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赓和他的对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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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位传奇人物,他是黄埔一期的元老,和蒋先云、贺衷寒一道并称“黄埔三杰”,深受蒋介石器重,但他却是最坚定的共产党员,无论是“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恐怖时刻,还是在敌人的心脏进行谍报工作的年月,他从未动摇过自己的信仰。他对蒋介石有救命之恩,却又在战场上与蒋介石和黄埔同学刀兵相向。他就是传奇大将,陈赓。
  
  东征的救命之恩
  
  陈赓1924年考入黄埔军校。1925年10月,黄埔军校校长蒋介石作为东征军总指挥,再次率国民革命军东征。他特调陈赓连担任护卫。
  当时叛军主力林虎部集中在广东华阳。由旧粤军改编的东征军第三师缺少训练,师长谭曙卿草率出兵,被敌军重重包围。蒋介石得报,立即驰赴华阳方面督战。谭部已溃不成军。蒋介石不时责骂粤军,急得脑门上一溜细汗。
  “娘希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派用场的时候统统不见了!护卫连,护卫连呢?陈赓!”
  陈赓像豹子一般蹿出掩体:“我在这儿!”
  “你带上所有的人,冲上去,一定要把阵地夺回来!”
  “是!”陈赓一面走一面喊道:“护卫连注意!……”
  “等一等!你先不要离开我!”蒋介石对着地图指指戳戳,咕哝着:“炮兵一营呢?工兵连呢?”
  枪声愈来愈密集,东征军像潮水一般后退。蒋介石再也无法忍受,盯着陈赓:“你是黄埔的好学生!现在革命危在旦夕,你赶快下山,到前面向谭曙卿师长传达我的命令,不准退却!临阵脱逃一律枪毙!”陈赓拔出驳壳枪,冒着炮火找到谭曙卿,传达了蒋介石命令。谭曙卿用衣袖揩干脸上的汗,“我再冲一次!”可跟在他背后冲锋的只有几个人,不一会,便被炮火挡了回来。
  陈赓回去报告了蒋介石,蒋介石脸部涨得通红。“校长,我带我的连去冲吧!”
  蒋介石把干燥的嘴唇舔了一下,“我命令你代理三师师长,指挥三师反冲锋,快去!”陈赓跑下山梁,拦住一伙溃退的粤军,喊道:“站住!蒋总指挥命令我指挥你们!我是陈赓!我是师长!”可是没有人响应。陈赓气喘吁吁跑回山头,报告军情。蒋介石怒火直冒:“娘希匹,谭曙卿是毁我国民革命,我要枪毙他!”“校长,指挥部该撤退了!”“撤退?现在怎么能撤退!打到一兵一卒也要坚守阵地!”“校长,我们已经落进环形包围圈。不转移个地方,无法反击!”“嗯,试试看吧。”轰!高地上发出了一声炮响。一刹那,叛军的喊杀声传到耳边……陈赓架着蒋介石往山下跑,卫兵们纷纷倒下……
  蒋介石忽然不走了,坐在地上,喊叫起来:“我不走了!我堂堂总指挥落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脸回去见江东父老!”蒋介石愈说愈激动:“我在黄埔一再教导你们,战死则罢,不战死则杀身成仁,今天我要实现自己的诺言,不辱黄埔之威名!……”说着,拔出短剑,举到胸前,泪如雨下。
  陈赓一把夺过短剑,喊道:“你是总指挥,你的行动会对整个战争发生影响,这又不是黄埔的军队,赶快离开这里,再不走就晚啦!”“陈赓!”蒋介石仰面望着陈赓,悲哀地说“我实在走不动了!”“我背你走!”陈赓在蒋介石面前蹲下,蒋介石踌躇不决,陈赓催促:“快!”
