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我陪堂妹到南京参加我们学校——浙江传媒学院在南京地区的艺术生招生考试。那天天气很糟糕,一直在下雨,然而对于选择走“艺术生”这条路的孩子们和他们的家长来说,真正是风雨无阻。
　　我们大概是早晨9点左右到达考点江苏教育学院的,来得并不算晚,可是小小的学校内早已挤满了人,举步维艰。问清了排队报名的地方,顺着排成长龙蜿蜒远去的队伍走了不短的一段路,终于找到了“龙尾”,领到号牌的时候,已经是几百名开外了。排在我们前面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成熟的女生。我听这个女孩子和别人说她是独自一人过来的,很是讶异——原先以为,艺考对于艺术生而言重要性不亚于高考,再加上很多赶到考点报名、考试的学生又并不是本地人,就算家长实在抽不出身同往,总还会安排人陪伴孩子,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独行侠”——对于我们这些选择了普通的高考之路、在上大学之前一直被家长照顾得妥妥帖帖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我忍不住开始和这个女孩攀谈,得知她是扬州人,早上爸爸开车把她送过来之后就去工作了。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高中生,倒像是已经上了大学的学生。这并不是说她的长相或穿着,而是她的神态和说话的方式都透着世故和成熟。视线越过这个独立的女孩,前面站着一个没有带伞、淋了一身雨却依然笑着和周围排队的人高谈阔论的男生,声音很浑厚,估计是报考播音专业的。我和堂妹两个人都带了伞,递了一把给他,他笑着摆手说不用了。我问他是不是也是一个人来的,结果这一个更让我吃惊,他不仅是一个人站在这儿,还是从沈阳来的!他说已经考了很多所学校了,这次来南京,已经考完了南艺、南广,听说还有考试,就顺便过来考一考了。我偏头看了看这条长长的队伍,发现家长固然不少,学生却更多。想起之前动画学院有个朋友和我说过,他高中的时候有一年为了学画独自在北京呆了大半年,走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跑烂了三双跑鞋,不禁在心里想道,艺术生果真大多要比单纯参加高考的学生独立、成熟。
　　在这学期一门口语课期末考试的时候,老师大概是因为心情不好,说了很多尖酸刻薄甚至是无理取闹的话。我和一个学播音专业的女生一起考,我当时已经被气得火冒三丈,差一点就要跟那个老师理论,却被那个学播音的女生拉住。那个女生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平静地完成了考试,出了教室门她才告诉我,她刚刚也被气得半死,考试的时候发音错了三处。但是硬的没用,只能来软的,不然你的分数就要大打折扣。我难以置信地问她,为什么还能表现得那么平静?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后这种事情会碰到很多,明明没有道理,只因为你求他办事情,他就可以百般刁难你,心情不好只不过是小事,真的不算什么。说着,她疲惫地笑了笑:“总之,事情能完成就是我们成功了,不是吗?”
　　那天晚上我一直没睡着,翻来覆去地想她那句淡淡的话:“总之,事情能完成就是我们成功了,不是吗?”明明是跟我一样大的女生,只因为和我选择了不一样的路,她比我成熟理智得多。我和大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了高考这条踏实平稳的路,从小到大,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都有父母打理好。但是艺术生却不一样。小城市里想学艺术的孩子,因为小城市里的老师不够好就要去邻近的大城市学习,一个月少说也有一两次,时日久了,渐渐不用爸爸妈妈陪着,也就早早学会一个人踏上旅程,自己照顾自己。艺术生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从小要参加这样那样的比赛和考试,而无论是比赛还是考试,他们的父母最多也只能在考场外等候,小小年纪就要学会独自面对严格的考官。艺术生常常因为文化成绩不够优秀而遭受一些势利老师的白眼,只有在出墙报、文艺汇演需要他们的时候,老师才会和声细语的跟他们说话,使他们早早懂得了人情冷暖……
　　上了大学,一切就算是平息了吗?当然不能。在大学里,他们离社会更近,也比文化生更了解竞争的残酷和激烈。和很多不知道做什么、什么也不会做的文化生相比,他们参加的活动更多,所做的兼职更多。当然,对这个社会成人化的一面接触得也就更多。他们读书或许比不过文化生,但是社会经验却早已大大超过文化生了。这个时代,我们投注了太多目光在“文化生”身上。我们总是说,孩子们学习太辛苦了,但是这些学习辛苦的孩子,至少还能够被保证生活在一个相对纯净的校园环境中,而那些默默行走在校园边缘地带的艺术生却被迫过早地走入成人的世界。独立和成熟并不是坏事,可是如果来得太早,毕竟让人觉得心酸。真希望艺术生作为“孩子”的时间能公平地再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