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盐业系统廉政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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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2007年初召开的全省盐业工作会议上,浙江省盐业局局长、盐业集团公司董事长陈传松指出:“去年发生在杭州、湖州、绍兴等地的盐业商业贿赂案件,给全省盐业带来了负面影响。”
  自去年浙江省开展治理商业贿赂工作以来,在所查处的15起典型案件中,有两起出自盐业系统:一是原杭州市萧山区盐务管理局局长、盐业有限公司经理金岳明受贿案。二是台州市盐业局局长、盐业公司董事长陈经藏受贿案。
  与这两起大案紧密相连的,是全省十余个县市盐务局局长多米诺骨牌般的纷纷落马。同时还牵涉到浙江省盐务局的前局长吴云庆。2006年,浙江省检察机关在全省盐业系统查处一批因收回扣、受贿犯罪案件28件38人,涉及省、市、县(区)各级盐务局的主要领导。到目前为止,大多已一审宣判。
  这就是为什么寻常不太为人注目的盐业系统,从2006年开始忽然变得如此醒目,而且成了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的反面教材。
  
  台州盐务局局长的“致富经”
  
  2006年2月,时年42岁的陈经藏于嘉兴市盐务局局长任上被捕。
  其实,陈经藏于2005年下半年才转任嘉兴市盐务局局长、盐业公司经理,上任只有短短数月,因此,他的经济问题主要发生在他之前的台州市盐务局局长、盐业公司经理任上。
  陈经藏系浙江浦江县人,但长期在台州任职,手握这个浙江经济发达地区的盐务管理要职,着实为自己谋取了不少利益。
  陈经藏的发财秘密是与盐业包装公司的老板交朋友,而且交得很贴心,被称为交到了“肉里”去了。
  我国盐业销售如同烟草一般,是专卖的,也有行业垄断性质。盐务局权力很大,但在盐业的销售业务方面,在系统里比较透明,身为盐务局局长本身没有太多的文章好做。即便收些差价,也大多入到单位“小金库”账上。那么,盐务局局长的“身价”最主要地体现在哪里呢?普通百姓可能无法想象,其实权和身价竟然主要体现在小小的包装袋业务上。因为食盐的销量很大,现在都流行小包装制,这个包装袋里的文章很有得做,油水并不小。陈经藏的发财秘密也就在这只小袋袋上。
  台州的包装业较为发达,盐务局有个下属企业叫台州盐业包装公司,就是专门做盐业包装业务的。这家公司的老板张松令为了长期承包公司并拿到更多業务,用公关手段拿下了顶头上司、局长陈经藏,而且还让他为自己的公司到处说话,争取到其他许多地区的盐业小包装业务。
  那么,张松令是如何拿下陈经藏的呢?
  第一招是出“营养费”。2000年的一天,张松令听闻陈经藏的儿子在上海住院。于是,他找到了即将前往上海看儿子的陈经藏,送上一万元钱,名为给“侄儿买点营养品”。
  第二招是送“房款”。陈经藏的家属在上海郊区买了一间营业用房,花费了不少。张松令得知后鼓励说这步棋走得好,是个很好的投资渠道。陈经藏听了奉承后故意叹了口气,道:“买房的经济压力大呀。”张松令是个明白人,马上送上三万元钱,奉献他作“房款”。
  第三招是送“地价款”。陈经藏经常以家属名义搞投资做生意,不久,家属又与人合伙在台州拍得一块土地,准备大张旗鼓干一番。此时张松令又来鼓励,而陈经藏在谈起土地价款时则又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气,张松令又主动牺牲10万元钱补偿他的“地价款”。
  第四招是帮助“投资理财”。那几年炒房炒得厉害,浙江更凶。不仅温州人,台州人也到处炒房。张松令便怂恿陈经藏到上海投资买房,然后把房子转到自己名下,以此让陈“赚”了10万元。此后,张又到四川投资水电站,也拉陈入股。因为有钱好赚,张又可靠,陈经藏便干脆把自己家里的所有积蓄都交给了张,让他帮忙生钱。从此,两人的关系好得比“兄弟”还要“兄弟”,以至于陈经藏在案发后说:“后来时间一长,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哪些是我的钱,哪些是他的钱了。”
  张松令因为与陈经藏建立了“好到肉里去”的关系,盐业包装公司到了第三轮承包时,连承包合同也不用签了,一承包就是6年。身为盐业局长的陈经藏甚至亲自跑到杭州做工作,使张某承包的包装公司成为食盐小包装袋的定点生产企业。
  
