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笨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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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懵懂到明事,只有一桥之隔,而这座桥,就是父母深深的爱。再笨的小孩,只要有父母的爱与呵护,就一样可以成才。
  
  我小时候在很多人眼里是不折不扣的笨小孩。
  别人6岁就读书,我7岁才上小学。第一天放学回家,母亲问:“老师今天讲啥了?”我思索良久,才吞吞吐吐挤出3个字:“脚板印。”母亲不解,便问和我一起回来的同班同学。同学言辞清晰地回答:“老师要我们脚踏实地地好好学习。”旁人听到了,都朝我大笑。
  又一天,我不小心打破了父亲珍爱的花瓶。我起先打算把碎片藏起来,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终于打消此念,把碎片扫到客厅中央,搬张小板凳老老实实地坐着等。母亲回来之后,生气地责问,我委屈地说:“老师说要做诚实的孩子,但没说诚实了会挨骂……”母亲忍不住扑哧地笑了。
  小时候家里不宽裕,父母很少给我零用钱。有一次,我偷偷从储蓄罐里拿了些硬币去买糖吃,回到家却忘了这糖“来路不正”,乐呵呵地拿去给父母吃。他们问买糖的钱是哪来的,我慌了,结巴半天才小声回答:“是……路上捡的。”幸而父母念及我的一片孝心,只罚我跪洗衣板一个钟头。
  也许由于智商有限,读书又不怎么用心,我虽然能升上小学三年级,可成绩却不大理想。人家的父母见了面总夸自己的孩子如何了得,我父母只能一边讪讪而笑,一边借机脱身,回到家就互相安慰说:“这孩子老实,心眼又好,读书也自觉,就别逼她了。”那时我真想把课本煮汤喝。
  有一次我在书房里做作业,听到客厅里电视很热闹,就踮着脚走到外面的走廊,隔着玻璃偷看那部当时极多人爱看的电视剧。父亲说这种剧会让人“早熟”,所以从不许小孩看。我却暗自想:“早熟才好,就可以跳过这段尴尬的读书期了。”
  懵懵懂懂长到9岁,我的思想第一次发生重大转折。那年,春花开得特别灿烂,尤其是我家向阳的窗台下更是花团锦簇,红似火,白胜雪。
  我一直想采些花做个漂亮的花环,让父母惊喜一下。终于等到星期天,双亲都去百货商店上班,7岁的小妹妹也去了外婆家,我便关上屋门,战战兢兢地爬上窗台。那片姹紫嫣红就在眼前,我喜而忘形,一手扳窗,一手摘花,却忘了窗子没有插锁。突然间那窗子开了,我随即像球一样从二楼掉了下去,狠狠地摔在地上,眼冒金星,只觉得脑子乱哄哄的,接着就晕过去了。
  母亲闻讯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支撑不住,当即昏倒在柜台内。好不容易慢慢苏醒过来,喊了一声“我的孩子”就泪如泉涌,跌跌撞撞往医院跑。
  父亲得知我出了事,骑上自行车就跑,心慌意乱中竟撞到了水泥电线杆,还跌倒在水洼里,一身是泥。他爬起来,车子也不要了,拔腿就往前冲。到了医院,他气喘吁吁地问护士我在哪里,声音都哽咽了。
  医生给我下了病危通知单。医生担心我脑内可能有淤血,警告说必须设法让我一直保持清醒,否则有生命危险。于是父母每隔一小时便忐忑不安地唤我一次,一声声呼唤虽柔和却有力,虽平稳却充满焦虑,还掺杂着心疼与希冀。两天后,我终于清醒过来,回到了这鸟语花香的世界。
  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父母一直轮流守在我身旁,昼夜不离。医院没有多余的床位,父母就窝在椅子里或靠在床头过夜。我看着他们一天比一天瘦,眼睛里的血丝一天比一天多,心里萌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内疚感。父母要照顾我,又要工作,已经疲惫不堪,昂贵的医疗费更是几乎花光了他们的积蓄。尽管这样,他们依然给我买来了各种各样的好东西,例如以往过年才有得吃的零食,我一直想要的那件漂亮衣服以及漫画书。
  一天,母亲抱着一个会笑的布娃娃进来,我当时就哭了。我问:“妈妈,你就从来不嫌我笨吗?”她说:“你是妈妈最疼爱的小孩。”我看着母亲慈祥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要这些东西,我只想上学。”母亲起初不肯,但我一再坚持,她终于点头了。
  由于我尚未完全康复,有许多天须由父亲背我去上学。我趴在父亲背上,望着平时不喜欢的学校,觉得它突然变得亲切而美丽,我喜欢上它了。以往我上课总是心猿意马,如今安静下来了,轻易就进入了崭新的学习世界。上课也变得专注了,而且突然发现数学公式原来是那么有趣。
  我的学习成绩不断提高,我也渐渐变得自信、开朗,连老师都感到惊讶。但我一直没有告诉父母我学习成绩已经今非昔比了,他们也善意地从不过问。
  那学期结束时,我破天荒地考了全年级第一名。但我不动声色,回家吃完晚饭,才从口袋里取出了成绩单递给父亲。父亲接过成绩单时安慰我说:“没关系,你的头受过伤。”他展开成绩单一看,眼睛睁大了,连声喊母亲过来。母亲把湿手在围裙上擦干,接过成绩单。那一瞬间她眼睛的闪亮泪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是他们只把好消息告诉了一直关心我的邻居大妈,邻居大妈笑着说,我那一摔非但没有留下后遗症,想不到还让我开了窍,变聪明了。
  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让我一下子长大的,是在那48个小时的昏迷中模糊听见的母亲带泪的呼唤,在晕眩中感知到的父亲紧握的手,是一睁开眼就看见的他们憔悴面容上的喜悦和眼眶里的泪水。住院的那半个月让我知道了,在父母心里我是那么重要。泪水冲掉了蒙蔽我心灵的灰尘,日益深刻的爱让我有了一个愿望——我要好好读书,答谢父母。后来,读书居然成了我的“嗜好”,它让我一直读到了研究生。
  我至今仍不知道自己的智商是高还是低。其实,这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母爱我。从懵懂到明事,只有一桥之隔,而这座桥,就是父母深深的爱。再笨的小孩,只要有父母的爱与呵护,就一样可以成才。
  ●编辑/小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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