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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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历2003年底,我到达西海固,这里已经举行了晨礼———邦答。
   从火车站到汽车站,寒冷的天气让我觉得,西海固还是那个西海固,只是温度比去年更加让人恐惧,语言比兰州更加耳熟。
   “小伙子,你走啊达哩?”一个胡子很长的回族老者问道,顺便抽出插在袖筒里的双手,揭开小小的蒸笼,“吃笼包子再走。”一团雾气突然散开,香气扑鼻而来。
   在固原汽车站,这个老者已经站在那里三年了,三年前,我吃过他的包子,三年后,我又吃了,路灯没有打开的时候,他旁边的那盏煤油灯让我的内心异常温暖。
  
  内敛的疼痛
  
   向东,便是我的故乡。
   这里刚刚落了一场大雪,同时降临的还有不大不小的灾难,有几个人又在这一场灾难中走了,父亲说起这些的时候,充满了叹息,但又匆匆转移话题。那条路稍有不慎,就只有祈祷了,面向真主的最后一次祈祷,这也是冬天的西海固永远无法回避的命运了,那些年关回家的人,都在心里作了举意,我也一样,一天一个嘟哇(祈祷方式)。
   在我去固原市彭阳县新集乡的路上,我听到这样的故事,在农用三轮车无秩序奔跑的路上,一场车祸发生了,车上七个人,有几个人在翻车时跳了,伤得轻,而伤得最重的是一个50多岁的女人,她的三根肋骨摔断了,没敢向车主说,她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坐人家的车,本身就不好意思,出车祸咋好意思向人家说,于是,她一个人悄悄地隐瞒了,直到最后疼得忍不住哭出声来,才急忙去了医院,买了点药回家了,结果在炕上一躺就是三个月,吃喝拉撒都在炕上,也没有向肇事者提出任何要求,最后却在病好了之后,提着厚礼去看望肇事者,她觉得是她连累了他们。我当时听这个故事觉得杜撰的成分实在太多,但是在另一个地方我又听到了这个故事,是真的。从传播者的口吻来看,他们是在笑这个故事的主人公———50多岁的女人。而我除了无话可说之外,更多的是心痛,好长时间我都在琢磨着,那女人强忍了多大的剧痛,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语,但正是她,在西海固,让那些故事变得那么可笑又无话可说,直到最后让人心灵颤抖。
   天气冷得实在没办法的时候,人就想哭,西海固就是这样,荒凉的山川风一个劲的刮着,像刀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肃穆,每个人的内心都在准备着应付下一场袭击的到来,这已成为他们的习惯和生活方式。我已习惯了背风而行,我也习惯了在大喊大叫之后,一言不发,因为西海固会让语言变得苍白。
  
  这一天,谁来拿刀子
  
   西海固的冬天,风把刀锋伸向人群,人把刀锋伸向羊群和牛群,这个活法依然没有变,每年冬天,这里是羊和牛的海洋,也是羊和牛的天堂,因为在这里,他们将和将要死去的人们一样,顷刻间闭上眼睛。人们从西海固的每一个小的农贸市场将羊群和牛群汇集到固原城郊东面的河边,集体屠宰,时间长了,那片土地变成了红色,血淌到河里染红了水流。
   在彭阳县古城镇,一位姓马的回族小伙,一个月宰了三百多头牛,他宰牛已经没有了感觉,别人宰牛通常都是几个人才能将牛制服,而他总是一个人将牛的脖子一下子扭断,然后用刀子将牛宰掉,旁人看得多了,先是敬佩,后是胆寒,最后变成对他的内心的追问,人是这样的吗?在西海固,几乎大部分人学会了对人的本性的追问,这是宗教给予的思考方式,也是他们锻造自己的惟一方式,当他们对这个屠宰者开始不解的时候,奇迹出现了,在一次屠宰中,几头牛同时冲向那个姓马的回族小伙,将他用牛角戳倒在屠宰场,永远再没有起来,人们说,宰的牛多了,牛最终把他宰了。西海固是赞成把牛羊作为俊美的生灵作为祭礼献给真主的,而不是作为荤肉给予无休止的食欲,当节日到来的时候,那些牛和羊是俊美的,当节日过去,人们的欲望来临的时候,那些牛羊是牛羊,他们具有所有保卫自己的本性和能力。
   冬天,西海固会告诉你,人得本分活着。
  
