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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示录
2014年7月17日上午九点，架着一副眼镜、一身黑色便服、个子高高的王素毅再次站在了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的被告席上，听候宣判。
法院审理查明，2005年至2013年，王素毅在担任中共内蒙古自治区巴彦淖尔市市委副书记、巴彦淖尔市人民政府市长、中共巴彦淖尔市市委书记，中共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统战部部长期间，利用职务便利，为鄂尔多斯市蒙泰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巴彦淖尔市人民政府原副秘书长李石贵等九个单位或个人，在企业经营、职务晋升等事项上谋取利益，直接或通过其妻王志宏先后收受相关人员给予的财物折合人民币共计1073万余元。
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审理认为，王素毅构成受贿罪，鉴于其归案后主动交代有关部门尚不掌握的大部分受贿事实，且认罪态度较好，加上赃款赃物在案发后已全部追缴，法院以受贿罪判处其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王素毅没有提出上诉，至8月17日，根据法律规定，上诉期届满，他的刑期开始。
司法业内人士称，作为原副部级高官的王素毅，从立案侦查，到起诉判决，是最快判决的一名贪官。2014年5月29日，北京一中院开庭审理王素毅案，至判决之日，时间不到两个月。
在庭审中，这个副部级高官，对于公诉人和审判长的提问和质证表现得相当配合。对于检方提出的指控，王素毅大多没提出异议。其辩护律师发表罪轻辩护意见，认为王素毅到案后多次积极坦白自己的罪行，认罪悔罪态度强烈，且已将涉案赃款全部退赔，因此恳请法庭能够从轻处罚。法庭没有当庭回应。王素毅在庭审结束前再次表达了自己的忏悔，他说“我愧对了党和人民的培养，一切都源于放松了世界观的培养”。
受欢迎的“天之骄子”
1982年的秋天，21岁的王素毅怀揣美好憧憬，来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奋斗的地方——内蒙古自治区计划委员会。几年前，17岁的王素毅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成为他们那个家族中众人眼里的骄子，他当时考取的是山西矿业学院采矿工程系地下采煤专业。
出生在平凡人家的王素毅，一到单位立即就显示出了他过人的工作能力和待人接物上的才能，深得单位领导和同事们的看好。一位与王素毅共事多年的蒙古族同事说，早年的王素毅，脾气特别好，领导交办的事情，他总是比别人先完成，还总是做得比别人好些。并且，他还非常知道领导喜欢什么样的人，比如，有一次这位同事与王素毅一起去北京办事，两个没去过北京的年轻人，原本在事情办完后，会去北京城里看看故宫、逛逛王府井大街什么的。但王素毅提出当天回呼和浩特。于是，他们上午到京，在国家计委办好事，一顿简单便餐，下午两点又继续办完事后，两人立即去机场，下午四点多，坐上了回呼和浩特的飞机。后来几次去北京，王素毅都没在北京逗留，办好事就回来，成为机关里的 “标杆”。
当时，王素毅在计委工作时的领导非常了解王素毅的工作能力。王素毅只用了10余年时间就完成了从科员到处长再到副厅级领导的历程，后来任内蒙古自治区计划委员会副主任。当时，几乎所有领导均看好王素毅，王素毅上任副主任一职，是通过国家“一推双考”的考核，还参加了笔试和面试，成绩遥遥领先。再后来，王素毅一路上走，在呼和浩特和巴彦淖尔盟（市）等地担任要职多年，均被大多数人看好。但有人也发现，这个时候（任地市一把手）的王素毅脾气变大了，性格中渐显“说一不二”的东西来。这一点，在巴彦淖尔市担任市委书记时显得尤为明显。王素毅在巴彦淖尔市从副书记到市长再到书记，前后干了七年多，他的许多政绩和导致他翻船的事均与此工作期间有关。