  “杭盐”官场几乎全线落马
  
  2006年4月,公安机关通过搜查相关资料发现,身为杭州市萧山区盐务局局长的金岳明,竟然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在宾馆开房达170多次,而且开的大多是两三个小时的钟点房,时间通常在下午。公安机关觉得问题严重,便将此线索移交给区纪委,区纪委经过排摸分析后,决定于4月19日对金岳明采取“两规”措施。由于恰在此之前,办案得到一个消息,时任嘉兴市盐务局局长的陈经藏之前也因经济问题案发。那么,萧山的盐务局局长会不会也有类似问题?纪检机关的办案人员很敏感,办案的重点没有首先选择在作风问题而是经济问题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金岳明在当晚便交代了自己在采购碘盐小包装袋过程中收受业务单位回扣的事实,继而才交代了与情人长期保持不正当两性关系、用公款支付约会费用的违纪违法事实。
  金交代,给他送钱的,是温州市恒达包装彩印厂的董事长徐清道、总经理王孝光。两人通过送钱行贿,攻下一个又一个盐务局局长,金是其中之一。
  徐、王二人定下的回扣为每只包装袋5厘。萧山区一年用食盐小包装袋约1200万只,按每只给5厘回扣,在2002年4月至2005年5月三年时间里,两人给金岳明送了近17万元。
  有一次,恒达包装生产的包装袋出现了质量问题,如果全部重印的话厂方将损失20多万元。于是厂家找到金,希望摆平此事。金果然给面子,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了了之。
  而这仅仅是杭州地区盐务系统经济问题的开始。
  余杭区虽同属杭州市,但比萧山业务量少,2001年至2006年5年里,王孝光和徐清道送给余杭区盐务局长8.2万元,送给该局副局长4.64万元。1998年至2005年,富阳市盐务局包装袋业务有五六百万只,该局一名副局长共吃回扣14万元。
  建德、淳安等县市区也不例外。杭州市下属总共八家局(公司)的领导,同样陷入这一回扣漩涡之中。
  不过,更重要的不是下属的县市区,而是副省级杭州市的盐务局领导班子本身。在恒达包装的进攻下,这个班子成员全部落马。
  2000年,王孝光和徐清道将1万元回扣送到杭州市盐务局副局长俞关福和陈某手上,俞关福和陈某把这两万元交给了局长俞铁民。俞铁民将班子4名成员叫来,当场将这两万元每人5000元私分了。俞铁民的这种处理方式经过行贿人的有意传播,很快使杭州市整个盐业系统知晓,于是上行下效,拿回扣被本地区大多数的盐务局长所默认。
  通过对杭州市盐务局的调查,发现问题并不仅限于包装袋回扣,而且还存在着套取差价、贪污私分等严重经济犯罪问题。
  俞铁民将回扣直接打入小金库,并将走私盐的款也打入里面。他说,“比如报给省公司17000吨,而我实际需要20000吨,那3000吨的量就是我和厂里直接去谈了……” 直接去谈就可以做手脚了。表面上厂方以较高的计划价进行结算,实际上却按较低的出厂价付款,这样,每吨约200元的差价就返回到了盐业公司。盐业公司通过采购计划外食盐,抬高了价格、虚列了成本,目的就是套取现金,每年四五十万元的收入,就这样流进了公司的“小金库”。据查,局里每年小金库的资金都保持在100万元以上。正如俞铁民自己所说的,“笔一挥、嘴一张就可以开支了……开支的随意性比较大,没有规定,临时动议、临时碰头、临时开会,发放的时候也没有相互制约……”他自己购买的电脑、照相机、高级手表都在小金库里开支。
  如何将公款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呢?俞铁民想到了一些招术。从1996年起,他决定陆续为职工购买分红型商业保险。到了2004年,加上利息,这笔钱已达到119万元。其实,买保险只是一个名义,犯罪嫌疑人交代,买保险的主要目的是把多余的利润冲成本,套到账外,以后想用的时候方便一点。2004年底,保险到期,该是把钱洗白的时候了。俞铁民召开职工大会,决定将110万元全部退保,并按照职务和工龄发放给全体职工。公司领导人均3.5万元,普通职工人均4000元。尽管差距不小,但是公司领导们还是认为等次不够明显,没有向他们倾斜。
  并不是俞铁民大方,他想到的是第二次分配,要搞就搞次大的。
  第二次分配的74万元,俞铁民、俞关福各得20万元,潘悦15万元,孙光一、曹迎华、陆幼芳各得5.5万元。而这一次分配,普通职工毫不知情。
  
