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后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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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晚上,妈妈轻轻地来到我的书房,犹豫了很久,还是告诉我:乳房上长了一颗肿瘤。
  我是很清楚妈妈的,她是个极要强的人,小痛小病从不会告诉我们。现在主动跟自己的儿子提乳房上的肿瘤,肯定是相当严重了。我赶紧检查那个肿瘤,用手一摸,吓了一大跳:居然有鸡蛋那么大了!
  家里平时只有我和妈妈两人。爸爸在老家,妹妹在华师读书,而我又要上班。第二天,我让妈妈自己去做体检。妈妈回来后,我问检查结果,她说没事,努力地朝我微笑,照常做饭、收拾家务,但是我还是感觉到了微笑后面的隐痛。下午我推开她的房门,看见她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泪,眼睛红红的……
  原来,检查的结果很不乐观,医生怀疑这个肿瘤是恶性的,建议尽快切除。另外,在做妇检和B超后,医生发现妈妈还患有子宫肌瘤和胆囊息肉。我故作轻松地安慰妈妈,妈妈却哽咽起来:你以为我是为这个哭?我是放心不下你们哪。你还没结婚,你妹妹才读大一……后面的话没说完,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借故离开,躲到卫生间里偷偷哭了一场。
  第二天一大早,我请了一天的假,拉着妈妈到了同济医院,找乳腺科的教授确诊。教授检查了妈妈的肿瘤后,把我叫进去单独作了一次谈话。
  教授说,你妈妈这个年龄,长这样大的肿瘤,情况很不乐观。教授又说,应该尽快切除,做病理切片才能准确判断其性质。教授还说,即使是乳腺癌你也不要有过大的压力,很多乳腺癌病人在手术之后还能再活十年二十年的……
  当天下午妈妈就做了肿瘤切除手术。从早上8时到晚上10时,在同济医院,我陪着妈妈,胡子全长了出来。好多年了,我从来没有和妈妈单独呆在一起超过2小时——因为所谓的“忙”。
  妈妈的手术做得不是很顺利,麻醉效果不好,妈妈是在清醒状态下忍受着两个多小时的切割和缝合的,她疼痛得快要昏死过去,头发全被汗水浸透。从手术室里出来,一直到她打完一瓶点滴,她的脸色始终是苍白的,身上疼得发抖。爸爸、妹妹和我日夜守护着她。
  那些天家里不再有任何欢声笑语。大家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在家里愁眉不展,但是到了医院却做出轻松的样子。妹妹一次又一次地从学校赶过来,娇生惯养的她甚至开始了做饭、洗衣,她和终年远离厨房的爸爸一起研究厨艺,居然做出了一大碗肉鲜味美的鱼汤给妈妈送去,让妈妈在病床上又哭了一次。
  我一次次想象检查的结果,晚上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一些事,包括二十年以前的和二十年以后的。卖房子,辞工作,动手术,做化疗……这些最坏的打算我都想过了,觉得人生全是苦味。
  一周后,肿瘤的病理报告出来了。那天,爸爸早早地溜出了门,去同济医院拿结果。上午9时多,我的手机响了,爸爸在电话里直哆嗦:我快忍不住哭起来了……结果是良性!
  妈妈拆线的那天,是我们全家的节日,我们一家人去了江滩,拍了这张全家福。
  (摘自《长江日报》文/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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