这一点，正如王素毅自己在法庭上读着的忏悔书里写的一样：“当一个人位居高职时，权力是失去监督的，他不会想到自己做的事有什么错，边上也没有人会来对自己说三道四，当上了一个地方的老大，所有一切行事几乎是呈真空状的……”
2005年春天，王素毅在市长任上，这个时候的他，已开始进入了许多想在这个城市寻求发财梦的人的目标。王素毅当然清楚，这个时候，只要有人来找他，目的和动机都是冲着赚钱而来。他和这帮人交往，根本没像他后来在忏悔书写到的“没有看清楚什么样的朋友可以交，什么样的朋友不可交”一说，说到底就是，官当大了，反而更清楚自己该交什么样的朋友，甚至有时候“甘愿”和一帮人一起去葬身火海。此期间，一个时刻出现在他左右的人物亦起到关键性作用，这个人就是后来同样被判重刑的巴市政府前领导人李石贵，这是后话。
曾是村民心中最值得骄傲的人
在王素毅的老家，内蒙古土默特左旗毕克齐镇沟子板村里，很多年以来，王素毅一家始终是村里人心目中的骄傲，虽然他小时候在这个村里的时间不多，他父亲当年入军营，他们跟着父亲在内蒙古的其它城市转悠。他父亲当年以营职干部的职位回到老家，后来担任过当地的供销社主任，再后来还当上了他们当地旗（县）里的纪委领导，后突发心脏病去世。在家，王素毅是五个兄弟中的老大，其中一个弟弟后来当上了旗里的副书记。不过，这个职位在村里人看来根本不能和王素毅比。村民们说，王素毅最后官至副部级，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他没有任何背景，纯粹靠着自己奋斗与刻苦一步步地走到高位。以至于在2013年7月，已被中央宣布接受调查的王素毅的新闻，仍没引起村里人注意，村里人心目中的这位“荣誉村民”还在他们嘴里被传颂得津津乐道。其中的一个故事值得一说，当时有一位旗里的干部来沟子板村办事，村民们和这位干部又说起了王素毅一家。村民说，王素毅每年都会回村里来，除了去父亲坟上祭拜外，还经常走访村民家，有时候很细小的一件事，跟他说过，他记住了，后来就给办好了，连声谢谢都不需要。这位村民在那说着时，旗里的干部不吭声，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村里人，王素毅已进去了，还会被判刑。
再后来，村民全部知道了王素毅被拿下的事，但谁也没有想通这是为什么。有村干部后来在村里开会时说：“应该是不会弄错吧，中央抓得严格，就是为了让每一个干部都变得更好，素毅他可能没变好，不说了。”村干部在说这番话时，有一个人也是听见的其中之一，他就是至今还在村里居住的王素毅的叔叔王文奎，他其实心里明白，王素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但当时说什么都已毫无意义。虽然王文奎非常清楚，当年他大哥，即王素毅的父亲，后来也在旗里当过官，但那时的官员不能和现在比，大哥家孩子多，大哥这个在城里当着官的人，有时还得靠民政部门来接济生活，直到1982年王素毅工作后，王素毅家的生活才有所好转。但这个时候，王素毅的父亲，王文奎的大哥已经去世。 村民们为什么想不通？因为王素毅在任期间，的确为村里办了不少有益的事。比如，村里修建道路；村民有困难及时帮助解决；掏钱资助贫困村民等等。一个人做过对人民有益的事，是不会被人忘记的，但他也做了不该做的事，同样让人忘不了，也不会因为他曾经做过好事，就可以来抵消他做过不干净的事。还有村民说，他们村有一条很著名的“高级环村路”，大约有五米多宽，用水泥浇筑而成，村民都知道，这是王素毅给修的。2012年10月5日，这条“高级环村路”落成后，时任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统战部部长的王素毅，还被村里人请去参加了“新农村建设”庆典仪式。王素毅当时一番讲话至今让村里人回忆起来倍感温暖：“一个人，他只有懂得回报家乡，回报百姓，懂得感恩，他才能在有所作为的时候始终不忘自己是哪里人，始终会想着要为老百姓做些事！”
如今，这条著名的“高级环村路”依旧，虽看上去已有些灰头土脸的样子，但在很多村民的心里，它还是村里连接外面世界的一条“重量级公路”，村外有人来时，村里人还是会指着这条路，讲着这条路的“前生今世”。
一次受贿黄金10公斤
像大多数高官落马后一样，王素毅的背后经常会出现三种人：
