBA梦,他以26岁的高龄作为新秀来到了一支有着悠久历史的球队。在那个缩水赛季,他从冠军队伍中学到了很多,甚至很快就有了第一次季后赛之旅。他曾经无法承受远离家乡去麦迪逊大学打球的压力,但上赛季,他却能进入TD北岸花园球馆,站在数十倍于家乡人数量的球迷面前。
  亨利一直密切关注着斯蒂恩斯玛离开威斯康星后的经历,他为这个曾经在抑郁症中挣扎过的,如今的NBA球员感到骄傲。而即使斯蒂恩斯玛放弃篮球场从事其他工作,他也一样会感到欣慰。他的爱徒如今已经可以与队友们开怀大笑,本赛季他来到了明尼苏达,在由众多白人组成的球队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甚至还在凯文·乐福和尼克拉·佩克维奇因伤缺阵时成为了首发。他还可以在球员们进行的NBA关怀行动中做得游刃有余,甚至可以帮助一些与其有相似境遇的孩子们。
  “他能站在公众面前让我很欣慰。也许在接触过了顶级的运动员之后,他便更加明白应该如何处理一些事。无论他怎样,我都会永远为他骄傲。”
  场均3.2分,2.4个篮板,出场13分钟,也许注定了他只能是一名蓝领球员。但斯蒂恩斯玛已经尽力了,他的队友也知道。而在你知道他曾经因为抑郁症几乎放弃篮球梦的时候,如今能够站在NBA的赛场上,斯蒂恩斯玛已经创造了属于他这个小人物的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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