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像南瓜,越老越甜。”
　　这是一位老教师六十大寿那天,面对前来祝寿的三十八年前的学生发出的感慨。从教二十载,即将步入不惑之年,逐渐体味到了这句话的妙处。
　　新学期伊始,奉调到新的岗位工作。领导安排上美术课,不再担任班主任,有点失落。奉调前,在原单位一直被尊为语文教学课权威,获评“全县十大创新教师”,且刚刚参加过全市优秀班主任培训,明珠暗投的想法挥之不去。俗语讲,树挪死,人挪活。可这次工作变动,有种被边缘化的感觉。
　　好在轻松了许多。无需不厌其烦地引导学生反复强化训练,不必呕心沥血地批改小山一般的作业,不用字斟句酌地批阅天马行空似的作文,班级管理、工作协调那一大摊子事儿更是与己无关了。
　　第一堂课。很快就完成了教学任务,安排学生自由讨论。一个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女孩儿怯生生地说:老师,给我们画个画吧。三十五双清澈的目光唰地聚集过来,感觉一缕温暖的阳光洒满了全身。
　　没有画板,没有彩笔,随手拿起粉笔画了一条蜿蜒的溪流。“哇”,竟然一片惊呼!一笔笔勾勒出婀娜的垂柳、古朴的拱桥、稚气的玩童……三十五颗小脑袋随着粉笔的起落、点画、勾描,摇头晃脑,啧啧称奇。不知不觉间,心里也洒满了灿烂的阳光。
　　很感慨。孩子的眼睛是显微镜,老师的点滴缺陷都令他们难以接受;孩子的眼睛是放大镜,老师的些许长处都使他们惊喜不已;孩子的眼睛是平面镜,老师对课堂对学生的好恶在他们眼里都纤毫毕现。
　　一周下来,喜欢上了美术课堂,准确地说,喜欢上了课堂上的孩子们。教师节那天,有着大大的、亮亮的眼睛的小姑娘,来到办公室,从身后拿出一支塑料栀子花,羞涩地放在办公桌上:“节日快乐!”没等说声谢谢,她就跑开了。陆续地收到很多还说不上名儿来的学生送来的花,一支,两支……邻桌的同事幽幽地说:我才三四朵,你竟然有两大把!
　　心里清楚,花儿是假花儿,很廉价。但是,孩子们的心是真诚的,很珍贵。有了真诚与真诚的互动、真诚对真诚的回馈,个人的一点不如意又算得了什么呢?随着时间的流逝,圆润的额头会爬满年轮,飘逸的秀发会霜浸斑白,懵懂初化的孩子们会撑起家国,浮躁的心终会如仲秋的晴空一般清澈。
　　时间会见证这一切的。譬如一碗白米饭,放置较长时间会发出馊味儿,放置更久就发霉了。在绍兴地区,生了女儿的农家会把新酿的米酒埋入地下,等到女儿出嫁时再挖出来招待宾朋,曾经的醪糟此时已醇厚浓香,这就是名闻遐迩的“女儿红”。同样是煮熟的米,前者放久了就得扔掉,后者却历久弥香。这都是因为时间的缘故,不同的是后者加入了一种叫“酒曲”的东西。
　　时间到底是善良的天使,还是邪恶的魔法师呢?都不是,时间只是一种简单的乘法,使原来的数值倍增而已。时间将怎样对待你我呢?这就要看我们自己是以什么样的态度来期许我们自己了。
　　老师像南瓜。年轻时,我们初出校门,走进课堂,就像一枚青涩的小南瓜,虽然头顶上金黄的花儿已经枯萎,但是爱的“酒曲”已在心底悄悄酝酿。当我们用驼背的身躯换来孩子们挺拔的英姿,当我们用斑白的双鬓换来孩子们青春的风采,当我们额头的年轮换来孩子们睿智的探索,当我们的理想被孩子们传承弘扬……这时候,小南瓜变成了老南瓜。这时候,我们的外表是粗糙的,心里却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