一种是鞍前马后跟着跑的人，此类人士或是当年的兄弟，或本身为政府官员，对高官唯命是从，但这类人也正是会给高官惹来麻烦事的人。
另一种人是钱多得没地方去花的老板，他们频繁给官员送钱，以期获得更大的利益。向王素毅行贿的企业法人中，多为房地产商。2007年下半年，时任巴彦淖尔市长的王素毅为华海尚都房地产项目提高容积率提供了帮助，开发商杨某某先后两次给王素毅送上19万美元；2010年10月至2011年3月，已升任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统战部长的王素毅向鄂尔多斯市有关领导打招呼，为鄂尔多斯市开发的天玺汇房地产项目尽快通过规划审批提供帮助，先后三次收受开发商奥某某给予的人民币50万元和12万欧元；2008年3月，为报答王素毅在工程施工许可上的帮助，开发商武某某在北京国际饭店给王素毅送上每块重1公斤的黄金10块，价值人民币234万元。
还有一种人就是女人，通过王素毅来达到自身目的的女人。
利益链怪圈
后面两种人，先不谈，尤其是坊间传闻，王素毅这个“帅哥型高官”的人，关于其包养过多名女人的传说早已不少，在此不作展开。李石贵属于最前面的那一种人。
李石贵早于王素毅一年入狱，2013年11月，他因受贿1500多万元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入狱前，他任巴彦淖尔市副市长和秘书长等职，是当地“公认”的王素毅的马前卒。王素毅后来结识了许多老板，均由李石贵牵线认识。其中，有一个叫李国民的人值得一提。李国民是当地国泰集团的掌门人，当年巴市有一半以上的大工程均由这个叫李国民的人来做。李国民最初并不认识王素毅，是通过李石贵才结识王素毅。他们第一次会面是在呼和浩特市。此时，王素毅是以巴彦淖尔市桥牌协会名誉主席的身份出现在李国民面前。当时，李石贵也在场，李国民轻装上阵，几个回合下来，败得找不到家。李石贵把握得相当好，绝对不会一上来就叫李国民送钱送物给王素毅，他只是希望他们相互认识一下。
这个时候，巴市的地产开发风生水起。当年，巴市的城镇建设投资预期目标是60亿元，比前一年翻了一番，占全市固定资产投资计划的28.6%。可想而知，作为地产商的李国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找到巴市的一把手王素毅了。他是真的有“闲心”来打牌的吗？用业内人士的话讲，那个时候，李国民仅送给李石贵的钱就多达300多万元。之后，李石贵不忘领导，给王素毅送钱送物不计其数。目的很明确，一个是为了给他送钱的老板办事，所谓转送，促成项目顺利通过；另一个是为了让自己得到更高的升迁。
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的起诉书显示，按照2005年至2013年王素毅收受贿赂的款项来源，他收到的1073万余元贿赂款，分成九笔，分别来自七家单位和两个个人，涉及单位分别从事房产、矿产、粮食等多个行业，涉及个人的是王素毅的老部下，即时任副市长的李石贵以及下属旗（县）的基层干部。
其中可见，起诉书虽没明确排列出李国民给王素毅送去了多少钱，但李国民那段时间开发的地产，几乎涉及城市的各个领域，而后来巴市官场发生“地震”，10多位官员涉及受贿，均明确显示与李国民有关。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李国民给李石贵送去的钱已成李石贵后来在交代中的最重要一个章节，那么李石贵给王素毅送去的钱呢？来源就不言而喻。说来也奇怪，就是这个李国民，2012年8月他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六个月，罪名竟是赌博罪和组织卖淫罪。在李国民入狱前，李国民名下的国泰集团，其纳税额连续多年居巴市首位。其实，在2011年10月有关方面在将李国民“接走”进行调查时，同时亦已展开了对王素毅的调查。但当时的资料表明，有关方面从李国民嘴里，似乎没有得到他给王素毅送过钱的供述，但他承认给过李石贵大额的钱。有人分析称，这是李国民表现得很有智商的一面，李国民交代出李石贵那是迫不得已。所有人都知道，李石贵在王素毅2008年开始任巴市第一把手后，李石贵任副市长，主管的是城建，他这个地产商开发那么多项目，他要说自己没给李石贵送过钱，打死也没人信。李国民还希望，李石贵一旦被带走被判刑，王素毅还在啊，王在就会对他有利。但最终他的算盘打错了。
