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海归奶爸坠楼:傲娇的心怎承全职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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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苏省南京市90后设计师刘北欣为了一心一意陪伴女儿成长,乐滋滋当了一名全职爸爸,成全了妻子林媛媛职场高飞的渴望。但他很快陷入绝境……后来,他竟然出轨了。最终他能否突围?2019年8月9日,发生在南京的一起坠楼事件给出了答案——
  生活击中高知小夫妻,海归设计师做了“全职爸爸”
  一年多来,刘北欣已经习惯了全职爸爸的生活:清早,他目送妻子离开家门去公司,然后陪着2岁的女儿甜甜玩游戏。等女儿入睡,他开始做家务,为女儿准备辅食。等甜甜醒了,他带着女儿拼图……下午5点,他准备一家人的晚餐,等待妻子回家。
  时年28岁的刘北欣,出生于江苏省南京市。南京工业大学毕业后,他去澳大利亚悉尼留学,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林媛媛。一见钟情的两人很快热恋了。当年他们领取了结婚证。
  2015年1月,他们从悉尼回到南京。学金融的林媛媛进入中国工商银行南京一家分行工作,而学设计的刘北欣在一家知名设计公司任职。女儿甜甜出生后,刘北欣特疼爱女儿,在大家眼里,他就是个“女儿奴”。林媛媛产假结束后,谁来照顾女儿成了难题。当时林媛媛的父母没有退休。虽然刘北欣的母亲刚退不久,但他的父亲患有严重的心血管疾病,她根本没精力过来帮忙。于是刘北欣夫妇在家政服务公司找了一个保姆。29岁的保姆小萍,从淮北农村出来,做事细致,却没什么文化。
  有一次,刘北欣夫妇带着甜甜在小区的活动中心玩,看着同龄的孩子都在一起说说笑笑,而甜甜一岁多了还不会说话,偶尔说几个字还带着保姆浓重的淮北方言音,林媛媛很不开心。夫妻俩决定找个更合适的人选。一家家政服务公司给他们推荐了一名高端育婴师,音乐学院毕业,年轻漂亮,谈吐自然,还懂营养学,月薪8000元,而且不负责孩子的一日三餐。
  刘北欣夫妻俩去澳大利亚留学,双方家底都掏空了。而且他们回国不久,两人的工资每月加起来才2万多一点。但关系到甜甜的成长,刘北欣夫妇一点不含糊,就和对方签订了一个月的试用合约。因为育婴师不负责家务和一日三餐,刘北欣夫妇还请了一名保姆。夫妻俩每月在这上面的开支就要一万多元。他们只希望甜甜有个骄傲的人生开端。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试用期结束,刘北欣想签正规合同时,育婴师却被另外一对小夫妇以月薪1.2万签走了。刘北欣和林媛媛非常失落。
  刘北欣的母亲看着儿子这么辛苦,坚决要来帮忙,没想到,却发生意外。她在下公交车时,外套被车门夹住,硬是被公交拖了几米路,被紧急送到医院后,经救治无大碍。刘北欣和林媛媛赶到医院,听到脸色苍白的母亲讲述惊心动魄的一幕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再也不让母亲照顾甜甜了。此时的林媛媛事业发展得很好,刚被提拔为副总经理助理。虽然在心里,她不想做家庭主妇,但家中这样的情况,她还是决定辞职回家照顾孩子。
  看着妻子为难的样子,刘北欣想到自己在澳大利亚留学时,当地就很流行“全职爸爸”。而且现在提倡全新的教育理念,女儿的成长最关键的是父亲的陪伴。如果他辞职照顾女儿,不仅能陪伴女儿,还能在家接一些业务补贴家用。为此,他瞒着妻子果断递上辞职信,非常器重他的上司对他说:“男人啊,还是要以事业为重。”但因为刘北欣的坚持,上司最终同意了,并答应把公司的一部分业务交给他。
  辞职后,刘北欣信心满满地告诉妻子,他有信心带出一个“爸爸带出的娃”。刘北欣的抉择让林媛媛也特别感动,她知道,是丈夫舍弃自己帮助她展开高飞的翅膀的,她紧紧地抱住了丈夫。三天后,刚好保姆的合约到期了,刘北欣没有续签。刘北欣就这样成了一名全职爸爸。
  刘北欣做了全职爸爸,双方老人很不理解,特别是刘北欣的父亲:“花了这么多精力读了个书出来,现在回家带娃?”小夫妻只好给双方父母解释,这是现在最新的教育理念,全职爸爸也是权宜之计,等甜甜大一点,小夫妻再做规划,老人家这才没再说什么。总之,刘北欣的辞职,就像解开了一团生活乱麻。有了丈夫的全力支持,林媛媛事业上干劲十足,很快被提拔为分公司的副总经理。