  风雪道路上的人们
  
   在由彭阳县到固原市原州区开城乡马场村的路上,我走过很多次,因为我姐姐生活在那里,我妈妈的哥哥埋在那里,那段路在我的记忆中挥之不去,凛冽的山风和两边阴森的黑山总是让我心里带着恐惧,而正是在那条山沟里,流淌着一条小溪,先辈们将他命名为“安水”,是因为那水在夏天不热,冬天不凉,气温再低,安水也不会结冰,清冽得让人心动。冬天的时候,人们三三两两,沿着安水而上,这里用不上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他们只有双腿,一个距离一个有二三十米,总是这样,漫天风雪,吹行人的盖头和衣服,和许多朝圣者一样,目光坚定又内心安详。如果你是走在最前头,并且在高处,回头看时,在风雪中有几个黑点,你顿时感觉到内心的肃穆。
   在这样一个地方,人们龙涎香一样活着,慢慢的,悠悠的,然后消失,我每次走过这段路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冬天,我的悲悯之心油然而生,我的那些慢条斯理行走的同族长辈们,他们反反复复地走在这条路上,你问候他们的时候,他们谦和地对你笑着,并希望你走好,希望你过的比他都好,对你的尊重会让人吃惊,你不问他们的时候,他们低着头一言不发,那种缄默使我无话可说,跟他们一样,我也学会了在大多数时候沉默不语,那样的内敛带给我的是宁静与持久的幸福。
   尽管联合国将西海固列为生命禁地,尽管近几年西海固退耕还林,还有移民政策,像这样的地方,早应该成为移民倾斜地,但那些人还是不舍昼夜地走着,对他们来说,那条路重要得像刚刚完成的一次聚礼。
  
  别样的严肃和幽默
  
   这里的严肃是宗教,这里的幽默是眼泪。西海固,把名词顶在头上,不允许任何人更改,那些名词关乎尊严与信仰,关乎性格与习俗,西海固,把自己的词语永远留给自己。一个很普通的油饼,我们都叫习惯了,但在西海固,我是经常遭遇口头上的尴尬,当我回家说起油饼的时候,父亲为这一个词常常跟我较劲,在他们的心里,油饼不叫油饼,应该是“油香”,因为这个名词在他们那里被认为是经过宗教洗礼的词语,因而在大多数特定的词语后面加上形容词,作为对这些词语的补充,尤其在冬天,节日的氛围渐渐浓起的时候,对各种食品的称呼就是西海固穆斯林的独有之处了,同样的食品,他们将水果称为“果美”,将牛羊称为“俊美的生灵”,净身用的水称为“圣水”,买卫生香的时候,不能用买这个词,而是用“请”,当然买《古兰经》,更要用“请”了,表示地位和尊严。所有的关乎信仰的只字片语都是不能玷污的,写有阿拉伯语的纸片不允许乱扔,这已经在我的意识中定格,无法更改,就像我多年的生活习惯一样。今年回家,本来要给父亲买的一件衣服,我又换成了一张“拜毡”(礼拜时用的垫子),我刻意选了一件上面织有克尔伯天房图样的拜毡,在父亲接过物品的那一刻,他抚摸着始终没说一句话,但从他的神情里,我看到了满足与幸福。
   我常听西海固的人们在冬天没事可做的时候,会讲一些故事,那些故事最终没让人笑起来,因为悲剧最终不能让人轻松。只有在冬天,很多故事才被反复提及,很多事情才被界定。我听到一个笑话,那就是一个单身汉走进一家商店,看见一只瓷碗问价:“那个三毛六分钱的碗多少钱?”或许谁都会说这句话能逗人开心,但是这是那个人的真心话,因为在他的心里,“三毛六分钱的碗”只是一个约定俗成的符号,也就是说那只碗,他代表了那只碗几乎所有的信息量。没人去给他指出,这是个错误。而那个人在不久之后离开了人世,人走了,话还在,只是说这些的时候,那些人都带着怀念的口吻,他们眼里有泪,并且嘴里念叨着:“他是个好人。”
   在西海固,提起这种玩笑,常常使人忧伤。
  
  畔子哥
  
   我童年的快乐大多数来自畔子哥,一个在当时已经快50岁的单身汉,智力上有一点缺陷,因为没有亲人,所以政府将他安顿在养老院,但他又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他常常翻过几座山来到我们村或者邻村,帮人家干活,人家给他饭吃,即便是不干活,饭也照常吃,因为他会逗乐子,豁着门牙,咧着嘴笑,所以人们都对他很感兴趣。
   我那时候还是放羊娃,一个人的时候,我就给他一个馒头,骗他跟我一块儿上山,听他给我唱花儿,他平时唱得不怎么样,一旦到动情处,他唱得我常常不知所措。有一次,我们在山上烧洋芋吃,并且点火取暖,不到冬天,西海固的风吹得人浑身发抖。看见畔子哥在场,几个村里野性十足的新媳妇一股脑儿跑过来,趁畔子哥不注意的时候,抓胳膊的抓胳膊,抓腿的抓推,一下子将畔子哥的衣服脱得一干二净,然后拿着他的衣服满山跑,边跑边喊“畔子哥是个好哥哥吆”,声音玲珑又无边无际。这时候,畔子哥光着身子站起来,边走边唱“我的那个俊嫂子吆,你不要跑,风往腿肚子里钻,雪往头发根儿里粘,眼泪花儿直打旋,你咋就不给我送个羊毛毡呀……”我看见他唱的时候,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淌,羊在静静地吃草,畔子哥的回声在山沟里飘荡,那些脱他衣服的新媳妇们又不好意思地将衣服送回来,然后慢慢走开。
   许多年后,畔子哥在西海固的部分地方继续流浪,每到冬天的时候,那些年轻的女人在闲暇之时,总要提起畔子哥,提起他唱花儿时眼泪花儿直打旋的情景,在没有别人的时候,她们也偷偷地模仿畔子哥的腔调哼几句花儿,光阴一年又一年。
   这次回西海固,我在亲戚家见到了明显衰老了的畔子哥,他不再笑了,木讷得像一个守望者,我们说了几句问候的话,他就匆匆离去,听表哥说,畔子哥老了,经常身体不舒服,开始意识到烦恼了,话也少了,花儿也不唱了,总喜欢发呆。
   那天,再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死亡链
  