检方指控，有单位向王素毅送钱的，最显著的一家单位是鄂尔多斯市蒙泰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该公司由内蒙古蒙泰煤电有限责任公司于2006年投资建立，注册资本为1500万元人民币，主要从事房地产开发经营等。值得注意的是，就是在这家公司向王素毅送去巨额钱财的同时，王素毅竟在一次全市纪检工作会议中还作出一段铿锵发言：“在城建会上，我就曾经反复强调过，要坚决防止‘建起一座城市，倒下一批干部’的现象发生，我不允许我们的这个城市有此类情况发生！”好笑的是，当时主管城建的副市长李石贵就端坐在台下最前排，他同样也聆听了王书记的教导，也同样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大会结束后他会照样约王书记出来，然后给王书记送上他想要的。
说到城市开发，有不少开发商最终沦为人们嘴里的不耻，而开发商在心里也大有苦衷要倒，一位熟悉李国民等多个开发商的当地金融界人士称，对于开发，政府在书面上的规定太多，这样不可以做，那样不可以办，大多开发商面对这些条规是撑不住的，于是，只有钱来打通关系，因为他们知道，提出搞开发的政府或者政府的主要当权者，他们根本就是没钱来搞开发的，但是偏偏要搞城市化建设，美其名是改善城市居民生活，但做的却是“空手套白狼”的方式，钱全是由开发商自己拿出来先搞拆迁，然后，政府挂牌开发商买地。以巴市当年的“四季花城”项目开发为例，当初政府以每亩9万元来征地，然后以每亩45万元出售，开发商事先要垫付5000万元的征地款，才能得以顺利进入开发。
王素毅在一次私人见面时，席间打牌玩，王素毅牌局相当出色，他当场发表论断“打牌时如果不认真，随意叫牌或出牌，那么就会丧失取胜的机会”。当时，他的话音一落，即刻引来众人鼓掌。但事隔数年后，当他此精辟之论还在人们心中回旋时，他的政治地位已不复存在，有人说，“王素毅最终还是没有打好手中关键的这副牌！”
编辑：程新友 [email protected]
2014年7月17日上午九点，架着一副眼镜、一身黑色便服、个子高高的王素毅再次站在了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的被告席上，听候宣判。
法院审理查明，2005年至2013年，王素毅在担任中共内蒙古自治区巴彦淖尔市市委副书记、巴彦淖尔市人民政府市长、中共巴彦淖尔市市委书记，中共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统战部部长期间，利用职务便利，为鄂尔多斯市蒙泰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巴彦淖尔市人民政府原副秘书长李石贵等九个单位或个人，在企业经营、职务晋升等事项上谋取利益，直接或通过其妻王志宏先后收受相关人员给予的财物折合人民币共计1073万余元。
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审理认为，王素毅构成受贿罪，鉴于其归案后主动交代有关部门尚不掌握的大部分受贿事实，且认罪态度较好，加上赃款赃物在案发后已全部追缴，法院以受贿罪判处其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王素毅没有提出上诉，至8月17日，根据法律规定，上诉期届满，他的刑期开始。
司法业内人士称，作为原副部级高官的王素毅，从立案侦查，到起诉判决，是最快判决的一名贪官。2014年5月29日，北京一中院开庭审理王素毅案，至判决之日，时间不到两个月。
在庭审中，这个副部级高官，对于公诉人和审判长的提问和质证表现得相当配合。对于检方提出的指控，王素毅大多没提出异议。其辩护律师发表罪轻辩护意见，认为王素毅到案后多次积极坦白自己的罪行，认罪悔罪态度强烈，且已将涉案赃款全部退赔，因此恳请法庭能够从轻处罚。法庭没有当庭回应。王素毅在庭审结束前再次表达了自己的忏悔，他说“我愧对了党和人民的培养，一切都源于放松了世界观的培养”。