  湖州盐业亦成“重灾区”
  
  温州市恒达包装彩印厂董事长徐清道、总经理王孝光被纪检机关和检察机关纳入视线后,两人源源不断地交代出这些年来通过行贿公关拿下包装业务的种种办法,因而,浙江省其他一些县市区的盐务局领导,也纷纷进入了“黑名单”。
  调查发现,徐、王二人业务能够发展到今天,能够把盐务系统众多局长攻下来,还得“感谢”浙江省盐务局前任局长吴云庆的“帮助”。
  温州恒达包装彩印厂成立于1994年,那个时候省盐业系统正好在推行小包装业务。为了能够使公司业务不断壮大,徐、王二人很早就认准盐务系统的钱好赚。要赚这个系统的钱,就得向省里的最高领导进攻。当时的领导便是吴云庆。在他们的努力下,吴显得非常讲义气,很肯“帮忙”。通过吴的联系,他们得以承接了杭州、湖州、绍兴等地区盐业系统的小包装业务。
  那么,吴云庆究竟有哪些问题?要不要对他进行立案调查?经了解,吴云庆虽曾担任过省盐业局局长,但早在七年前便因失职错误而被开除党籍。
  已经落马的暂且不说,先说说现在仍然在位的。
  据徐、王二人交代,湖州市盐务局局长沈伯泉,便是他们重点进攻的一位,而且历时较长。1997年底,两人来到沈局长办公室,希望沈能够将今后的包装业务交给他们做,并许诺将来会有好处回报。沈伯泉一下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并点了点头。临别,王孝光拿出1万元钱交给沈。后来,两人向沈建议,希望沈能够帮助说说话,让浙江省盐务局同意先在湖州地区作为恒达包装厂彩印包装的试点地区。有了金钱推磨,沈伯泉干劲很大,当即表示:“好啊!关系我来跑,费用你们出。”沈伯泉果然很卖力,在他的说动下,湖州试点一事果真被省盐务局确实定下来了,同时价格也审批了下来。为此,两人立即赶到湖州,向沈奉上2.8万元现金作谢。此后,湖州盐业公司一直采用恒达包装厂的彩印包装袋。1997年至2005年10月间,沈伯泉共收了王孝光、徐清道贿赂款16万余元。在沈伯泉受贿的过程中,他的助手、盐务局财务科长倪秀敏参与收受贿赂6.5万元。当沈伯泉不在时,就由倪秀敏收钱。
  拿了人家钱财的沈伯泉,有时也变得不敢有脾气。有一次,恒达包装厂业务员送货上门要求结算货款,被沈伯泉骂走了。业务员回到厂里向老板诉苦,徐清道马上想起一次次送钱的事,便火冒三丈地道:“他要敢这么嚣张,总有一天我要让他跪在我面前!”徐清道当即给沈伯泉打了电话,表示心中的不满,沈伯泉立即没了脾气,说只是一场误会,于是,很快让人结清了货款。
  王、徐二人又以同样的方法顺利攻下了湖州市所属的所有县的盐务局,其中德清县盐务局整个领导班子全部落马。
  值得一提的是,从2004年之后,有职工不断举报沈伯泉,当地检察机关也曾介入调查过,但沈伯泉并没有因此警醒,而是受贿不止。
  以盐务局副局长盛玉林为代表的职工,向省、市有关部门多次举报该局局长沈伯泉的问题。其中最主要的是沈任局长期间,大量走私盐,数量巨大。湖州市检察院经过调查,认定举报事实成立,但沈伯泉不构成犯罪。沈伯泉在盐务局党员中层骨干会议上,对走私盐差价款去向这样解释:“我跟检察院同志讲,差价款有很大一部分是用于业务送礼的,送给有关领导的,但我不会讲出送给谁的,吃官司我去!”沈伯泉照当盐务局长,而举报人盛玉林被调离盐务管理局,当了一家效益不怎么样的公司副经理。“这是对我的打击报复。”盛玉林向當地纪委以及上级主管部门纪检机关申诉。
  
