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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ING AWAKE,LEARN MORE
谭卓远比想象中的话多,采访她的时候,她说,不需要刻意美化,写那种很燃,天花乱坠的文字,去引导大众狂热地喜爱。
“我不希望别人诋毁我,但是我也不希望别人神化我。”她声音很温柔,平缓而有力,说想要真实,全面地呈现自己,她需要真实,因为她清醒。
凭借饰演《春风沉醉的晚上》中女主角出道的她,之后又和王宝强一起出演了《Hello!树先生》,这部电影因特别的拍摄手法和深度大获好评,人们肯定了她的演技。2013年起,赖声川的话剧《如梦之梦》开始在亚太巡演,而她在其中饰演的“画中人”顾香兰,命运坎坷,几经波折,悲喜交集。
无论是话剧,还是电影,一个好的艺术创作者需要醒看来诠释。
在电影中,她饰演过朴素,贫穷,懦弱的女人,但那之外,她是分得清也分得开的,不愿霏这个作标签博好感,“我有文艺也有现实世故的认知,有单纯也有了解世界的复杂。”
她说起自己去东京时住高级酒店,吃昂贵美食,语气平和,“我不愿意输出一种概念,就是便宜值得推崇。只是靠近最高级的审美、更丰富深刻的认知,好的东西绝多时候不是廉价的。我们应该呈现真实立体的世界。”
她说起杰夫昆斯如何平衡好商业性和艺术性,在作品顶级的同时,控制着产出数量,这种自持和市场掌控能力同样让她佩服。刚开始,谭卓觉得《闪闪发光的野心》过于谄媚,但“他非常清醒,他一定是足够认知了这个世界才有这种能力。”理解深入之后她就转变了看法。
《阿凡达》和《少年派》画面精美,剧情严密,同时得到了很好的票房。如果不能赚钱,拥有多广阔思想的导演都会因拮据而渐渐消失。我们却总是想不通这一点,“电影对于我们还是舶来品,没有深入到内核”。她说,
“我们总是将电影划分为大众流行与小众文艺,前者有市场,而探讨人性的文艺片没有”。她说话有些尖锐,一下子抓到了本质,而不是避而不谈这些负面性。
这种思考和审视贯穿着整个聊天。
“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时代性。”说起《西小河的夏天》中选择饰演杨慧芳的原因时,她解释道,现在社会要求女性承担更多责任,在外独挡面,在内相夫教子。“女性始终是弱者,社会始终是男权社会。我们还远远不像西方那样更接近女性平权。”杨慧芳这一角色有很多層面,比如在当地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事业成功,而如何平衡好工作与家庭,面对丈夫出轨的情况,她的心理变化,这之后的时代现象放在现今看都不过时。
ALILLTLE LIGHT
谭卓总能深入感受到女性的脆弱,难言之隐。她说话时尽量保持在平静的状态,但说到激动处时,又是波动而沸腾的。
《暴裂无声》中,最后一场嚎啕大哭的戏让人揪心,和之前的克制隐忍形成强烈反差,她想了想,说,重点不是这个角色克制到放开,哭不代表不克制,要去设想那种状态,“生活打压的她唯唯诺诺,人穷志短,遭遇了太多不公平才显得没有脊梁。”
这些细微之处都要考虑到。她想象着见过的农村孩,骑着破旧的铁制小三轮车,一路吱吱嘎嘎的响,赶看小羊在山上走,“翠霞”坐在窗台底下,迈不出家门,只好看着门口的墙头等着孩子回来,“就好像伸出一个小脑袋,但是没有。她心里其实已经觉得孩子没了,但是她又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她自己要去消化这个,实在是非常巨大,残忍的事情。”
在表现上,谭卓倾向于克制,不是大起大落,而是自然而然地承接着,人物从前到后有迹可循。这更贴近生活,我们不是一下子变成什么样子,是一点点堆砌改变的。下流湖中,最终主人公走向自杀并不突兀,这是因为在之前的描写铺垫下,人们可以理解这种选择。这种脉脉相连对于电影来说也是—样的,角色也需要有条串联着每一面的看不见的线。