受欢迎的“天之骄子”
1982年的秋天，21岁的王素毅怀揣美好憧憬，来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奋斗的地方——内蒙古自治区计划委员会。几年前，17岁的王素毅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成为他们那个家族中众人眼里的骄子，他当时考取的是山西矿业学院采矿工程系地下采煤专业。
出生在平凡人家的王素毅，一到单位立即就显示出了他过人的工作能力和待人接物上的才能，深得单位领导和同事们的看好。一位与王素毅共事多年的蒙古族同事说，早年的王素毅，脾气特别好，领导交办的事情，他总是比别人先完成，还总是做得比别人好些。并且，他还非常知道领导喜欢什么样的人，比如，有一次这位同事与王素毅一起去北京办事，两个没去过北京的年轻人，原本在事情办完后，会去北京城里看看故宫、逛逛王府井大街什么的。但王素毅提出当天回呼和浩特。于是，他们上午到京，在国家计委办好事，一顿简单便餐，下午两点又继续办完事后，两人立即去机场，下午四点多，坐上了回呼和浩特的飞机。后来几次去北京，王素毅都没在北京逗留，办好事就回来，成为机关里的 “标杆”。
当时，王素毅在计委工作时的领导非常了解王素毅的工作能力。王素毅只用了10余年时间就完成了从科员到处长再到副厅级领导的历程，后来任内蒙古自治区计划委员会副主任。当时，几乎所有领导均看好王素毅，王素毅上任副主任一职，是通过国家“一推双考”的考核，还参加了笔试和面试，成绩遥遥领先。再后来，王素毅一路上走，在呼和浩特和巴彦淖尔盟（市）等地担任要职多年，均被大多数人看好。但有人也发现，这个时候（任地市一把手）的王素毅脾气变大了，性格中渐显“说一不二”的东西来。这一点，在巴彦淖尔市担任市委书记时显得尤为明显。王素毅在巴彦淖尔市从副书记到市长再到书记，前后干了七年多，他的许多政绩和导致他翻船的事均与此工作期间有关。
这一点，正如王素毅自己在法庭上读着的忏悔书里写的一样：“当一个人位居高职时，权力是失去监督的，他不会想到自己做的事有什么错，边上也没有人会来对自己说三道四，当上了一个地方的老大，所有一切行事几乎是呈真空状的……”
2005年春天，王素毅在市长任上，这个时候的他，已开始进入了许多想在这个城市寻求发财梦的人的目标。王素毅当然清楚，这个时候，只要有人来找他，目的和动机都是冲着赚钱而来。他和这帮人交往，根本没像他后来在忏悔书写到的“没有看清楚什么样的朋友可以交，什么样的朋友不可交”一说，说到底就是，官当大了，反而更清楚自己该交什么样的朋友，甚至有时候“甘愿”和一帮人一起去葬身火海。此期间，一个时刻出现在他左右的人物亦起到关键性作用，这个人就是后来同样被判重刑的巴市政府前领导人李石贵，这是后话。
曾是村民心中最值得骄傲的人
在王素毅的老家，内蒙古土默特左旗毕克齐镇沟子板村里，很多年以来，王素毅一家始终是村里人心目中的骄傲，虽然他小时候在这个村里的时间不多，他父亲当年入军营，他们跟着父亲在内蒙古的其它城市转悠。他父亲当年以营职干部的职位回到老家，后来担任过当地的供销社主任，再后来还当上了他们当地旗（县）里的纪委领导，后突发心脏病去世。在家，王素毅是五个兄弟中的老大，其中一个弟弟后来当上了旗里的副书记。不过，这个职位在村里人看来根本不能和王素毅比。村民们说，王素毅最后官至副部级，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他没有任何背景，纯粹靠着自己奋斗与刻苦一步步地走到高位。以至于在2013年7月，已被中央宣布接受调查的王素毅的新闻，仍没引起村里人注意，村里人心目中的这位“荣誉村民”还在他们嘴里被传颂得津津乐道。其中的一个故事值得一说，当时有一位旗里的干部来沟子板村办事，村民们和这位干部又说起了王素毅一家。村民说，王素毅每年都会回村里来，除了去父亲坟上祭拜外，还经常走访村民家，有时候很细小的一件事，跟他说过，他记住了，后来就给办好了，连声谢谢都不需要。这位村民在那说着时，旗里的干部不吭声，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村里人，王素毅已进去了，还会被判刑。
