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青花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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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到她的时候,她是病着的,依她的话说就是全身没力气,靠在椅子上便可睡着。
  他想寻问她的病因,可她从来不提一字,只是笑着说忘记了。望着眼前这个瘦得楚楚可怜的女子,他的心被揪疼了。温婉的神情,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还有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仿佛只要一伸手便可将她捧在手心。其实她算不上是美女,但他喜欢看她。看她的举步伸腰:转眼低头,这世上有些女子,仿佛一杯香茗,清清淡淡,却别有韵味。
  有些时候。沉默或许是最深刻的语言。只有用心倾听的人才会懂。其实她说的不多,只是不淡不成地说起了她这几年的流浪生活,她说的时候很平静,似乎在说着别人的故事。而他就一直安静地听着,那张有着古铜色皮肤的脸看起来友好而单纯,他想她应该是完全放心的,因为她居然说着说着就躺在沙发上睡去了。
  他不敢碰她,只从柜子里找来羊毛毯轻轻地盖在她身上,然后自己就一直坐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睡着的她有时会弯着嘴角淡淡地笑,有时却是痛苦样的皱着眉头。他想她一定在做梦,这般年华的女子,应该梦见花,梦见诗,梦见一身漂亮的衣裳,他忍不住伸手拂平了她皱着的眉头,呵。其实熟睡中的她还只是个孩子!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薄纱温暖地照进了屋里,她醒来。踏着人字拖跑下搂。
  他正忙着整理柜台。男人专注的样子很迷人,她走到他跟前,轻声说着早上好,他抬起头,两片完美无瑕的嘴唇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看着她喝完奶茶,小心地为她擦去唇边的痕迹,便锁上店门带着她出去了。这是她来阳朔的第二个月,每天早上、傍晚他都会陪着她去漓江边,看船来船往,看日出日落。
  晚上,他在楼下打理酒吧,她便跪在楼上的地板上画画,画漓江边稀稀疏疏的茅屋草舍,画岸上正在晒鱼网的渔民和黄狗,画竹筏上的鸬鹚和老人,还画漓江上漂着的点点扁舟。他以前只知道她是以文字为生。没想到只是一会儿工夫,她便把自己家乡的山山水水在画布上渲染得如此妖娆。
  其实他对她并无太深了解,甚至不知道她的老家在哪儿。
  一年前,他无意中从一位朋友处知道新浪博客中有一位很特别的女子,喜欢写文字,喜欢一个人背着行李到处行走。于是,他便去看她,没什么理由,便恋上了。他对她的好,她是知道的。她问他想要的幸福是什么。他回答说就是和你守在一起,住在充满阳光的屋子里,磕磕碰碰地爱着彼此。她听后好久都不说话,只说他迷糊了。
  再后来他越恋越深,就想着怎么娶她为妻。他知道他给不了她太多,他只是这世间平凡的男子,在阳朔西街开了一家小小的酒吧,生意时好时坏,但至少不会把她交给寂寞。于是他发出邀请,请她来看桂林的山水,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想看她。而她真的来了,从远远的北方来到了漓江边,他想她对自己应该是有爱的!
  酒吧忙的时候她也会下楼,帮他招呼客人收拾桌子,闲的时候就选一个光线暗的角落静静地坐着。
  闲暇时,他喜欢坐在她的对面,安静地看着她,有时看得她不好意思,便问他为什么这样盯着人家,他说喜欢看你,若能一辈子都这样该多好,她听后不再说他犯迷糊了,多数时只低着头笑。酒吧打烊后,他突然心血来潮,取下话筒说要唱首歌给她听,她说好,然后兴奋地坐在台下看着他。他本是五音不全,刚打开嗓音,便把她逗乐了,他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很专注地唱着:
  穿过运动场,让雨淋湿我羞涩的你,何时变孤寂?躲在墙角里偷偷的哭泣我犹豫的你,有谁会懂你?