  陈赓背着蒋介石爬过泥泞的山坡,在草丛里奔跑……过了河,枪声渐渐稀落,蒋介石恢复平静。他把总指挥部的几个军官召集在一间屋子里,自己咬牙切齿地踱来踱去,猛一转身停住说:“此地不能久待!让第一师快来接应我们。我要跟周党代表联系,谁愿意去送信?”几个人你看我,我望你,都不吭气。“我去!”又是陈赓挺身而出。
  蒋介石把手按在陈赓肩上:“只好辛苦你了!你是校长的好学生,我将来一定重用你!”便要陈赓化装成农民,带着他的亲笔信,前往海丰的后埔去找第一军副军长兼第一师师长何应钦和第一军政治部主任兼第一师党代表周恩来。从出发地到后埔,少说也有一百六十多里,过河就是敌人盘踞的地区,中间一座山里还有不少土匪,陈赓又是头一次去,道路生疏,任务艰巨,但想到是去找周恩来,便振作起精神。
  战胜了黑夜与重重困难,陈赓终于在第二天下午1时赶到后埔。周恩来、何应钦接到信,立即派出一支部队把蒋介石接了回来。蒋介石一到一师,就发出了感慨:“什么是黄埔精神?陈赓就是黄埔精神。”而陈赓累得连睡了两天两夜。
  1933年3月,陈赓在上海被叛徒发现并被捕。蒋介石特意在南昌行营接见了陈赓,表示:“你是校长的好学生,虽然政治上犯了错误,我可以原谅你。”陈赓冷冷地回答:“我不需你原谅。”蒋又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随便让你指挥任何一个师。”陈赓坚决地表示,决不背叛共产党,也决不参加国民党。蒋介石念陈赓昔日的救命之恩,没有杀他。后来,宋庆龄亲自去找蒋介石,说:“陈赓是黄埔学生,你东征时打了败仗,是陈赓救了你,你现在杀他,岂不是忘恩负义?”此后,蒋介石指示部下放松了对陈赓的监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他逃了出去。
  
  陈赓VS胡宗南
  
  陈赓与胡宗南都是黄埔一期生。在学校时,胡宗南是属孙文主义学会的,陈赓是属青年军人联合会的,两派常因思想和立场不同发生冲突,甚至有时还大打出手,而陈赓和胡宗南则是两派的主要“战将”,常常拌嘴吵架,势不两立。
  一次,在广东大学的一次集会上,两派又发生争斗,双方大打出手。陈赓恰好和李仙洲打作一团,李仙洲是山东大汉,人高马大,陈赓打不过他,只好操起一只板凳当作武器。正在这时,胡宗南跑过来为李仙洲助阵,结果,陈赓撇下李仙洲,操起凳子转而去追他,胡宗南被他追得四处逃窜,还跑丢帽子。
  国共分裂后,陈赓和他俩分属两个阵营。
  1932年6月,蒋介石亲自指挥50万大军,对红色根据地进行第四次“围剿”。这可谓是中国战争史上的一场黄埔精英大搏杀。校长蒋介石排出了最佳阵容,亲自挂帅。1932年,胡宗南在鄂豫皖首次出马与红军作战,偏偏就遇上红12师师长陈赓。两个同学由昔日吵架打架变成战场上兵戈相见,第一仗,胡宗南麾下的第10师(师长李默庵也是黄埔一期生)就被负伤坐在担架上的陈赓指挥红12师打得弃甲曳兵,损失了王劲修以下2000多人,被迫后撤。
  1936年11月下旬,陈赓与他的同窗胡宗南进行了一场殊死的对阵。胡宗南指挥第78师由山城堡向东攻击。21日夜里,埋伏在山城堡周围的红一军团和红十五军团所部,向敌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陈赓指挥的红一师担任主攻,进攻敌人防守的一座山。二次突击失败,使指挥员产生了焦躁不安的情绪,关键时刻,陈赓赶到前线,重新组织第三次攻击,二十几挺机关枪一起开火,突击队员人人手里一把马刀,冲入敌阵后摸着敌人就是一刀,敌人终于撑不住劲了,向后狂逃,红一师的传令兵传达师长命令时,只有:追!追!追!