  “全职爸爸”多少尴尬事:傲娇的心怎承自尊之重
  刘北欣很享受全新的角色,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女儿甜甜和这个家。他每天变着花样给甜甜做各种美食,还学会了搭乐高高阶积木。林媛媛每天工作到很晚,有时会到后半夜回家。刘北欣都会爬起来给妻子煮一锅加了两片香浓芝士的灵魂泡面。
  一天,刘北欣的父亲微信给他发来一篇名为《男人事业比天大》的鸡汤文,刘北欣看完標题直接就删掉了,因为他并不觉得这些很重要。
  让刘北欣第一次意识到“全职爸爸”不易,是在成为全职爸爸的第二个月。他原本以为可以兼顾一点业务,但他发现根本接不了:每天忙完了家务和孩子,筋疲力尽,站着就能睡着。
  有一次,原公司给了他一个设计的单子,但期限只有一周。恰好那一周有三天时间甜甜都要上早教课,刘北欣放弃了。等忙完甜甜的早教课,他再去找原公司,业务已经转出去了。还有一次,他好不容易经人介绍,接了一家公司办公区域的设计。但他哪里知道,设计风格每天都在变,由于他花太多时间在甜甜身上,导致业务能力退化,熬了两个通宵赶出来的方案被对方给否决了。
  不仅如此,他很快又感受到了“没收入男人”的尴尬。妻子每个月给他一万元家用,他不会规划,半月不到就见底了。
  6月的一天,刘北欣和妻子一起去超市,选了一大车生活必需品以后,刘北欣去结账,却发现微信里面只剩下几十块钱了,只得在结算处等林媛媛。后面排了长长的队,大家都看着尴尬的他。好在林媛媛赶过来解了围。回家路上,林媛媛感到不可思议:“不是刚给你一万块钱吗,怎么就没了?”刘北欣也不知怎么辩解。
  这样的次数一多,刘北欣觉得找妻子拿钱很尴尬。他以前很喜欢摄影,但他有一次看上了一个自己喜欢的镜头,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买。
  更尴尬的是,刘北欣这个“全职爸爸”感受到来自周围人的莫名压力。那天,他带着甜甜在小区的花园晒太阳,被一群大妈给围住了。大妈这问那问,刘北欣礼貌回答。大妈的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虽然当着刘北欣的面她们什么也没说,但还是有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好好的一个大男人在家带孩子,肯定是个吃软饭的。”“一个男人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呀!”从此,他每次带甜甜下楼玩内心都很纠结。   虽然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非常沮丧,但他不想让妻子知道,他强打精神继续带娃。一天,他一手抱着甜甜,另一只手泡咖啡,结果甜甜特别好奇,把小手伸进了滚烫的咖啡里。瞬间,她哇哇大哭。刘北欣开车一路狂奔把甜甜送到医院,看着医生给甜甜上药,刘北欣想狂扇自己几个嘴巴。林媛媛晚上回到家,看到女儿手上缠着纱布,她脸色一沉,心疼地抱着女儿直流眼泪。刘北欣自责极了,刚想解释,林媛媛却把女儿抱到床上,冷冷地丢下一句:“别说了,你这样带孩子,我怎么能安心。今晚我帶甜甜睡吧。”
  妻子无声的惩罚让刘北欣难受极了,他一整晚都在自我检讨,觉得设计方案被否,做爸爸又这么失败,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糟糕男人。
  刘北欣还发现,孩子的状态成了两人关系的晴雨表。如果甜甜情绪稳定,安安静静,林媛媛脸上就有点笑容。反之,她立刻脸色一垮,变得十分挑剔。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一天下午,刘北欣接到林媛媛打来的电话,要他下楼拿快递。刘北欣安顿好女儿,然后快速坐电梯下楼取快递。但等他刚拿到快递,小区停电了。他家住18楼,但想到甜甜独自在家,他一刻也不敢等,硬着头皮一口气爬到18楼,整个人突然一阵眩晕。这一刻,刘北欣感到心力交瘁。他拆开快递,里面是两盒精致的面膜。他用手机扫码一看。两盒面膜要500多元。想着自己自从做了全职爸爸以来,连一件像样的T恤都没买过,他情绪更加崩溃。
  当晚,林媛媛回到家埋怨刘北欣没有做好晚餐。刘北欣不耐烦地怼了一句:“想吃自己做,没手没脚吗?”