这种脉脉相连也综合体现在许多地方,比如对于电影从业者而言,永远是艺多不压身的,谭卓说起一个学建筑的朋友做导演后,在电影空间构筑上用到了建筑学知识,别具一格。她把这种综合性看作一种能力,不断地学习着。拍摄《西小河的夏天》时,她跟着杨丽芳老师学了一段时间越剧,但说起最后效果,她立刻说,“当然不是完全满意,我所学到的只是皮毛。这需要大量基本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达到那种神韵。是功夫活儿,实打实的。”
她敬佩这些技艺人所投入的心力,毅力。但这些文化在消逝之中,年轻人现在不愿意花功夫去琢磨,总是在想着如何快速得到。说到这里,她希望年轻人从内而外地,做些有价值的事情,能清醒就不要浮躁。
“哪怕看到的人还很少,但能够让人驻足,思考,都是产生了价值。而不是抱怨做不了想做的事情,赚不到钱。”
不要被世俗裹挟,同流合污,要去做有价值的输出,哪怕是黑暗中独自光明的—根火柴,都贡献着光热,即便微弱,但总能照亮世界—角。
LETITBE
聊起之前的旅行经历,谭卓分享起她眼中的世界。比如,日本人的物尽其用,将蛋壳回收制造为粉笔,发生战争时,他们的家用水管可以拆组成枪支。“绿茶是中国的东西,但是为什么现在最好的在日本,因为日本非常善于学习。”谭卓感慨中国如今不及日本爱惜这些民族文化。她说道,“最开始绿茶产生在中国之后,我们中国大量的生产、出口,出口到一定阶段,日本不要了,因为化学成分超标,为了减少虫害我们使用了大量农药。”而日本人一定要避免使用农药,保持质量,最后安置了声波仪器,驱散虫子。 “我们应该积极学习别人的可取之处。”她直言不讳。
在北大时她学习了哲学、美学以及法学,这些知识的深奥广博让她感觉到自己无知、渺小。
这种精神上的思索也被运用于生活上,無为而为,顺其自然,辩证看待一切。
“如果它来了我就接着它,不能出现的时候我也不会追求它,因为它有好处,但也有会让你损耗的地方。”说起名气,她不能说超脱,但没有过强的执念,平静中带有隐隐的担忧,“如果我去菜市场,和朋友在街边喝杯咖啡,与家人去公园玩玩,四处被拍,被围追堵截,根本不是我期望的。所以某种程度我在尽量的去躲避这个东西。但是如果有一天它真的出现了,我就去顺应它,找到它里面好的能量。”
今年7月文牧野导演的《我不是药神》中,她饰演了一个剧场舞蹈演员,女儿得了白血病,丈夫得知后逃跑了,她便改做钢管舞女郎赚钱。这次饰演的人物,她的生活条件,精神文化层面和《追凶者也》中的KTV伴唱女郎都截然不同,她是被迫而无可奈何的,这份窘迫和伴唱女郎的风尘气自然不一样。但同样的是,这两个角色都具有责任感,担当,面对生活无情,她们坚韧,保有爱的能力。
CREATE OUT OF NOTHING
谈及理想时,她说,“我很想盖一个房子,从地基开始,水泥砌砖到刷白,装修,布置到里面,然后请朋友们去。”
仔细想想,这倒不是个容易活儿,完成下来学习了很多实用技能。
再细细想,她所说的角色要有一条脉络,就好像盖房子一样,是一个堆砌过程,逐渐累积为整体,如果每一个步骤都亲身做下来,最后的呈现便有很多意义。
有的人红起来是飞速的,平地生起的,而谭卓不适合走这条路,她的深度、性格、棱角都让她难以去做到,好在也因此保有了创作思考的独立性。她趋于一砖一瓦地搭建。每一步骤都坚实,所以最终呈现品也不易崩塌。
这两者之间孰好孰坏,似乎只是关乎个人的选择。
有时候带着拙性的当下,实则是聪慧的长远。比如当她说到“希望能全面的写我,过于夸奖,天花乱坠,会让清醒的人觉得不舒服”,虽然听着硌人,却智慧。
逐梦者筑梦,一砖一瓦,一花一木,她所佩服的毅力,那种坚固,其实都带着她自身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