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枝(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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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草帖
  我所了解的芳草并不芳香
  也非无毒。闽南人偏爱夹子饭
  用微毒的山菅兰叶子
  编织出方形口袋,塞进大米
  蒸熟。我也到了依吮微毒而生的
  年龄。萋萋芳草呀,隐藏着多少
  义无反顾的疲惫,以至于看似常青
  在冬天燕子山公园上健步
  古老龙舌兰巨大的苍舌
  舔舐着我体内的寒气。儿时流鼻血
  妈妈会出门随手采点枯艾叶
  揉塞进我的鼻腔止血。几乎每个春天
  丈母娘都到野地里摘油菜
  配点红椒炒起来,甘中带苦
  连花苞的金黄一起食用。当我呛得
  流泪,才觉得自己懂得了
  芳草的美和寂寞,并非是我所能
  赋予的。而是反过来
  我如此才拥有了草木之心
  断 枝
  我依旧记得枝丫切割后才出现的细纹
  溢出青木味。如不是因我家和隔壁伯母交恶
  我也不会反复查看被锯掉枝丫的桑树
  残疾后的怪异。后来,在生物课上
  我借以理解了桑树枝的断面嫁接一条桃枝
  长出带有桑葚味的脆桃。伯母已去世多年
  甚至记不清她的脸了,却铭记得幼小的我
  仰视空中抹掉的留白,每阵风来时摇曳的样子
  山 区
   ——有赠
  年轻的大学女教师说起他们
  在阿美族山区失踪的夜晚
  村寨里的男人以自酿的米酒
  为他们远至的魂魄压惊
  晚饭是烤野猪肉,棚架下
  彤红的炭火上摆放着深山的
  恩赐。留存下来的原住民
  不太愿意下山,代表那慢的
  少数,依旧要伐木劈柴
  饭后,老奶奶带头念日版圣经
  她已学不会用汉语讲述她所
  超越的贫瘠。围坐大厅
  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似乎
  一下子就明白了静默的真谛
  在湖畔故居改造的咖啡吧
  女教师讲述着山区的雨雾
  如何聚拢,如何轻易打湿她
  那样一位新临在者的长发
  像一片开垦地
  钻机击打水泥地面,大地微震
  露出的土壤层,像一处洞穴
  正跛脚通往苏醒。深埋的种子
  和我们一样数量庞大,更耐心地
  等待雨水,未被摧毁过一般
  总有裂缝带我走向降落的秋季
  扛着农具,我跟在母亲身后
  去收获番薯。喜欢闻开垦地上
  烧草木灰的味道,黄昏
  将汗吸干的感觉
  像此时低空中柴油味弥漫
  昙花上的城堡
  在頃刻凋谢的花瓣上站立
  请黑暗里掌灯的眼睛看见它
  在瞬间里,我看懂了流星
  燃放的白昼。请温柔的手
  细数陡然猛增的白发
  让它以霜替你锻造银梳
  请弹奏夜曲以跌落的蝉翼
  让空腹继续鸣叫。请压出
  吻痕以情人的嘴唇,降下
  月光叠出的无数级台阶
  我知道背负柴木的人
  保存着火焰。我捏碎猩红的
  砖块里幽禁着的浅海泥
其他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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