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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与猫
为了巩固手中的权力,武则天极力拔高父母地位,不仅将父亲的牌位置于唐高祖李渊的家庙中,显示他在唐朝建立时所起的作用,还在母亲去世后,追封她为鲁国忠烈夫人,命令所有朝廷官员、显贵士女都要前去哭丧哀悼。除了在出身上大做文章,这位精明的政治家还充分利用一切元素为自己的统治服务,包括动物。
与如今猫占据宠物世界半壁江山不同,武则天掌权时期的猫并不受待见,这源于一则不知真假的记录。据《旧唐书·高宗废后王氏传》,永徽六年(655年)十月,唐高宗李治的原配皇后王皇后及宠妃萧淑妃被贬为庶人,囚禁在冷宫别院,而武则天被立为皇后。萧淑妃不甘败于武则天,怨恨道:“愿阿武为老鼠,吾作猫儿,生生扼其喉。”武则天大怒,“自是宫中不畜猫”。
然而,随着权力的不断加强与巩固,心理强大的武则天可能逐渐消减了对猫的畏惧。建立武周后,她曾将猫与鹦鹉放在同一个笼子里养,让两种动物同吃同住。此举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有深刻的政治意味。
在当时的政治语境下,武则天莫名其妙就夺了李家的江山,还以女性身份称帝,前无古人。面对朝野上下的一片愕然,武则天如此训练猫和鹦鹉,就是为了让臣民明白没有什么不可能,女人当皇帝不仅理所应当,还能让天性不容的动物在女帝的感召下和谐相处。
武则天特意命令御史彭先觉主持了一个活动,让大小官吏轮流参观,接受潜移默化的教育。但彭先觉却犯了个大错,忘记及时给猫喂食。面前就站着食物,饿极了的猫才不管什么女帝功德,直接将鹦鹉咬杀而食。
戏演砸了,“则天甚愧”,而在另一层意义上,这只鹦鹉的惨死还给武则天带来了一层阴霾。如果说武则天早期因各种原因畏猫,那么鹦鹉对她来说则是祥瑞。
唐朝时,人们认为鹦鹉能通梦感神、预知未来,京城权贵纷纷饲养,掀起一股热潮。拥有鹦鹉的人,可以成为贡户,不仅可能获得免除赋税等特权,还能趁机结交权贵。
但这样的爱好转嫁到贫苦百姓身上就变成了灾难,尤其对于陇西百姓来说,因为鹦鹉多产于陇西,又被称为“陇客”,所以当地人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去捕捉鹦鹉。
决定生死的动物
著名诗人皮日休曾对这样的现象进行了抨击,他在《哀陇民》一诗中写道:“蚩蚩陇之民,悬度如登天。空中觇其巢,堕者争纷然。”陇西百姓攀爬在险峻的陇山之间寻找鹦鹉巢,伺机抓捕,但是鹦鹉机敏,除非技巧十分娴熟,往往“百禽不一得,十人九死焉”。有唐一代,不知有多少人为了一只鹦鹉,堕入崖间粉身碎骨。
而武则天看重鹦鹉,还因为“鹉”与“武”同音,又含一个“武”字,是国姓。她利用这种甚至不能算巧合的巧合,为自己的帝位涂抹神圣性和合理性。所以当那只与猫同笼相处的鹦鹉惨死后,武则天在丢掉面子的同时,还感觉到了一丝不祥。甚至还有人认为,古代“狸”“猫”不分,“狸”又与“李”同音,附会上这么一层意思后,整件事就变得更加诡异了。
到了圣历元年(698年)的某一天,武则天梦到一只巨大的鹦鹉,可惜两翼皆折。从梦中惊醒后,武则天找来狄仁杰解梦。狄仁杰抓住了武则天对征兆深信不疑的弱点,特意解释说这只鹦鹉代表圣上,兩翼分别是李旦、李显,如果能起用两位皇子,“则两翼振矣”。
此时,武则天的侄子武承嗣、武三思正努力营求太子之位。听到狄仁杰的说辞后,武则天“由是无立承嗣、三思之意”,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在这一年,已在均州、房州流放十余年的李显被秘密召回,立为太子。
武则天的弱点之一,就是将动物背后的意义看得太重、太偏。她既然能根据“鹦鹉折翼”的梦做出还嗣于李唐的重要决定,也能因为同样的理由降罪于人。垂拱三年(687年),武则天还是皇太后,此时离她正式登基只有3年,正是睁大眼睛观察政局的时候。朝中有一员大将名叫李孝逸,不仅军功赫赫,出身也不凡——他是李渊的堂侄。武承嗣眼红李孝逸,诬告称他曾大逆不道地说自己“名中有兔,兔,月中物,当有天分”。
武则天认为,天上的月亮有巨大的神力,兔与月亮关系密切,李孝逸名中有兔就是上天对他的认可,极有可能与她争夺皇位。碍于李孝逸的功劳与声望,武则天不敢直接痛下杀手,但为了消灭潜在的威胁,还是找了个理由将他削除名籍,流放到儋州。不久,李孝逸含恨去世。
在男权社会攥住至高权力,武则天的强大毋庸置疑,但她极力推崇鹦鹉、畏惧猫和兔,也正是她脆弱一面的侧写。在武则天的世界里,动物的神奇就在于既可以成为一种政治工具,也可以形成一层护住内心的伪装。
(摘自《廉政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