  爱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不懂永远,我不懂自己。爱是什么,我不知道,谁能懂永远,谁能懂自己?把百合日记,藏在书包,我纯真的你,我生命中的唯一!我纯真的你呵,你可知道,你真的是我生命中的唯一!他重复唱了两遍最后一句,音落时,发现她的双眼盛满了泪水。走过她的身旁,轻抚过她的脸庞,泪珠儿便滚落下来。他没再说话,轻轻地吻了过去。
  清晨醒来看到身边的她,他觉得很幸福,所谓日子便是这样:身边有一个让他用心去疼爱的女人!他会陪着她坐在干净整洁的地板上看碟,拉着她的手去逛这里的每一条街,扎上围裙为她做各式各样的菜,看她累了就帮她捏捏肩捶捶背。只要让她感到幸福,他觉得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爱到这地步,他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
  她经常问他,到底爱自己什么?他笑着告诉她说是全部。她总是不相信地看着他,她说你迷糊了,我并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女人。
  他反问,我想要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她说时尚、前卫、气质独特!他听罢笑了,摸着她的头发问道,自己几时说过?她的回答只有两个字,感觉。他不知道怎么让她去相信,只是把她搂得很紧,在她耳边低语道:“我们结婚吧!为我生一个睫毛弯弯的孩子,好不好?”
  她听后全身在颤抖,泪水急速落下,如一场流星雨。
  她会突然出现在厨房从身后轻轻揽着他的腰,会孩子气地让他背着她上楼下楼,会让他在有很多游客的西街中央亲吻她。
  他都依着她,他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觉得很开心很幸福。周为她的病已经好了,她是一个健康的女人,谁说她的世界没有爱?
  前女友索娅突然回到了西街,索娅如她所说的时尚、前卫、张扬,看似漫不经心,眉目间却有着难以驯服的野性。她的爱如火焰,只要靠近,便可让你燃烧起来。三年前和索娅恋爱,但两个人的恋爱只持续了一年时间。分手的理由简单又恶心,他受不了她的男人缘,更受不了她脚踏几只船的作风。
  索娅来到酒吧,说分手后才发现自己最爱的男人只有他一个,这次回来决定嫁给他踏踏实实过日子。
  索娅说这句话的时候,碰巧她下楼,扎着马尾,穿着人字拖。套着他的白衬衫。他迎上去把她拉到身边向索娅介绍说这就是我的女人,最钟爱的女人。然后告诉她这是索娅。她听了只是淡淡的笑着问好,只是他看到她的眉尖掠过了一丝担忧,因为她知道索娅就是他的前女友。
  索娅很不情愿地走了,但每天晚上都要来酒吧嬉闹,要不就半夜里打电话说很想他,起初他向她解释说别人打错电话了,后来次数多了,他怕她起疑心,就跑去阳台上接,他叫索娅别再打扰他的生活了,他已经有爱人了。不知怎的索娅在电话那头哭了,他有些慌乱,心一软又哄起索娅来,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回过头却发现她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他想解释,却发现一切语言都很苍白,于是走过去抱着她说明天我们去选你喜欢的被子,要全红的怎么样,红色喜庆,我要在新年的第一天里娶你!
  他牵着她的手去了黛富妮,她问他记得一句台词不,他笑着回道:爱她就给她一辈(被)子!