  林媛媛也不示弱,和丈夫大吵起来:“你的脾气是哪来的?我靠你吃饭了吗?”刘北欣刚要发作,甜甜哇地大哭起来。为了女儿,刘北欣只好收声。
  当晚他彻夜难眠,太多憋屈无处述说,他想重返职场,但发现离开职场太久,想找份像样的工作已经很难了;又想想自己跟女儿朝夕相处,真的交到保姆手里,他也放心不下。思前想后,他放弃了重返职场的想法,暗暗给自己加油说:要做一个坚强的爸爸,守护女儿的成长。
  无人理解的刘北欣开始失眠,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有时候抬头看天空,他觉得满眼全是灰暗。他知道自己可能病了。他没有告诉家人,自己偷偷到医院去检查,被诊断为有抑郁症倾向。医生建议他定期去看心理医生。他一边接受心理疏导,一边继续着全职爸爸的日子。
  出轨疗愈抑郁一地鸡毛,坠楼血案难言沉重
  2018年12月,刘北欣在网上找到一个抑郁者联盟的微信群,在里面认识了一名全职妈妈吴倩。吴倩也是南京人,比刘北欣小2岁。她告诉刘北欣,自己是一个二胎全职妈妈。她向刘北欣感叹道:自由职业者其实是最不自由的职业。她每天睁开眼睛就要为两个孩子泡奶粉、做饭,没有休息的时候。孩子不闹的时候收拾家里,孩子一哭就要去解决孩子的问题,作息也全乱了……偏偏丈夫也不理解。她每天被这种丧偶式育儿折腾到想死。刘北欣觉得吴倩句句话都说到自己心坎上了,这种感同身受的体验简直就是治疗抑郁的灵丹妙药。他激动地给吴倩发来一个抱头痛哭的表情包。此后,刘北欣和林媛媛吵架时,他会找吴倩倾诉,吴倩失眠时也会找刘北欣一起聊天等待天明。同病相怜的两人越聊越亲近。
  2019年3月的一天,刘北欣趁母亲来看甜甜,借机和吴倩见了一面,两个人一见如故,在秦淮河边逛了一圈,其实也没说什么话,但都觉得对方是“这个世界上最懂自己的人”。当天,两个人鬼使神差开了一间房。后来,刘北欣每周都会找各种理由请母亲过来帮忙,然后偷偷约吴倩。两人每次见面,都能感到身心彻底放松。但对刘北欣来说,他知道跟吴倩并没有爱情,他只是需要一个人的陪伴和理解。对吴倩来说,也是如此。他们都没有想到要离开各自的家庭,他们只是这个世界上孤独的偷情者,以这样的方式逃避着“全职带娃”的困扰。
  2019年7月的一天,原本准备出差北京的林媛媛接到公司通知,出差时间推后了一天,林媛媛从机场赶回家中。刘北欣不在家,她打了几个电话刘北欣也没有接。起初,她也没想太多,但刘北欣回家后,她从丈夫的神情中发现了一丝异样。她留了个心眼,从丈夫的上衣口袋里面找到了一枚没有开封的避孕套。一直以来,她都是用长效避孕的方式。显然这枚避孕套充满了故事。当晚,像所有电影中的故事一样,林媛媛追问它的来源。刘北欣很平静,他一点也没有隐瞒,就把他和吴倩的事情摆在了妻子的面前。他坦然地告诉妻子:“我是很内疚,我需要这个家和女儿,更需要你的理解。”但林媛媛大怒:“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养家,养你这个没用的男人,你出轨还要我理解你?”林媛媛于是提出离婚。他和妻子商量说:“如果一定要离婚,我能不能带走甜甜?”林媛媛破口大骂:“你有什么资格带甜甜,难道她会认你这个渣男父亲吗?”