  经过一昼夜的激战,胡宗南部仓皇撤退,战斗结束。红军歼灭敌军一个旅,俘虏敌军300余人,缴获重机枪9挺。山城堡一战,是结束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的最后一战。
  1946年夏天,国民党军开始围攻中原解放区,全面内战爆 发。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胡宗南部从陕西楔入晋南,陈赓指挥部队在闻喜、夏县战役中,一举歼灭了胡宗南的第三十一旅,重创两个旅;同年9月,胡宗南指挥美械化装备的整编第一师和第三十师等部和号称“天下第一旅”所部向浮山发起进攻,即落入我军的口袋阵里,陈赓令两头部队力阻敌增援部队,中间部队以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概,猛扑第一旅,经过激战,全歼“天下第一旅”,活捉了黄埔军校一期毕业的中将旅长黄正诚。黄正诚不服气,要求见陈赓将军。两人一见面,陈赓就自报家门:“我是陈赓,你们的胡长官在黄埔和我同期。”
  黄正诚:“久仰久仰!学长的确能打仗,但是,你的仗打得不规矩!如果你们按操典、摆开阵势,那未必是今天这样一个结果!”
  陈赓:“你是不是不服气?”
  黄正诚:“我的部队还没有摆开就被歼灭了,不能说是贵军高明!”
  陈赓:“你们在晋南战场上有八个旅6万多部队,我们在这里只有三个主力旅和一个地方旅,兵力上你们四五倍于我,武器上你们全是美械化装备,而我们只是小日本留下的武器。我们怎么和你们比?我就是不许你将部队展开!不服气是不是?你们发动的这场战争是不得人心的,注定要失败的,不信拭目以待!”
  1947年冬季,在豫西平汉战役,陈赓与他的黄埔一期同窗、蒋军第五兵团司令官李铁军对阵,李兵团3万余人滚成个疙瘩始终不敢分散,但始终咬住陈赓不放。于是陈赓令一部分部队伪装主力,拖着李铁军这条“大牛”在豫西大山里转悠。谁知道李铁军对陈大哥也十分熟悉,走着走着,他就不走了,只派一个旅的兵力尾随。陈赓立即命令部队攻打镇平,果然李铁军率主力来救镇平,等他赶到镇平,“牵牛”的部队又开始西进。李铁军以为陈赓怕他,他在报话机中用明语说:“我知道陈赓会听到我讲的话,我一定要追击、歼灭他的部队!”到后来,所牵的“牛”肥的拖瘦,瘦的拖死,李铁军被牵得大发暴性,扔掉辎重、大炮,而陈赓见歼敌时机已经成熟,李兵团已经被我军彻底拖散。这时,平汉线我军大捷,李铁军如梦方醒,星夜驰援平汉线,陈赓变“牵牛”为“赶牛”,追击命令—下达,部队像山洪下泻,一昼夜猛追200多里。12月下旬,在西平、遂平之间,陈赓布置下了“宰牛场”,全歼李兵团部及整编第三师,活捉了这个兵团部黄埔五期毕业的少将参谋长李英才和师长路可贞,李铁军仅以身免。李英才哀叹:“陈大哥的拖肥牛战术果然了得,我们被你们拉着走了一个大圈子,结果肥牛拖成疲牛,最后还是被你们杀掉了。”
  1948年冬季,陈赓又在淮海战役中协同兄弟部队打败了黄埔一期同窗、蒋军第十二兵团司令官黄维,和陈赓在黄埔四期当连长时本连的学生、第十二兵团副司令官胡琏,活捉了黄维和他的另一个副司令官兼第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击毙了黄埔第三期的学生、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
  1949年秋季,陈赓兵团在广州的阳江地区打败了黄埔第三期学生、蒋军第二十一兵团司令官刘安琪,和黄埔二期学生、第十三兵团司令官沈发藻,全歼两个兵团所属各军4万余人;1949年陈赓刚在滇南打败了淮海战役漏网的黄埔四期学生、蒋军第八军军长李弥和黄埔一期学生、第二十六军军长余程万,又在西昌打败了胡宗南和他的参谋长、黄埔四期学生罗列。
  
  相逢一笑泯恩仇
  
  1950年的春天,山城重庆,歌乐山麓的白公馆,如今是西南地区战犯管理所。这里囚禁过许多有名的共产党人、进步人士及抗日爱国将领。真没想到,国民党为囚禁共产党人而改建的监狱,竟在几年后成为国民党战犯的囚禁之地。
  张所长领着几个战犯在楼西边一间套房前停下来,介绍说:“这是白公馆里最好的房子,你们猜猜看,谁在这里住过?”