  盐业系统缘何成为案件多发区
  
  据悉,由温州彩印厂牵连出的案件很多,除上述地区外,绍兴等地也或多或少存在一些问题。值得三思的是,从1998年到2003年长达5年的时间里,杭、湖、绍三地彩色复合包装袋价格普遍偏高,但这一问题没有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
  浙江各地的盐业公司曾分属于商业、供销、水产、轻工和农业等多个部门,1996年浙江盐业体制改革之后,为加强市场监管,各地盐业公司相继挂出了盐务管理局的牌子,虽然各地盐业行政领导班子的管理开始以省盐务局为主、地方为辅,但仍保持“三不变”,即利益机制不变、隶属关系不变、供应区域不变,在这种情况下,虽然盐业市场秩序有了一定的保障,但全省各地盐业系统管理多头、利益多元的格局在实质上并没有改变。
  浙江经济发达,盐业发展步伐快。其中,2006年全省产盐29万吨,销售各类盐产品98万吨,全行业实现利润1.43亿元,经济效益创历史新高。据卫生部门监测显示,2006年,全省碘盐覆盖率为96.63%。
  但是,由于多头管理,对盐业系统领导的监督和岗位调换显得迟缓、滞后,往往出现一个领导在同一岗位上工作多年的局面,如杭州市盐业有限公司总经理俞铁民担任同一职务长达15年,而副总经理俞关福更是担任同一职务长达22年之久。检察机关指出,领导班子长年得不到更换,容易造成长官意志“一言堂”的状况,谁也不会提出反对意见。由于担心谁提意见谁下岗,久而久之形成出现了违法现象也不主动反对,而是竭力掩盖的不正之风。
  这些年,企业改制风也使得盐业系统一些掌握实权的干部出现了心理失衡:看到很多国有企业的厂长经理经过改制后不少人发了财,而盐业公司的国有企业不参与改制,还是拿着“死工资”,退休后的待遇也相差甚远,一些人便萌生了“有机会就捞一点”的念头。检察机关查处盐业公司大面积集体涉嫌犯罪的情况便印证了这种心理。
  在盐业归口部门中,盐业都不是主营业务,“婆婆”虽多,但经营、管理、领导班子却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盐业系统的一名干部承认,只要市场不乱、有利润上缴,不用主管部门操心就是好企业。主管部门对盐业经营并不内行,企业偶尔“犯错”也不容易被发现,盐业系统内部有错误不能及时纠正,容易酿成犯罪。
  当然,多头管理只是一个方面。除此之外,还有监督体系不到位,盐业系统存在的问题长期没有得到暴露,致使问题愈演愈烈,最终成为遍及全省各地的窝案串案,造成恶劣的影响。
  
  编辑:靳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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