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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小小的看守所羁押室里,被拘役六个月的伍建北望着窗外被云层遮住,时隐时现的月亮,想着自己昔日呼风唤雨、颐指气使的威风,不禁对自己身陷囹圄悲从中来。“我一定要出去,不能再待在里面受罪了”。为了个人的自由,他不惜再冒天下之大不韪,“对!让大舅子林小军再安排一次贩毒行动,争取立功减刑,早点回去再享荣华富贵。”于是,一场包括把一名派出所副所长在内的8人牵涉其中,最重的一人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的永嘉县首起“买功”案在众目睽睽下公然发生了。
伍建北:出狱心切冥思苦想设计立功
伍建北,温州市瓯海区的一位从事外贸生意的商人,因想着平时做生意时携带的现金比较多,为保自己出行的安全,就寻思着弄把枪以备防身之用。2004年10月6日晚,伍建北在路过温州市瓯海区新桥镇政府旁时,偶然碰到一个外地人,就以2000元的价格从他手中购得了一支仿六四手枪,三发子弹,随后他一直将这支手枪存放在自家轿车中,每逢外出必带在身边。
2004年10月22日上午,伍建北听几个赌友说在温州永嘉有一个颇为兴旺的赌场,就约了几个朋友并携带了10多万元的现金驾车去永嘉县徐岙乡大平村的秘密赌场狂赌,直到下午四点钟他才休赌回温州。后经当地群众举报,伍建北等人在回温州的路上因涉嫌赌博被永嘉县公安局桥下派出所民警截住,并被带回派出所查问。然而,令派出所的民警们吃惊的是,在检查伍建北的相关财物时,在其车中搜查出了那支仿六四的手枪和三发子弹。该枪支经公安机关鉴定,认为构造符合枪支的基本原理,各机构动作可靠,适用制式六四子弹能顺利地击发,被认定为枪支。2004年11月5日,伍建北以涉嫌非法持有枪支罪被刑事拘留,同月17日被逮捕。
过惯了安逸生活的伍建北,在看守所里感觉度日如年,为此,他整天寻思着如何逃避或减轻法律的处罚,早日出去。伍建北朋友众多,好几个朋友还是瘾君子,伍建北因经常与他们在一起混,所以熟悉毒贩们之间的内幕交易,也知道如何跟这些毒贩们取得联系。于是他想到利用举报贩毒线索达到立功减刑的目的。
2004年11月17日,也就是在伍建北被批准逮捕的当日,他就向看守所的民警提出要求立功,并向公安机关举报说,有一个外地人叫金辉的近期会在温州双岭一带进行贩卖毒品活动。他的一个朋友林阿久多次向这个叫金辉的毒贩购买过大量的海洛因,并说金辉手头上的毒品量非常的大。还说出了这个毒贩的一个联系手机号码。同时说可以叫其妻舅林小军协助公安一起去抓大毒贩金辉。
妻舅:金钱铺路两次“导演”毒品交易
其实林小军根本不知道金辉贩毒的情况,但当公安机关将伍建北举报的情况通知他,并要求他协助的时候,聪明的林小军马上对妹夫的用意心知肚明。他让自己的妹妹也就是伍某的妻子拿出5万元,自己马上去安排如伍建北举报线索所描述的毒品交易相关事宜。
林小军找到伍建北一个叫何中友的赌友,谈好出5万元钱让他去安排一个贩毒的过程。随后何中友找到吸毒人员林图志,交钱让他具体操作和联系贩毒的事情,于是林图志让一个叫盛美琴的毒贩从外地购买到大量的毒品后,再指使另一个朋友叫夏名凯的在温州瑞安塘下的一个劳务介绍所物色到正在此处找工的江西人高水兵,以150元一天的高额报酬让他为其送货,轻松送一下货一次就能得到150元,对于打工的高水兵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无知的他在被明确告知所送的货就是毒品的情况下,仍抵挡不住这么轻松的挣钱方式,依然答应夏名凯为其送货。策划安排好这一切,林小军亲自假装是吸毒人员,要购买大量的毒品,跟高水兵联系好交易的时间、地点后,将这一切情况通报给永嘉县公安局治安大队。治安大队依据提供的线索于2004年11月21日抓获了送毒“马仔”高水兵,当场缴获海洛因100.6克。随后伍建北被县公安机关取保后审。
2005年3月,伍建北最终还是因非法持有枪支罪被永嘉县人民法院判处拘役6个月,其与妻舅共同精心策划的“举报”毒品交易,因该案件的贩毒行为是在伍建北的亲戚林小军直接作为特情介入之后发生的,而没有被法院认定为伍的立功表现。无辜的打工者——“扮演”送毒马仔角色的高水兵却因贩卖毒品罪依法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将在大墙内渡过漫长的5475天刑期。
