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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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夜,步至钱塘江
  ——赠古荡
  唯有悲风最喜欢这静夜,
  又见月圆,虫鸣已绝。
  路上几无行人,电塔下,
  河南夫妇还在
  等卖那一卡车霜桔。
  大江静犹浪,中央似有
  孤舟独征。圆月、钱江
  今如古昔,你我空为这
  帝国伤神!想着一年
  又将过去,你心如乱雪。
  钱塘江七月十五夜
  江水峥嵘。
  小沙洲,白鹭敛翅,神秘,不可接近。
  草虫齐鸣,水边的乱石呼应着
  天上的星斗。
  一碟新米,几枚长安镇的小青橘,
  半瓶茅台镇的赖茅,
  菖蒲叶铺满桌子,
  在他乡,我们开始祭祀祖先,
  在他乡,我们开始议论生死。
  钱塘江秋夜
  深夜,风微寒,草虫乱鸣,
  晚潮过,江水深静,铺着一大篇西汉文章,
  江边的小洲,停泊几只小船,淡而孤绝,
  对岸,鱼鳞似的灯火……
  十九年,快似挥刀斫怒雷,
  十九年,薇蕨老而苦涩,在南方,我穿坏了
  几双鞋……露水湿木星,江底螺蛳吞大象,
  江水帮我安度危险的中年。
  十月四日过凤凰山旧居,江边候潮
  王安石,苏东坡,陈师道,陆游,赵孟頫,龚自珍,郁 达夫……
  都在这里写下诗句,
  梵天寺经幢下,破败的蛛网,挂着几滴昨日的寒 雨……
  一只白鹭,收拢翅膀,走出晚潮欲来前动荡不安的 江水,
  新一代人已长成,我也披紧外套,悄悄退到芦苇的暗 影里。
  江畔早秋夜
  旧历七月初七,傍晚下了一场急雨,
  夜深了,凉风满衣,
  楼下草虫齐鸣,细微动人,
  我想着父亲的叮嘱,
  秋天到了,年小如露,做人要勤快。
  立秋之后
  江边看潮的人一天天多了,
  对岸的荒山意绪深长。
  蟋蟀催寒,一恍惚,一年又过了大半,
  刚上市的云南小橘子
  吃得惊心动魄。
  四十岁一步之遥,
  心里却盘根着天大的迷惑。
  看惯了别人的结局,
  现在到了思量自己结局的时刻。
  雪夜读贾谊
  读《治安策》,
  白蚁蛀蚀木头的低鸣里,我昏昏欲睡。
  窗外,雪正下的急,
  大江昏昏欲睡,
  江边的乱石昏昏欲睡……
  当年,天下事可为痛哭者一,
  可为流涕者二,
  可为长叹息者六,
  当年,你热爱的天下,此刻,正在大雪夜里昏昏欲睡……
  盛夏雕龙
  邻家老妇,每天清晨,教一只牡丹鹦鹉
  诵读《心经》。
  七楼,木匠中的韦应物,
  钱塘江夕阳明灭的乱流里,
  捡回一根漂泊的木头,
  发愿要为我的书屋雕一条他少年时
  在洛阳桥上见过的青龙。
  那英格兰小猫,
  被顽劣的男孩堵到无路可走,
  陡然一声虎吼。
  《共产党宣言》读的太早,
  《猛回头》太迟……
  这盛唐般的盛夏,
  大江边,简陋的书屋,我们酒后的理想国。
  钱塘江中秋夜
  圆月倒映江心,像新版的李白诗集,
  江水深处,多少鲈鱼老去。
  到处虫鸣,仿佛我女儿喜欢的“苏州阿小”,
  洒满了零食。
  短袖畏冷,头顶渐秃,我渴望加入望潮者的行列,
  得到柳永
  而非骆宾王的命运——
  宋仁宗在位四十二年的太平光景,
  都写进了他的《乐章词》,
  寥寥几笔生平,散落在宋人笔记和地方志书里。
  江边炼句逢雨
  台风过境,盛夏难得的晚春天气,我到江边炼句,
  急雨,枝叶浓密的野楚树,蝉声更急,
  那群山里人,江堤上,从容种草,
  永远闲不下来,就像我的父亲母亲,
  冒着急雨,那江西人钓上了一条鲈鱼……
  六和塔候潮
  芦苇深处,野猫萧索,
  据说它能看见人类看不见的异物,
  或许,那春秋时代的英雄
  就站在它的眼前
  白马素车,
  就像此刻我凝望的那只白鹭。
  动荡的江水,吞吐着古今的乱石,
  而我们是孤立的一代。
  在他乡,第二个十年就要跌跌撞撞结束,
  心惊胆战,我攀上六和塔,
  望着对岸的荒山,
  望着我们这代人死后的景象——落日在江水里翻 滚……
  晚 潮
  我們都喜欢到江边散步,
  我们都需要一条大江。
  台风过后,圆月空明,
  钱塘江涨水,淹没了江边的小洲。
  江水转折处,两位卖艺的大学生,
  “挥舞狂乱的双手”,吼唱《光辉岁月》……
  我们望着天边飞来的那只白鹭,
  江水里白鹭脚下的那堆乱石,
  潮水涌来,白鹭展翅,
  潮水过后,乱石也不知去了哪里……
  作者简介:飞廉,本名武彦华,1977年生于河南项城,2001年毕业于浙江大学。著有诗集《不可有悲哀》。与友人一起创办诗歌刊物《诗建设》《野外》。现居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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