再后来，村民全部知道了王素毅被拿下的事，但谁也没有想通这是为什么。有村干部后来在村里开会时说：“应该是不会弄错吧，中央抓得严格，就是为了让每一个干部都变得更好，素毅他可能没变好，不说了。”村干部在说这番话时，有一个人也是听见的其中之一，他就是至今还在村里居住的王素毅的叔叔王文奎，他其实心里明白，王素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但当时说什么都已毫无意义。虽然王文奎非常清楚，当年他大哥，即王素毅的父亲，后来也在旗里当过官，但那时的官员不能和现在比，大哥家孩子多，大哥这个在城里当着官的人，有时还得靠民政部门来接济生活，直到1982年王素毅工作后，王素毅家的生活才有所好转。但这个时候，王素毅的父亲，王文奎的大哥已经去世。 村民们为什么想不通？因为王素毅在任期间，的确为村里办了不少有益的事。比如，村里修建道路；村民有困难及时帮助解决；掏钱资助贫困村民等等。一个人做过对人民有益的事，是不会被人忘记的，但他也做了不该做的事，同样让人忘不了，也不会因为他曾经做过好事，就可以来抵消他做过不干净的事。还有村民说，他们村有一条很著名的“高级环村路”，大约有五米多宽，用水泥浇筑而成，村民都知道，这是王素毅给修的。2012年10月5日，这条“高级环村路”落成后，时任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统战部部长的王素毅，还被村里人请去参加了“新农村建设”庆典仪式。王素毅当时一番讲话至今让村里人回忆起来倍感温暖：“一个人，他只有懂得回报家乡，回报百姓，懂得感恩，他才能在有所作为的时候始终不忘自己是哪里人，始终会想着要为老百姓做些事！”
如今，这条著名的“高级环村路”依旧，虽看上去已有些灰头土脸的样子，但在很多村民的心里，它还是村里连接外面世界的一条“重量级公路”，村外有人来时，村里人还是会指着这条路，讲着这条路的“前生今世”。
一次受贿黄金10公斤
像大多数高官落马后一样，王素毅的背后经常会出现三种人：
一种是鞍前马后跟着跑的人，此类人士或是当年的兄弟，或本身为政府官员，对高官唯命是从，但这类人也正是会给高官惹来麻烦事的人。
另一种人是钱多得没地方去花的老板，他们频繁给官员送钱，以期获得更大的利益。向王素毅行贿的企业法人中，多为房地产商。2007年下半年，时任巴彦淖尔市长的王素毅为华海尚都房地产项目提高容积率提供了帮助，开发商杨某某先后两次给王素毅送上19万美元；2010年10月至2011年3月，已升任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统战部长的王素毅向鄂尔多斯市有关领导打招呼，为鄂尔多斯市开发的天玺汇房地产项目尽快通过规划审批提供帮助，先后三次收受开发商奥某某给予的人民币50万元和12万欧元；2008年3月，为报答王素毅在工程施工许可上的帮助，开发商武某某在北京国际饭店给王素毅送上每块重1公斤的黄金10块，价值人民币234万元。
还有一种人就是女人，通过王素毅来达到自身目的的女人。
利益链怪圈
后面两种人，先不谈，尤其是坊间传闻，王素毅这个“帅哥型高官”的人，关于其包养过多名女人的传说早已不少，在此不作展开。李石贵属于最前面的那一种人。
李石贵早于王素毅一年入狱，2013年11月，他因受贿1500多万元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入狱前，他任巴彦淖尔市副市长和秘书长等职，是当地“公认”的王素毅的马前卒。王素毅后来结识了许多老板，均由李石贵牵线认识。其中，有一个叫李国民的人值得一提。李国民是当地国泰集团的掌门人，当年巴市有一半以上的大工程均由这个叫李国民的人来做。李国民最初并不认识王素毅，是通过李石贵才结识王素毅。他们第一次会面是在呼和浩特市。此时，王素毅是以巴彦淖尔市桥牌协会名誉主席的身份出现在李国民面前。当时，李石贵也在场，李国民轻装上阵，几个回合下来，败得找不到家。李石贵把握得相当好，绝对不会一上来就叫李国民送钱送物给王素毅，他只是希望他们相互认识一下。