  宋希濂和王陵基摇了摇头。
  张所长说:“这就是叶挺将军曾经被囚禁的牢房。”
  宋希濂用一种嘲讽的口吻说:“历史给我们开了一个大玩笑,我们今天也成为要犯来到了这里,要在这里开始自己的改造生活。”
  过了几天,在涪陵被俘的原国民党第十四兵团司令官钟彬也来了,和宋希濂、王陵基三人同住一室,开始时无事可做,只凑在一块聊聊天。后来他们托管理员买了书籍,有毛主席著作的单行本,也有一些中外文艺作品,如丁玲、高尔基的小说等。订了报纸,还买了象棋、围棋。这样就有书可看,有棋可下,不再感到那样孤寂了。
  不久,这里开始热闹了,又有一批战犯来到这里。他们当中有宋希濂黄埔一期的同学刘劲,中统局西安站站长李尤能,四川省党部主任委员、被称为蒋介石的“十三太保”之一的曾扩情,军统重庆特区副区长周养浩,军统重庆特区区长徐远举,军统局云南站站长沈醉等人,他们陆续被送来后,战犯管理所里才正式组织战犯们进行学习,达到思想改造的目的。
  空气潮湿、阴冷,大雾弥漫,天气的灰暗和人的心情一样,大墙里的人们心情也是悲观和晦涩的。
  宋希濂颇有同感地说:“国破家亡,1949年对我来说是有生以来最不幸的一年,死了父亲,死了老婆,打了败仗,身败名裂,干了一辈子什么都完了。”暗淡前途,渺茫的希望像患流行性感冒一样,在战犯们中间蔓延、传染着。
  一天早上,张所长迈着军人的步伐,来到白公馆二楼的囚室,说:“宋希濂、钟彬到办公室来一下。”当他们来到所长办公室后,见曾扩情已经在那里。宋希濂问:“张所长,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张所长笑着:“好事,当然是好事,不过不是我找你们,是我们领导找你们!”他指着身边的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说:“这位是西南军政委员会公安部部长周兴同志。”
  钟彬急了:“是不是我们的大限到了?”曾扩情也说:“共产党不说不杀战犯么?”周兴笑了:“不是我要见你们,是你们的老同学,云南军区司令、云南省人民政府主席陈赓将军特地从云南来看你们三人!”
  宋希濂感慨万端:“惭愧啊,今天我们怎么好意思去见大学长啊。”
  宋希濂等人随周兴乘车到了市区。汽车在军统特务头子戴笠住过的公馆里停下来,三人被领进一间宽敞而明亮的房里。陈赓将军一看见三个黄埔一期的老同学,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同他们一一握手。当陈赓同宋希濂握手时,仍像过去那样爽朗地笑着说:“你好啊!宋希濂,我们又有好久没见面了,看见你身体这样好,我很高兴!”“惭愧得很,没想到您还会来看我。”宋希濂紧紧握着陈赓的手激动地说。
  “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吗?”陈赓若有所思地问。
  “那是1936年西安事变之后,你到西安警备司令部来看我。”
  “对,那次我是奉周恩来副主席之命特地去看你的。记得当时我曾说,你是国军师长,我是红军师长,十年内战,干戈相见,现在又走到一块来了!这该给日本鬼子记上一功啊!一晃又是十多年,我们见一次面,好不容易啊。”陈赓将军的一席话,使宋希濂的心平静下来了。
  吃完饭,陈赓将军又给宋希濂等人讲了国内外形势,并语重心长地勉励他们好好改造思想,说:“你们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利用这个机会多看看书也很好。”
  一直到下午4点,才结束了这次亲切的会见。陈赓的谈话,使宋希濂等人如沐春风,回到白公馆,大家知道陈赓将军接见和宴请他们几个人的情况后,都感慨万分,逐渐解除了对共产党改造政策的怀疑,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后半生应该如何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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