判决下来后,虽然只有6个月的刑期,但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的伍建北还是无法忍受牢狱之苦,于是在林小军前来会见时,便再次向其透露要通过买立功线索供其检举争取减刑早日出狱的想法,要求林小军再去“安排”一条他人的犯罪线索给他。这次林小军吸取了上次花钱安排立功线索却未被法院认定的教训,事先去找永嘉县公安局桥下镇派出所副所长谢光立商量。谢光立是林小军在伍建北因涉嫌赌博、非法持有枪支案被该派出所抓获后,在为伍疏通关系时与之结识的,后两人交往甚密。
在谢光立的授意下,林小军再次策划,精心虚构了“小鬼”和“猫儿”的基本情况及进行毒品交易的相关情节:这次“毒品交易”中伍某的妻子再次出资6万元,通过何中友转交给林图志,再在林图志的具体操作下,由毒贩盛美琴购买了毒品,然后,指使夏名凯再到乐清市柳市镇劳务市场物色替罪羊,一个正在寻找工作的安徽人高大力不幸中計,林小军以500元的高额报酬为诱饵,说服高大力为其“运送”毒品。另一方面林小军乘会见伍建北之机,向伍建北口述他虚构的“小鬼”向“猫儿”贩毒的情节,供伍建北“检举”。
派出所长:徇私舞弊上报虚假立功材料
2005年4月6日,伍建北向永嘉县看守所民警举报“小鬼”贩毒的线索,根据谢光立的授意,伍建北特地要求将此线索交由谢光立所在的永嘉县公安局桥下派出所负责查处。后据谢光立交代,之所以这样安排,一方面是因为这样有利于方便自己帮忙操作相关减刑事宜,另一方面,同时也是为完成所里今年的禁毒工作目标着想。
4月9日,依照林小军的“导演”:扮演“小鬼”角色的高大力运送49.06克海洛因到指定的地点进行“交易”,他万万没有想到等待他的却是永嘉县公安局桥下派出所的民警!桥下派出所在“破获”高大力贩毒案后,副所长谢光立即着手为伍建北报请立功事宜,他在明知毒品交易是举报人自己出资刻意安排的,但为徇私情,谢光立隐瞒事实,虚假填报有关伍建北的立功材料,致使伍建北的这次“检举”行为被认定为立功。经温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伍建北因举报他人犯罪具有立功情节,获得减刑2个月。
伍建北终于如愿以偿“减刑”了。而高大力却因贩卖毒品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又一个无辜者被举报者为了减去自己的60天刑期而进了监狱,等待他的是4380天的大墙生活。
公检联手:重拳出击严厉惩治司法腐败
一审判决后,高大力对判决不服,向温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温州市中院经审查后,认为该案存在问题,裁定发回永嘉县人民法院重新审理,同时将该案侦查中存在的一些疑点向温州市公安局反馈。市公安局对此非常重视,局纪委立即开展调查。
2005年8月7日,也就是“麦莎”台风肆虐温州的时候,永嘉县公安局桥下派出所副所长谢光立被温州市公安局纪委双规。那天,本应留所抗台的谢光立,听到风声后匆匆请了假,赶到温州永嘉县瓯北与林小军、伍建北见面时,被市公安局纪委和禁毒支队控制住。
2005年8月15日,温州市公安局将谢光立案件移送温州市检察院处理。同一天,市检察院依据有关管辖范围的法律规定,将案件交给永嘉县人民检察院办理。
8月16日,永嘉检察院以涉嫌徇私舞弊减刑罪对谢光立立案侦查。8月20日中午,检察院办案人员首次审讯谢光立,当天下午,在强大的攻势下,谢光立交代了自己为徇私情、隐瞒事实、伪造有关立功材料,最终导致不符合减刑条件的罪犯被减刑的犯罪事实。8月21日,谢光立被决定刑事拘留。9月1日被依法逮捕。10月11日,被提起公诉。
9月9日,根据永嘉县检察院和市检察院的建议,温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刑事裁定,撤销对罪犯伍建北减刑两个月的刑事裁定。
与此同时,该案的5名涉案人员除何中友现还在逃外其他4名人员(林小军、林图志、盛美琴、夏名凯)相继被抓获归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对高水兵、高大力贩毒案的重新审理也在进行之中。
后记:买功案件,留给我们几多思考
为了减轻刑罚,竟然会想到花钱去买“功”;结果只减去了两个月的刑期,却让八个人涉案其中。过去有一个电影名叫“一个与八个”,说的是英勇献身的故事。而今天发生的“一个与八个的”故事,读来令人气愤和心酸,为了一个人的“自由”,有的人失去了钱财,有的人失去了前途,更多的人却失去了自由!此案令人震惊和深思。
(因涉及到案件报道的特殊性,上述人名全部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