   我回家那天,就听到村里的一个新媳妇自杀,是因为不堪重负。紧接着,疼爱她的母亲也跟着去了。这样的死亡链在西海固再平常不过了。这里生长着咒语、沉闷的爱、离别的恨,以及对死亡的轻易容纳,很早就听过一个满拉(清真寺里快要完成学业的教徒)因为跟阿訇开玩笑说晚上他会来吓阿訇,进而真的在深夜披上羊皮大衣走进阿訇的香房,最后被阿訇发现,拿上《古兰经》念得僵死在香房的故事,人们说,这是咒语,因为实在找不出任何谋杀的痕迹。我也见过前天跟我说话,开玩笑,昨天就喝农药一去不复返的年轻媳妇,她是因为丈夫经常夜不归宿,屡劝不止,所以才走了这条道,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她们让丈夫回头或者清醒的惟一手段就是“找死”,以此来完成对那个永恒而幼稚的念头的肯定。我曾经开着玩笑问一个自杀未遂的媳妇,问她为什么一定要自杀,她说:“活着没意思,实在没意思。”我说那你可以离婚呀,干吗一定要死?她冷冷地回了我一句:“站着说话腰不疼。”在西海固那样的语境中,我的话语多少显得离谱和天真。
   冬天是西海固最闲的时候,也是事情最多的时候,每当夜晚来临,总要有那么几个鬼影在附近萦绕。过一会儿,马家的媳妇因为丈夫玩赌输了没脸回家就横尸大路边,而左思右想最终将身体高挂树枝。再过一会儿,杨家的媳妇因为家里被人偷了而喝了敌敌畏,最终没能抢救过来,我小时候上学的那条路至少死了六七个女人,所以,每天早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去学校,总是毛骨悚然。
   前几天,银行放贷款,人们争抢着去拿贷款,有一个小伙子好不容易贷出来6 000块,结果在回家的路上,被人给抢了,最后一气之下,钻到了迎面而来的汽车底下,家里的人看见这样的情景,几乎快疯了,这样的时候,我还是要幼稚地说,为什么不报警呢?
   站在西海固,土地生硬,手脚发麻。
  
  热水浴
  
   我想我得说点轻松的话题了,我应该将这组镜头淡化一点,暖化一点,最终成为我们能够接受的结局。
   如果你要在西海固的农村找到浴池,那是一个奢侈或者说几乎荒诞的想法,你要么在屋子里生一盆火来取暖,然后去洗,要么去专门净身的一个人的简陋澡堂,要是在冬天,这澡堂是一块考验意志的好地方。
   但在今年冬天,我遇到了新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盖的牛棚。近两年,西海固大力发展养殖业,政府鼓励盖牛棚,说是牛棚,其实跟种菜的温棚差不多,但是要比温棚大得多,到冬天,那里面经过阳光的照射之后,温度远远地高于有炉火的屋子。我在西海固生活了十几年,冬天从来没有洗过一次热水澡,即便是热水,还没等洗完,早已变得冰冷。当我愁着怎么能度过冰冷的洗澡这一关的时候,父亲说,牛棚是个好地方。我就去了,牛吃着草,一会儿卧倒闭上眼睛沐浴着外面的阳光,它们的鼻息很均匀,在那里面洗澡,我哼着歌,什么时候,水桶下面的小孔早已不滴水了,我还在体验温度带来的舒适和懒散。完了之后,大哥开玩笑说,咱们西海固什么都是原生的,无污染,绿色食品到处都是,牛粪还都冒着热气呢。我们哈哈大笑。
   父亲看着我说,有些东西是城里永远没有的。我不能确定父亲说的是哪些,但我想这句话是对的。
   父亲看着我又说,记着,撒尿的时候,蹲下,不要站着,因为三尺之内有圣灵。
   父亲看着我还说,不要让任何人的腿跨过你的肩膀,因为你的肩膀上有两盏灯,跨过了,
  灯就灭了,灯灭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些话父亲在我12岁时说过,那时候,我刚好达到封斋的年龄,现在,他第二次说了,我得信。
   对于西海固,这个我扔下脐带和奶嘴的地方,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可能正在成为我世界的母体和中心,也可能正在成为我内心斗争的中心,当血性的人们一如既往叩拜那片坚硬的土地和永恒的宗教,当虔诚的举意深入骨髓,西海固,把所有的坚硬和柔软高高举起,把所有的幸福与忧伤高高举起。
   西海固,把自己还给真主,把欲望还给厮守,把沧桑还给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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