  刘北欣和林媛媛的父母也被惊动了。林媛媛的父亲非常夸张地嘲笑着刘北欣,说自己的女儿为了这家在外打拼,他在家吃闲饭,还不安分!刘北欣的父亲看着亲家对儿子的指责,恨自己的儿子当初不听自己的劝,气得当场晕倒在地。离婚的结局无法避免,刘北欣是过错方,净身出户是他唯一的选择。但他还是想要带走甜甜,他找到律师朋友咨询,朋友告诉他,无收入者在争夺抚养权时,没有任何胜算。
  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刘北欣抑郁情绪濒临崩溃。2019年8月9日傍晚,刘北欣喝了一点酒,头痛欲裂。甜甜看着爸爸歪倒在沙发上,很心疼地过来抚摸着他的脸。林媛媛见状,一把拉开甜甜:“他那么脏,甜甜,你不要碰他。”林媛媛鄙视的眼神和嘲弄的语气让刘北欣崩溃了。刘北欣没想到自己在林媛媛心目中竟然是这样的形象。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扇了林媛媛一记耳光,一把夺过甜甜。甜甜在刘北欣的怀抱里哭得稀里哗啦。林媛媛却不依不饶,要他放下甜甜,并要过来抢回甜甜。酒意上头的刘北欣抱着甜甜跑到阳台上,警告妻子说,再抢的话,他就和女儿一起跳下去,并摆出了一个跳下去的姿势。林媛媛发疯般冲过去想抢过女儿。两人拉扯间,林媛媛失手一把将刘北欣推下7楼。
  看着丈夫掉下阳台,林媛媛火速拨打了120和110。南京市鼓楼派出所民警和120急救车同时赶到现场,鼓楼派出所民警将林媛媛带回警局调查,120火速将刘北欣送往南京市第一人民医院。经多方抢救,刘北欣捡回了一条命,但身体多处粉碎性骨折,伤势很重。
  在接受警方讯问时,林媛媛才知道丈夫刘北欣有抑郁倾向,已经服药半年多。刘北欣在重症监护室住了整整41天,花了30多万元。被刑拘期间,通过刘北欣对警方的口述和吴倩向警方反映的情况,林媛媛这才意识到,丈夫做全职爸爸之后经历了怎样的内心煎熬,自己对丈夫的关心不够,才导致丈夫向外界寻求安慰。刘北欣表示愿意放下曾经所有的恩怨,和林媛媛重新开始。但2019年9月20日,高位截瘫的刘北欣因感染引发多脏器衰竭,离开了人世。林媛媛后悔莫及,但一切都为时晚矣。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相关信息做了技术性处理。)
  [编后] 百度百科上,全职爸爸的定义是:没有负担家庭经济责任的父亲,他们生活重心以料理家务、照顾子女或自我休闲为主。在现实生活中,全职爸爸面临的处境却远远没有这么轻松。他们在承受被伴侣嫌弃没出息、对家庭经济做不了贡献的同时,还必然要承受大众的眼光和非议,毕竟这个群体目前还是小众。本文的男主人公就是一个典型,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最终在妻子的不理解和社会压力的推波助澜下,人生崩盘。
  编辑/李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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