这个时候，巴市的地产开发风生水起。当年，巴市的城镇建设投资预期目标是60亿元，比前一年翻了一番，占全市固定资产投资计划的28.6%。可想而知，作为地产商的李国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找到巴市的一把手王素毅了。他是真的有“闲心”来打牌的吗？用业内人士的话讲，那个时候，李国民仅送给李石贵的钱就多达300多万元。之后，李石贵不忘领导，给王素毅送钱送物不计其数。目的很明确，一个是为了给他送钱的老板办事，所谓转送，促成项目顺利通过；另一个是为了让自己得到更高的升迁。
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的起诉书显示，按照2005年至2013年王素毅收受贿赂的款项来源，他收到的1073万余元贿赂款，分成九笔，分别来自七家单位和两个个人，涉及单位分别从事房产、矿产、粮食等多个行业，涉及个人的是王素毅的老部下，即时任副市长的李石贵以及下属旗（县）的基层干部。
其中可见，起诉书虽没明确排列出李国民给王素毅送去了多少钱，但李国民那段时间开发的地产，几乎涉及城市的各个领域，而后来巴市官场发生“地震”，10多位官员涉及受贿，均明确显示与李国民有关。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李国民给李石贵送去的钱已成李石贵后来在交代中的最重要一个章节，那么李石贵给王素毅送去的钱呢？来源就不言而喻。说来也奇怪，就是这个李国民，2012年8月他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六个月，罪名竟是赌博罪和组织卖淫罪。在李国民入狱前，李国民名下的国泰集团，其纳税额连续多年居巴市首位。其实，在2011年10月有关方面在将李国民“接走”进行调查时，同时亦已展开了对王素毅的调查。但当时的资料表明，有关方面从李国民嘴里，似乎没有得到他给王素毅送过钱的供述，但他承认给过李石贵大额的钱。有人分析称，这是李国民表现得很有智商的一面，李国民交代出李石贵那是迫不得已。所有人都知道，李石贵在王素毅2008年开始任巴市第一把手后，李石贵任副市长，主管的是城建，他这个地产商开发那么多项目，他要说自己没给李石贵送过钱，打死也没人信。李国民还希望，李石贵一旦被带走被判刑，王素毅还在啊，王在就会对他有利。但最终他的算盘打错了。
检方指控，有单位向王素毅送钱的，最显著的一家单位是鄂尔多斯市蒙泰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该公司由内蒙古蒙泰煤电有限责任公司于2006年投资建立，注册资本为1500万元人民币，主要从事房地产开发经营等。值得注意的是，就是在这家公司向王素毅送去巨额钱财的同时，王素毅竟在一次全市纪检工作会议中还作出一段铿锵发言：“在城建会上，我就曾经反复强调过，要坚决防止‘建起一座城市，倒下一批干部’的现象发生，我不允许我们的这个城市有此类情况发生！”好笑的是，当时主管城建的副市长李石贵就端坐在台下最前排，他同样也聆听了王书记的教导，也同样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大会结束后他会照样约王书记出来，然后给王书记送上他想要的。
说到城市开发，有不少开发商最终沦为人们嘴里的不耻，而开发商在心里也大有苦衷要倒，一位熟悉李国民等多个开发商的当地金融界人士称，对于开发，政府在书面上的规定太多，这样不可以做，那样不可以办，大多开发商面对这些条规是撑不住的，于是，只有钱来打通关系，因为他们知道，提出搞开发的政府或者政府的主要当权者，他们根本就是没钱来搞开发的，但是偏偏要搞城市化建设，美其名是改善城市居民生活，但做的却是“空手套白狼”的方式，钱全是由开发商自己拿出来先搞拆迁，然后，政府挂牌开发商买地。以巴市当年的“四季花城”项目开发为例，当初政府以每亩9万元来征地，然后以每亩45万元出售，开发商事先要垫付5000万元的征地款，才能得以顺利进入开发。
王素毅在一次私人见面时，席间打牌玩，王素毅牌局相当出色，他当场发表论断“打牌时如果不认真，随意叫牌或出牌，那么就会丧失取胜的机会”。当时，他的话音一落，即刻引来众人鼓掌。但事隔数年后，当他此精辟之论还在人们心中回旋时，他的政治地位已不复存在，有人说，“王素毅最终还是没有打好手中关键的这副牌！”
编辑：程新友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