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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一块绊脚的小石子,2008年对江南春来说,又是另一段星夜兼程的路程。
3月5日,分众传媒宣布江南春辞去CEO一职,职位由原副总谭智接任,江南春今后担任董事局主席,将重点开拓无线和互联网两块业务。按江南春去年年底透露的计划,分众传媒将于今年二三月独立上市。
“我将一路奔跑,直到把所有的竞争者都甩掉。”——这位前文学青年曾用略带诗意的句子来描绘自己脚下的长途马拉松赛程。
满打满算的日程表,10天之后就被一起小小的“短信门”事件给搅黄了。就在3月15日,央视的“3·15”晚会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曝光了垃圾短信制造内幕,同时对分众传媒旗下分众无线进行了重点曝光和暗访,揭开了垃圾短信制造的流程和内幕。
在暗访镜头中,分众无线的工作人员很得意地告诉记者,他们掌握了目前国内近一半手机用户的信息资料,包括小区业主,工商企业主、车主、手机大客户、公务员、保险以及银行贵宾,房地产投资者等九大业务领域。他甚至还举例说当他们将北京第六俱乐部高层的联系电话、地址等信息摆在对方面前时,对方都很吃惊。
这一次,卖广告的江南春并不比帮忙卖减肥药的郭德纲幸运多少。数日之内,社会舆论沸沸扬扬,纷纷抨击分众传媒下属公司引以为荣的手机短信广告业务,并对分众传媒这样一家大公司的社会责任感提出质疑。
分众危机公关的处理不算高明。事发之后,江南春本人拒绝对此做出回应,副总裁谭智则坚称是“孙子公司”所为,根据分众传媒统一的对外口径,“江总和公司高层正在对短信门事件进行内部调查”云云。所有的一切,都在努力撇清分众传媒和旗下全资子公司之间的干系。
要说江南春完全不知情,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即使是分众找到了替罪羊。因为用垃圾短信轰炸手机终端用户,或者说把广告信息送往定位精准的客户群,这正是江南春和分众多年以来殚精竭虑、孜孜以求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生活在京、沪、广这样的大都市的人们发现,要让自己的眼睛无所事事个片刻,竟已成为奢望。无论是公车上、出租车中、大街上,还是写字楼、超市、医院、网络、电影院,甚至自家公寓的电梯里,无数液晶屏上的俊男美女们,似乎都要拉开我们重重的眼皮子,向我们叫卖各种物品和服务。
这就是江南春所谓的“生活圈媒体群”广告帝国,无孔不入,无处不在,既让人感觉到现代的切实存在,又令人无可奈何。
成功登陆纳斯达克之后,江南春揣着兜里的真金白银,对各种广告新媒体进行了一系列并购收购。短短几年间,分众传媒用现金、股票的方式买下了大约10家竞争对手。
2005年,上市仅三个月,江南春即用超过1亿美元买下国内最早开发中高档公寓电梯平面广告的运营商——框架媒介100%的股权。
2006年1月7日,分众传媒再以3.25亿美元,合并平板电视广告市场的主要竞争对手——聚众,分众传媒由此一跃成为中国最大的户外广告平台。
在江南春的整合思路下,分众传媒将其广告渗透到了楼宇、公寓、手机、电影院、超市、互联网等等所有能把我们包围起来的地方,形成一个中国最大的“生活媒体群”。
可见,江南春的一系列整合行为称得上成功——2005年分众传媒初登纳斯达克时,市值仅为9亿美元。一年半后,其市值膨胀为43.3亿美元。这一切全是江南春“疯狂”收购所赐。
之所以给“疯狂”打上双引号,是因为这个词和这位有着宁波人的精明、上海人的实际和谨慎的年轻富豪,很有些不搭。在这些看似疯狂的背后,这位35岁的上海富豪有着极为清晰的思路和脉络:分众传媒的收购一环套一环,彼此相互支持共享,最后达到从量到质的巨大变化,并没有出现冗余资产。
和江南春打过交道的人,会对他的敏锐和精准颇有印象,对各种渠道的到达数据,他都了如指掌。然而,商业逻辑上的完美无缺,并不代表实施中的无懈可击。
让江南春发家致富的是一些新兴的领域,这同时也意味着法律法规不健全和游戏规则存在着灰色地带,我们或者可以说,“短信门”的发生是迟早的事。
江南春们面临的最大风险来自政策层面。从对媒体内容和版权的审查,到网络传播的合法性,各个环节都要受到政府部门的监管。一旦政策收紧或者有变,这台中国概念的“印钞机”就会在海外投资客眼中失去往日光彩。
资本市场对分众的热捧,让江南春既满足,也倍感压力。他曾感慨:“资本市场不由得你,没有增长动力就无法达到投资者的预期,不是说我们有没有竞争力的问题,是你今天表现很好,对后面都是累赘,因为大家对你的预期很高。所以,在后面的增长速度就不能很低。我们的压力必然很大。”
一点小小的虚荣心,是促使这个上海小资青年奔跑的原动力。在人生的不同阶段,把他引向一条“通往聚光灯之路”的,先是诗歌,后来是财富和商业价值。
自19岁在大学里创业以来,直到如今,江南春自言从没有休息过一个节假日,每天都在超负荷地工作着。他保持着平均每两天坐一次飞机的纪录。说起来有点无奈——如果不是他出面,分众传媒的普通经理们很难见到大客户的高层。家大业大的江南春,依然是分众传媒最重要的推销员。面对客户和投资人,他是那个具有蛊惑力的演讲者,滔滔不绝,精神奕奕。
可是,谁都能看出他满脸的疲意、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虚胖的身材。这位年轻富豪已经透支了太多的时间、健康,或者,还有作为普通人的简单幸福——10多年前,常常在诗歌里想象和抒发爱情的前校园诗人,至今没有时间考虑家庭和孩子。
想起若干年前一个华灯初上的夜晚,江南春和我聊起过学生时代的职业梦想——“当一个文学编辑,坐在办公室里,约约文章,编编稿子。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摘自《南方人物周刊》200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