  她站在店里傻傻地笑,服务小姐走过来轻柔地问道:早上好,先生太太,请问需要点什么吗?她听后羞红了脸,他搂着她的肩膀告诉服务员说想要一套最好的结婚被子。他们选中了一套名叫‘珍爱一生’的全红刺绣七件套,临走时服务小姐送给他们一对洋娃娃,并带上一句早生贵子的吉祥语。她听后脸蛋悄悄地红了。   回到家里,她娇嗔地问他真的决定给她一辈子,不离半步?他说当然,这辈子要好好地守着她护着她爱着她,决不会给她半点委屈!她说为什么,他哈哈大笑。没有原因,就是想一辈子这样,若有下辈子一定还要相遇。她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搂着他。
  他的手机响了,她挣开他的怀抱把电话拿了过来,他看着她笑,按下绿色键,电话那头是索娅的声音。他赶紧起身走到阳台生气地质问索娅到底想干什么?索娅让他马上去她的住处,否则半小时后就从七楼跳下,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有些吓住了,披上外衣就要下楼,她跑到楼梯口问他要去哪?他说去见大卫,他生病了正在医院挂瓶。转身时,身后传来了她的哎哟声,他回过头发现她滑倒在地上,他心疼地问怎么了,她说脚扭到了。
  他走到她身边问痛不痛?她说没事的,眼泪却迅速落下,她握住他的手问真的是大卫病了吗?很严重吗?可不可以不去?他心虚地笑笑说一定要去的!她没再说话,说了一句路上小心。他嗯了一声,起身下楼,走到转弯处,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看了她几秒,她仍然在原地对他微笑着,脸上还有着未干的泪渍,他也笑笑,然后匆匆离开了。
  索娅这个女人骗了他,她并没有打算跳楼,一见到他狠狠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高兴地说:你最爱的人还是我呀!
  他推开索娅,感觉她的话里有话,就问索娅这是怎么回事?没想到索娅告诉他:索娅去找她了,并对她说睡在她身边的男人并没有忘记自己,经常和自己保持亲密关系。是他欺骗了她的感情,他虽然会娶你,但要娶的女人并不一定就是他心底的最爱,在他心里最爱的人就是索娅,如果不相信可以试试,结果就是其中一方要离开。索娅还骄傲地告诉她就算在结婚的礼堂上,只要他听到自己有事也会匆匆弃新娘而去……
  他听不下去,疯了似的往家里跑去!
  她真的走了,屋内冷清到了极点,他跌坐在沙发上,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摔得很疼。
  她走得如此决然,被爱情伤害的女人。放手时竟如此之快。
  他想她应该是爱自己的吧,于是拼命抓扯着自己的头发,他想起了他离开时的那一幕,其实她是故意摔倒,然后说脚疼,目的只想让他留下来。他不仅弃她于不顾,还对她撒了谎。他想起了他离开时她一遍遍的询问,想起了他离开时她看他的眼神,想起挂在她脸庞上的泪珠儿,他不敢想象她的心碎成了什么样子。那一刻她不是脚疼,而是心疼!
  他坐在酒吧里,大口大口地灌着白酒,灌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吐了一地,然后歪歪斜斜地扶着楼梯爬上楼,打开那套全红的“珍爱一生”,向四周抛去,最后支持不住,倒下去时,他看到了世界瞬间变成了全红,喜庆的红,在这红红的日子里,他看到了正向自己走来的新娘,她有着温婉的神情,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还有那盈盈—握的腰肢。
  在她离去的三百多个日子里,他一直查看各类杂志或报刊,只想找寻她的踪迹,可她就像蒸发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或许她已经改了笔名,一个人若存心要躲,又怎么能让人轻易找到?可他仍然不想放弃。终于在一个充满阳光味道的午后,在他淘回来的第1208本杂志上看到了一篇文章,不是他熟悉的名字,但他知道一定是她。
  她在标题为《青花瓷》的文里说:曾经幸福地期待着在一个很喜庆的日子里,躺在“珍爱一生”上,成为心爱男人的妻子,为他生一个睫毛弯弯的孩子,可最后还是离开,有时分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怕伤害更重。恋人之间最重要是信任,一个看似美丽的谎言足可以毁了曾经的海誓山盟!呵,爱情这东西,虽不是脆弱易枯的花,却也不是风吹不倒的树,它就如我眼前立着的青花瓷,看似美好却易碎,若不好好珍惜,最后只会落得一地的心碎!
  他看不下去了,轻轻合上书,阳光洒下来,刺疼了眼睛,伸手揉去,一片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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